nbsp; 这真的很罕见,尚楠认识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性格比某些男性还要更大而化之,俨然女中豪杰的陈子美,竟也会有无法说出口的事?
“你是不是发现凌日的身体有什么疾病?”
摇了摇头。“和身体的健康无关的不,也不能说完全无关就是了唉,我就直说了吧!我在一个未难十八岁的青少年不该出入的场所看到了饿他。”
尚楠失笑地说:“就这样啊?唉,这种年纪的小孩子,本来就会对那类禁止他们出入的场所感到特别好奇啊!反正只要不是什么黑道帮派的聚会场所,我想也没必要一一大惊小怪吧?怎么,他是跑去地下舞厅还是哪间夜店?我去跟他警告一声,要他不许再去就是。”
“问题有这么单纯就好了。”陈子美跷起二郎腿,满脸遗憾地说:“我是在一间夜店看到他没错,可是那间夜店不是普通的夜店,那是圈子里有名的猎人店。”
“猎人店?这是什么意思?那里有很多猎人吗?”即使是大学时代,都很少往这些夜生活圈子地方跑的尚楠,完全听不懂陈子美想暗示的话。
晓得拐弯抹角也没用的女老师,放弃了迂回的说法,直截了当地说:“猎人很多,猎物也很多。可是他们猎的不是什么动物,而是性。这样你懂了吗?我是在一个同志圈内声名狼藉的夜店里看到他的,而且据我向相熟的调酒师问话的结果,发现他近来这一个月频繁地出入那个场所,已经成了相当知名的话题人物了。”
“同同志?!”尚楠没有天真地以为这个“同志”是单纯地指“志同道合的伙伴”他当然知道这是“同性恋”的代名词。
“你干么在这一点上吃惊?”颦眉,冷扫他一眼。“你对同志有偏见吗?”
连忙摇头。事实上,陈子美虽然没有公开“出柜”过,但是和她较有交情的几位老师(包括尚楠)都知道她只爱女人、不爱男人的“性向”
“不是,我只是有点儿吃惊因为他以前一直表现得很正常,一点儿也看不出——”
“所以在你的观念中,同性恋就是不正常喽?”轻轻打断,陈子美浅笑地说。
“咦?”尚楠有些手足无措。
“没关系,你是这么认为的,那也是你的自由。你已经算不错了,知道我是蕾丝边后,也不曾因此而对我另眼相待。有些人是毫不会遮掩自己的歧见,更糟糕的还会努力地要我改邪归正咧!”
尚楠陪上苦笑。“我还不会那么没常识,这种问题只有你们当事人最了解,旁人说什么也不可能更改你们的性向吧?”
“嗯,不过想尽办法欺骗自己的也大有人在,但这个和我要讲的事无关了。我想找个机会和凌日谈谈,我认为他那么频繁地出入那种地方,可能是因为还不知道滥交具有的危险性。他年纪还轻,也系还不具备这方面的常识,事实上,同性之间所冒的风险是异性间的数倍,站在保健室老师的立场,我无法置之不理。”
拿起手边的工作表。“因为你是导师,所以我想有必要知会你一声。我可能会利用你们的辅导课时间,安排他做几次的咨商,可以吧?”
把所有的问题全都交给陈子美,当然尚楠就可以落得轻松多了,但“陈老师,你方便把那间夜店的地方告诉我吗?”
吃惊地抬起头。“你想做什么?”
“凌日可是我的学生,今天我不知道这件事也就算了,可是我知道了,就不能装作不知道,这样子我对自己的良知会无法交代。为了了解问题的严重性,我想到那间夜店去亲眼看看。”
“你确定?”陈子美狐疑地望着他。“我不认为你能够妥善地处理这个问题。你必须知道,这牵扯到学生的尊严,以及微妙的青少年心理,万一你采取的行动刺伤了他的自尊,或许会让问题更恶化。”
“我保证我不会轻举妄动的,我只是想先了解状况。”
顾忌颇深的陈子美,最还是在尚楠的“再三保证”后,相当不放心地把地址给了他。她再次叮咛道:“记着,你千万不可以在众人面前损伤到凌日的自尊,做出什么大声斥责或殴打的行为。那么做不仅于事无补,反而会增添未来辅导的困难度。”
当天晚上,尚楠便取消和女友吃饭的约会,在深夜时来到那间名为“j?ke”的夜店。
不提这间夜店的性质,光看那些穿着时尚、打扮时髦的男男女女,在电里外来来去去,大概也不会有人觉得这间店与其它夜店不何不同吧。
和那些五颜六色的复古风、嬉皮风、雅痞服装相较,尚楠一袭敞领v字衫和休闲裤的打扮,显得格格不入。不晓得是不是因为这样,他老觉得自己从进入店门后,就一直被人盯着瞧。
果然,还是应该穿得更得体一点吧?边纳闷,边走到吧台前,尚楠记得陈子美的吩咐,找到那小名叫“花花”的男酒保,说:“嗨,我是子美的朋友。可以找你打听一个人吗?”
“小美的朋友啊?”扬起莲花指,笑得璀璨的花花温暖道:“你是在哪儿混的?这么正点的货色,竟然从没到我们店里来,你也太过分了吧!下回人家要好好地骂骂小美,应该早点介绍你来这儿玩啊!我们这边可是新近最热闹的集会点哟!”
干笑两声,尚楠连忙打听情报。“你认识一名绰号rin的少年吗?听说他最近常常来这儿玩,他今天也有来吗?”
“哎哟,连你也是闻缍?吹难剑盅幔?趺创蠹叶枷不冻11誓兀 灌狡鹜孔庞土链讲实淖欤?ɑㄖ缸盼璩厮担骸窗in已经在那儿跳舞了,你想要约到他的话,最好是早一点儿过去,不然他通常是跳不到半个小时就会和看中眼的家伙离开了。”
“谢谢。”还好没有白跑一趟。
之后,仗着人高马大的身材,好不容易挤过像沙丁鱼般的舞池角落,在阴暗的中央位置、一盏水晶炫彩旋转灯下方,尚楠看到了他——
点点闪烁的银芒恰似鱼鳞飘动,一袭黑衫黑裤,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装扮,却是舞池中最耀眼的一尾美人鱼。凌日正悠游在烟雾弥漫、污浊的空气池里,专注地投入于舞曲的强烈节奏中,每一扭腰、每一摆首、每一姿势,都有着天生的幽雅韵律。
旁边那些扭得像抽筋,或是抖动得像起乩的家伙,别说要和凌日相比了,简直是连当他的配舞舞群都没资格。
不曾觉得“跳舞”有什么美,充其量就是种比手画脚运动的尚楠,还是头一回欣赏一个人的舞姿,欣赏到浑然忘我。
蓦地,舞池中的节奏一变,灯光从强闪、强打转为柔和的慢节拍。华尔兹的慢歌声起的时候,就有许多人从舞池中散去了。
可是凌日并没有离开。
尚楠注意到有几名男子靠到凌日身边,几个人在争执着,最后,其中一人似乎获得了“共舞权”握着凌日的手,再度滑入舞池。
那根本不能称之为“跳舞”!
除了没有剥下身上的衣服以外,那名男子几乎是隔着衣服爱抚凌日的身躯!他们脚尖对脚尖地紧贴着彼此,密合到露骨而煽情的程度!
不行!不管陈子美怎么说,自己都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学生做出这么尚楠胸口再度溢满“舍我其谁”的使命感,跨出两个大步,硬生生地中断那对正互拥起舞的男子们。
“凌日同学!你最好是现在立刻回家去。”尚楠扣住他的肩膀说道。
眨眨眼。“江老师?!”
“rin,这家伙在干么啊?没事跑来干涉我们跳舞做什么?我们别管他,继续跳吧!”抱着凌日腰间不放的男子,怀着敌意一瞪。
“这位先生,”不肯退却的,尚楠说道:“诱拐未成年人是犯法的,请你马上放开我的学生,不然你就等着上警察局吧!”
“什么?!”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那人放开了凌日,改而揪住尚楠的衣襟。“他x的,你是欠扁吧!”
这阵骚动招来不少注目的眼光,尚楠还想据利力争时,却听到凌日正嘻嘻地笑说:“你想要我离开吗?老师。可是这边有很多人都舍不得我离开,你说这该怎么办呢?要是我现在跟你走的话,怕是还没出这扇门,你就会被众人给围殴死的。”
尚楠一哼。“保护学生是老师的义务,挨个几拳,算什么?你不要说那么多,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可是我、不、想啊!”歪着头,凌日笑的灿烂。“难得周末可以好好地玩一场,现在就走太扫兴了吧?若老师真那么想要带我离开的话,就只有一个办法喽!”
“rin,你说好今天晚上是轮到我的!你怎么可以变卦呢?”听见他们的对话,先前一起跳舞的男人,马上激昂地抗议道。
“什么?不对,rin说要和玩的!”另一个男人也加入。
陆陆续续又冒出三、四个家伙,都说着大同小异的话,争先抢着要和凌日共度“周末”的权利。顿时间,环绕着凌日、两手数不清的男人们,组成了个小圈圈,把尚楠和凌日的去路都挡死了。
“看到了没?老师。”凌日扬扬眉,忽然跳上舞池边边的某个高脚桌面上,居高临下地嚷着说:“大家听好喽!今天晚上,我rin要玩个新游戏,有兴趣的人可以过来参加。还有,花花,麻烦你拿五打啤酒过来!”
尚楠一头雾水,不知他玩起了什么把戏。
“好了,今天是赌酒的日子!”等啤酒送过来后,凌日拿起一瓶,用牙齿咬掉瓶盖,接着咕噜噜地喝下一大口,再擦干嘴角说:“游戏很简单,想要带我走的,就开始喝吧!谁喝得最多,而且没有醉倒的家伙,就是今天晚上的赢家,我会陪他到他高兴为止!游、戏、开、始!耶~~”
他该不是疯了吧?这种游戏,有什么意义?尚楠瞪大眼睛,看着凌日从桌上跳下来,走到自己面前,还递出了一只酒瓶。
“老师,你想要我离开这里的话,你就得喝赢其它人喔!你办得到吗?”
无聊透顶!
可名知这是凌日的故意挑衅,尚楠也没办法放他自生自灭——刚刚已经夸下海口要保护自己的学生了,现在夹起尾巴就跑的话,一定会被凌日看笑话的!可恶!
一咬牙,抢过凌日手中的那只酒瓶,尚楠发誓,他一定会是最后一个没有喝倒下,而且喝最多的人。
记忆,差不多就进行到自己喝到第五瓶左右,其余的全都消失的一乾二净了。
千金难买“早知道”!
尚楠懊恼地抱头呻吟,早知道今天早上会是这种局面,他就该乖乖听陈子美的话,不要强出头、不要端出老师的架子、不要现在讲这些,全都是马后炮了。一时的莽撞,铸下了大错,如今他的名誉、立场,就连工作都岌岌可危啦!
“老师”
啾地,凌日在他脸颊上香了一口。“不要一副世界末日来临的样子嘛!做我的奴隶,也没有什么不好啊!我是温柔的主人,不会虐待你的啦!嘻嘻!”
尚楠摇头,猛摇头,死命地摇头。
不要,他绝对不要成为自己学生的“奴隶”!他绝对不会接受的!
骤雨打在玻璃窗上,扫除了残夏热力所带来的闷空气。凉凉的风由教室门口吹进来,多少也躺那些在下午第一堂课频频打起盹的学生们,精神为之一振。
凌夜举起手遮住嘴巴,暗暗地打了个呵欠。
果然还是应该硗课的
是谁那么没大脑,周休二日过后的第一天,就安排这群吃饱午饭只想好好睡一觉的年轻野兽们,困在讲台前被迫聆听枯燥乏味、催眠指数爆表的近代史啊?哼,大家不打瞌睡,那才真是有鬼呢!
不过凌夜也知道,从开学后自己老是跷这一堂课,早已经让历史老师把他当成“问题学生”刻意盯着他了。
据说上次,这位操着外省口音的老师,还当着全班的面说——
“告诉凌日,每个礼拜一的这堂课都会身体不适,该不是得了什么绝症吧?劝他快点去医院检查。要是下次再见不到他来上课,我就亲自押他到医院去,看看医生能不能告诉我,天底下有哪种病,会定期在每周一的第五堂课发作!”
好吧,算他的说法够幽默。看在老师没有直接戳怕他逃课的真相,凌夜也给他一点儿面子,今天没再晃到顶楼的图书室睡觉,而是安分地坐在教室中,和历史老师大眼瞪小眼。
“一九二二年四月发生的第一次之奉战争,结果是由吴佩孚所领导的直隶军大胜。”
捧着课本走到凌夜面前的秃头男老师,隔着刻板的黑边眼镜,锐利地看着凌夜那张精神不济的脸,故意问道:“凌同学,你能说出两派人马在哪两条铁路所夹的地区间交战吗?”
懒洋洋地把撑在下颚的手掌移开,凌夜冲着老师露齿一笑。“南回和北回铁路?”
历史老师额冒青筋。“凌日同学!你真是让人非常失望!高二的时候,我对你的印象很不过,觉得你是个努力向上的好学生。可是什么进入本学期之后,却忽然变成了这副模样?你若再不振作,过去奠定的好基础也会全都化为泡沫,这样对你上大学所需的成绩,是一点儿帮助都没有的!”
“唉呀,是京汉与津浦铁路才对啦!我没说错吧,老师?”无所谓地笑笑,凌夜马上就接话说:“我一定是病胡涂了,居然连这么重要的问题都记不清楚,老师可要见谅啊!还是说,你希望我即可到医院报到,检查脑波呢?”
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下不了台阶的老师,哼地一转身,离开凌夜的桌旁,继续朗读着课本。
坐在凌夜隔壁的男学生,小声地说道:“班长,这样不太好吧?阙老师最会记恨了,你这样给他难堪,万一他偷偷扣你分数怎么办?”
“我已经不是班长了。”笑着回完这句话后,凌夜抛给对方一记飞眼说:“我要小睡一下,有什么状况打个pa 给我。”
用课本遮住头,凌夜靠着墙边,合上眼。
“喂,这样不妙吧?”
男学生不断地想把凌夜叫起来,可是凌夜却毫无睁开眼睛的打算。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和“凌日”应该有的行为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可是他一点儿也没想过要“伪装”自己的本性,模仿“凌日”的举止。纵然大家会对“凌日”的丕变议论纷纷,奈何想破了他们的脑袋,也不会有人想得到他们兄弟早已互换身份,取代彼此在两个不同的国家生活吧!
外人就别提了,甚至是他们两兄弟的父亲——迷糊出了名的凌恩,到现在也都还没察觉回到英国去的不是小儿子,而是大儿子,现在留在他身边的,不是凌日,而是凌夜呢!
换成说给他人听,都会觉得这非常不可思议,但是熟知凌恩的人,却不会感到惊讶。
平常一天二十四小时中,扣除睡觉时的八小时,其余时间全都奉献给工作,打自骨子里天生就是个工作狂的父亲,留在家中和儿子接触的时间,只有上班前的半小时,以及偶尔排班刚好能回来赴晚餐的一小时左右。而这一小时的时间中,还经常有来自工作场所的询问电话会中断他们父子的对话。凭着少少的三言两语,老爸能分得出刻意交换打扮的凌日也凌夜的不同才怪呢!
在我还没有回到台湾前,阿日的日子过得有多辛苦,我一点儿概念都没有
老爸在家中,被阿日哥哥捧得像是太上皇一样。茶来伸手、饭来张口是理所当然的,阿日还得料理家务、处理每笔开支,撑起管理家中每件事物的责任。放任不管的话,老爸连水电费该怎么缴纳都不知道,到时断水、断电、没米、没茶的可怕悲剧就会发生。
很难想象,当年母亲带着自己离开台湾后,剩下年仅七岁的阿日,他到底是怎么和“生活白痴”的老爸度过这些年,长大成人的?
要他学阿日那么精明干练,像个家庭主妇,凌夜可是办不到了。可是他也不想过着衣不蔽体、无饭可填饱肚子、家中乱得像垃圾堆的日子。
还好,他用“准备大学考试,没空管家事”鼓吹老爸请了钟点管家来的主意,没有被父亲怀疑地接纳了,否则他可能不到一个礼拜,就会想打包行李回英国去了,唉。
对不起啦!老哥。
不是我不想照顾老爸,可是老妈以前没让我动手洗过半个碗。我没自夸,到现在本人都没勇气吃自己煮出来的东西。而我唯一能应付的料理,就只有三分钟泡面而已。
可餐餐泡面,迟早我和老爸都要上医院挂病号的。
想来想去,阿夜对于阿日这个哥哥,实在是佩服到“五体投地”无论是哪方面,他都很乐意奉上“甘拜下风”四个大字。
单纯、耿直,性格不像自己这么扭曲、阴险的哥哥凌日,待人处事有着让他羡慕不已的明快、爽朗。在阿日那是非分明的世界中,彷佛不会有混沌不清的存在,从他能把家庭打理得有条不紊,功课还保持名列前茅这一点看来,就觉得他比自己强多了。
与自己向来搅稀泥般糜烂、乱七八糟的世界相较,两者有如云泥之别。
虽然明知自己活得颓废、活得漫无目标,但他仍旧找不到什么动力,来改变这样浑浑噩噩的自己。
现在的我,大概和行尸走肉也没两样了吧?嘻嘻。
那有怎样呢?
反正活着就是呼吸、吃饭、睡觉、发泄,重复这些行为的一件事罢了。假使在空洞的呼吸之间,再没有半点乐趣的话,那恐怕连“活着”他都会懒得去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