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祥预感成真。
三日后,太皇太后突然中风,到了第七日,太医皆诊曰:“油尽灯枯,回天无力。”
临终前她已口不能言,干枯手指微微颤抖着伸了出来,刘彻见状连忙上前紧紧握住,凝重的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太皇太后听后渐渐松驰下来,神情安慰,似是放心,众人泣不成声,她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像是告诉我们不必悲伤。
回光反照那刻,那苍老的面容竟出奇的年轻,挂着淡然的微笑,浑浊眼神渐渐远去,我想她一定是见到了她的亲人们,她的丈夫,以及两个心爱的儿子
她缓缓地闭上了双眼,溘然逝世。
这位杰出的女性是中华帝国最后一位拥护“黄老思想”的统治者,在她的影响下,西汉政权才能继续由刘邦时期定下的“以民生息,无为而治”的精神,把汉王朝推上了强盛的高峰。自她之后,没有一位中华帝国的统治者能像她一样真正的以“黄老思想”来“无为而治”
举国大丧。
远处传来肃穆的钟声,今天是太皇太后的出殡之日,所有皇亲国戚,满朝文武百官都将出席。
由侍女帮我穿上洁白的丧服,我要去送这位可敬可爱的老人最后一程。
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不知不觉四年多,整个宫里最疼我的人莫过于这位眼睛看不见的太皇太后了,她像真正的奶奶一样关心我,怜惜我,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在她心里,我一直是那个天真的小蜜蜂。她始终爱护我。临终前仍念念不忘我,不仅嘱咐刘彻要好好待我,更遗下诏书把自己的财物大部分都赐予我。而我也一直把她当成自己的亲生奶奶看待,却没想到,她这么快就离去了。
一想起她往日的种种恩情,慈爱的面容,我便心如割,不能自持,禁不住泪流满面。
“启禀皇后娘娘,内事总管春公公求见。”
春陀已是宫中老人,服侍过两朝天子,在宫里得高望重,一般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已不需他亲自跑腿。
“请他让前殿等一会吧。”我胡乱拭了拭泪,楚服连忙指挥丫环们递上了清水与面巾。
心里有些疑惑,此时春陀应在刘彻身边打点一切,为何跑到我这里来?
我略略整了整仪容,便到前殿接见他。
春公公正在那里焦急的翘首以待,一见我来就赶紧跪下,我怜他年事已高,连忙叫侍女将他搀扶起来。
照理来讲,春公公早已见惯风浪,此时却神色惶恐不安。心中起了几分不妙的预感,不由问道:“春公公,何事惊慌?”
“娘娘,求您快去东宫劝劝陛下吧!他一个人把自己关在太皇太后殿里已经三天三夜了,再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啊?”他带着哭音,满头大汗,焦急万分。
“啊?”我吃了一惊,忙问:“怎么不禀报太后?”
“奴才怎敢不禀报太后!太后一早也去劝过了,陛下就是不开门,卫夫人在门外苦苦哀求,陛下根本不应。娘娘,如今只有指望您去劝一劝。”他急得搓手,不住哀声叹气。
连太后和卫子夫去劝都不理,他又怎么会理我呢?我刚想婉拒,又见春陀那年迈的脸上满是期盼焦虑神色,一时有点不忍。
唉,罢罢罢,去一趟吧,也算是略尽人事。
春陀见我点头,连忙向前引路。
到了东宫,才发现事情比我想像中严重的多。
殿门口黑鸦鸦的一大堆人,朝中重臣们纷纷涕泪纵横的跪倒在殿外,撕心扯肺的呐喊着:“陛下,陛下,您开门啊!您节哀啊!”“陛下,陛下,您可不能啊”一片凄风惨雨。
几个眼尖的大臣一见我来了,似看到救星一样,魏其侯窦婴马上摇摇晃晃的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向我走来,声嘶力竭的说道:“娘娘!娘娘!陛下不肯出门,出殡的时辰马上就要到了,误了时辰,这可如何是好?”
见这天色确是不早,情况又如此紧急我略略沉吟,便果断的对跟在身后的春陀说道:“春公公,劳烦你派人去把门砸开吧!”
连王太后和卫子夫都吃了闭门羹,我去叫门,更不会有效果了。非常时期,只能用非常手段。
春陀与窦婴一听此话,吓得脸色发白,面面相顾。
“娘娘,这恐怕不行吧”春陀犹豫着,身子微颤。
说实话,我难道不怕吗?伴君如伴虎,万一刘彻不卖帐,一翻御脸,后果不堪想像。
但事到如今,也只好硬着头皮,装出大义凛然的样子,喝道:“怕什么!一切后果由本宫承担!”
春陀见我说得如此强硬,便把牙一咬,去叫侍卫把门砸开。
我想了想,又吩咐身边楚服:“去端碗参汤来。”
走到门口,我转过身,强作“镇定”的对跪在门口的人大声喝道:“都别哭了!快去准备!一刻后仪式正式开始!”
群臣见我胸有成竹的样子,信以为真,不一会儿,便止住了哭场,一一散去。
“你们都留在门外,听到本宫命令,立即进来!”我又对春公公及窦婴等人交待,万一等会我跪地求饶失效,还可以叫他们进来救我。
一切准备就绪,我暗暗吸了一口气,手持参汤,走进那深不可测黑漆漆的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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