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物都叠起来放在一边,她又翻看起那几卷誊抄的书卷:“这些就是那个姓王的商人给乔木寻来的?跟上次她送来的是一套?”
“是呀,县主说,王家郎君虽出身低微,但人很机灵,做事也用心,她不过是提了一句,王家郎君便费了大心思帮县主寻找,”
苏妈妈提起王佑安,倒也没有添油加醋,只是将自己看到的事实讲了一遍“县主对王家郎君很满意,这才放心的把金子交给他去投资。”
公主点点头。“嗯,乔木做得好,行商本就是低贱之事,虽能多赚些银钱,但毕竟是不入流的行业。乔木是世家贵女,切不可为了些许小利而辱没了身份。”
公主对这个女儿。真是越来越满意了。
想当初乔木刚刚出生的时候,她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女儿,难免娇宠了些。
阿耶和阿娘看在她的面子上,对乔木也多有恩宠,于是纵得乔木难免有些霸道、任性。
这孩子又是个直性子。骨子里又有萧家人特有的骄傲,根本不屑于跟人耍手段。
可惜,乔木这性子,在家还好,大家都让着她、宠着她,一旦嫁了人
一想到几个月前女儿受到的委屈,公主脸上的笑意顿时敛了去。沉声问道:“我怎么听说乔木把崔八那个怀了孕的通房接了回来?这孩子怎么了?还真为了那些不知所谓的‘贤惠’,拱手把自己的夫君让出去?”
长乐公主性格温柔,但并不意味着她没有脾气。
萧镜也有几房通房、小妾,但那也是经过了她的许可。
公主或许不会像那些骄纵的姐妹,对驸马的小妾太过苛待,但也绝不会纵了她们。
是以,就算是生了庶子的小妾,在公主面前也大气不敢喘,生怕哪里冒犯了公主,被公主惩罚。
如今听到女儿。竟像那些酸腐儒士要求的‘贤妻’,不但主动帮夫君纳妾,还把曾经害过她的贱婢接回来,命人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真是、真是太软弱了!
过去女儿恣意任性,公主只是有些担心,但倒不会生气;
现如今,萧南的做法。却让公主有些气闷。
苏妈妈听了这话,忙帮萧南解释道:“公主误会县主了,其实县主这么做,不过是以退为进。”
当下,苏妈妈便把阿槿在家人的帮助下。往崔家传递消息,还企图收买辰光院的奴婢陷害县主等等的事都告诉了公主。
最后道:“县主说了,既然她是个不安分的,在府里和在长寿坊都一样。与其让她在外面兴风作浪,还不如放在自己眼皮底下,好歹辰光院也是自己的地方,四周又都是自己人,阿槿就是想作怪,她也翻腾不起来呢。”
公主闻言,沉思半晌,最后才缓缓的点头“唔,乔木的话,倒也不是没有道理。不过,听你这番话,我看那个阿槿还真不是个省事儿的。如今她不过是怀了个孩子,就敢谋算主母。日后若是生了庶子,她岂不是要欺负到乔木头上去?”
朝廷中的勋贵,有不少是庶子或者旁支出身,为了给自己的身份有个体面的说法,或者为了给生母请封,他们不断在朝堂上要求提高庶子和姬妾的身份。
有的人,甚至提出了嫡妻若是无所出,爵位当有庶子继承,而不是从嫡出侄子中过继。
如果阿耶准了这个提议,那么日后,庶子的身份和地位,将会有很大的提升。
公主也是做人嫡妻的,在看待丈夫的姬妾和庶出子女上,跟普通嫡妻的看法没有什么不同——夫家的家业,是她与丈夫苦心经营的,凭什么白白便宜了别人生的喧种?!
幸好,公主地位超然,萧家又家教森严,不会遭遇‘宠妾灭妻’的事儿。
但女儿那儿就有些问题了崔幼伯可是个有前科的人呀,看看他过去的所作所为,公主很怀疑,这小子有了庶子后,极有可能做出某些不靠谱的事儿。
“公主放心,县主说她已有了法子,阿槿根本不足为惧!”
苏妈妈见公主满眼都是担忧,连忙轻声劝慰道。
另一边,萧南确实在为解决阿槿的问题而忙碌着。
“县主,婢子打听清楚了,阿槿的阿耶范勇,这几天天天往老相公那边凑,说是想把自己的儿子范德志,过继给老相公身边的老部曲范信。”
玉竹跪坐在萧南身侧,小声的回禀着。
“哦?那个范信是什么来历?”如果只是个普通部曲,以范家的势力眼,未必会看得上呀。
“婢子打听过了,那范信曾经是老相公身边的亲兵。跟着老相公上过战场,还从死人堆里把老相公救了回来,是崔家荣养的老部曲,在老相公跟前也极有体面。就是相公和大夫人,对他也高看几眼呢。”
玉竹不愧是个包打听,探听来的消息很全面。
“难怪”萧南了然的点点头。
想来。范家已经体验到了跟主家生分后带来的种种麻烦。
再加上,阿槿又被她拘在了内院,回了崔家好多天,连崔幼伯的面儿都没看到,更不用说吹什么枕头风。帮娘家谋福利了。
而就在范家想办法重新杀回主家时,老相公又适时把那些老伙计找回了京,这让范家看到了希望——若是能跟老相公身边的亲信拉上关系,他们跟主家的关系也就慢慢拉近了。
“县主,范家这是又想回崔家呀。”玉竹见萧南一副沉思的模样,忙提醒道:“他们若是真跟老相公身边的人搭上关系八郎君又时常去老相公那里学习功课”
两下里一接触,难保范家不会在八郎君跟前生事作乱呀。
玉竹想了想。建议道:“他们想把儿子过继给范信,这可不行,那个范德志原本就是个不省事的,若是有了老相公的恩人做靠山,还不定怎么嚣张呢。县主,不如咱们趁他们还没有做成此事,干脆让刘郎君出面,把事儿搅黄了吧?!”
萧南低头不语,她还在思索。
良久,萧南才抬起头。笑道:“这事儿还真得劳烦刘郎君。不过,不是让他搅黄此事,而是请他尽力促成此事!”
玉竹不解,惊诧的问道:“县主,您、您这是”其实她更想问,县主,您没发烧吧?!
萧南看出玉竹眼里的焦急。但并没有多加解释,只是笑着摇摇头,道:“好了,你不用多说了,我心里有数。”
第二天上午。天阴沉得厉害,重重的云层仿佛压在人的心头,让人喘不过气来。
暖房里,崔幼伯抱着书卷,继续给儿子读书。
不过,他今天似乎有什么心事,读着读着便不知神游到了哪里。
“郎君,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儿?”
萧南走到崔幼伯身边,他都木有察觉,萧南不免好笑的盖住他的书卷,低声问道。
“嗯?”崔幼伯被猛地打断,一时没有回过神儿来。
呆愣了好一会儿,才不好意思的笑道:“对不住,我走神了。”
萧南笑得非常温柔,道:“无妨,郎君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儿?不如讲给我听听?没准儿我能帮上忙呢!”
崔幼伯合上书卷,他拿起茶盏,轻啜了两口茶汤,道:“其实也没什么。是阿翁——”
原来,崔守仁辞去宰相之职后,空闲的时间一下子多了起来,每日里也没有什么事儿,想得也就多了起来。
也许是人上了岁数,老人家很容易想起过去的事儿。
有一天,崔守仁忽然想起过去的老伙计,尤其是那些曾经跟着他走南闯北的亲兵们。
想当年,他们可是一起上过战场,同生共死的伙伴。
虽不是什么同袍,但彼此间的情谊,一点儿也不比战友差。
如今五六十年过去了,也不知道那些老伙计们过得怎么样。
于是,崔守仁便叫来管事,仔细询问了当年跟着他的亲兵们还有多少人在世,他们如今的生活又如何。
听了管事的话,崔守仁的心里很不好受,觉得自己亏待了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老伙计,忙命人将他们从田庄找了回来。
但亲眼看到那些老伙计后,崔守仁更难过了——曾经的英挺少年郎,如今都变成了白发苍苍的病弱老者。
还有曾经救过他性命的恩人,如今更是连子孙都木有。百年后,又是个连碗香火饭都没有的孤魂野鬼。
这让同是老人的崔守仁心有戚戚焉的同时,又有些自责,觉得自己亏待了恩人和兄弟,天天琢磨着如何补偿他们。
崔幼伯呢,这些日子又天天和刘晗呆在一起,刘晗呢,话里话外对崔守仁很是仰慕,于是乎,两人聊着聊着便会相携去拜访崔守仁。
祖孙两个见面的次数多了,崔幼伯也就察觉到了阿翁的心事。
作为一个孝顺的孩子,崔幼伯很想帮阿翁解决麻烦。
萧南听完崔幼伯的讲述,笑得更加柔和“这有何难,依我说,这些老人既然跟阿翁出生入死这么多年,也算得上崔家的忠仆,不如请阿翁开恩,赐他们‘崔’姓如何?待他们百年后,允许他们葬入崔家的祖坟,享受崔家后世子孙的香火?!”
ps:嘿嘿,乔木同学出手了哦,可怜的阿槿,很快就悲剧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