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树林里十分昏暗。曹刚的脸色也显得格外阴沉。
他闷声不响地跟在萧红羽身后,眼看着就要走出树林,突然喝了声:“等一等!”
萧红羽似乎吓了一跳,抚胸回首,满面惊惶地望着他,道;“什么事?”
曹刚道:“你说你方才留在那里,只是为了要告诉我这件事?”
萧红羽道:“是啊。”
曹刚道:“是谁叫你留下来的?”
萧红羽道:“当然是丁长喜。”
曹刚道:“魔手叶天呢?”
萧红羽道:“在监工。”
曹刚道:“监什么工?”
萧红羽道:“我不是跟你说过他们在挖坑吗?小叶虽然受了伤,不能亲自动手,但那种事只有他内行,没有他监工怎么行?”
曹刚冷笑一声,道:“那就怪了!这种事缺了叶天不行,而我却是个门外汉,没有我照样可以办事,他为什么这么好心,特意叫你留下来等我?”
萧红羽道:“咦?你们不是早就约好要合作的吗?”
曹刚冷笑连连道:“这种说词只怕连三岁孩童都不会相信,你们想来骗我,就未免太幼稚了。”
萧红羽唉声叹气道:“曹大入,你也真奇怪!快刀侯义说的明明全是谎话,你居然深信不疑,而我们跟你说的句句实言,你反而一句都不肯相信,你这个人也未免太难伺候了。”
曹刚微微一怔,道:“你怎么知道侯义跟我说的全是谎话?”
萧红羽道:“是丁长喜告诉我的。”
曹刚道:“丁长喜又是怎么知道的?”
萧红羽道:“当然是猜的。”
曹刚面带不屑道:“我还以为他有什么根据,原来只不过是猜测之词而已。”
萧红羽道:“丁长喜的猜测之词就等于根据,不由人不信。”
曹刚冷笑道:“那是你的看法,我跟你可不同。我宁愿相信侯义,也不会相信他丁长喜。”
萧红羽笑笑道:“那好。我说候义今晚绝对不会住在曹家老店,你相不相信?”
曹刚道:“我当然不相信。”
萧红羽道;“丁长喜说方才你一定会派人跟踪下去,我想那个人也该回来了,侯义究竟有没有骗你,少时即知分晓。”
曹刚冷笑不语,目光却忍不住朝后面扫了一下。
萧红羽忽又叹了口气,道:“至于他说邵帮主在对岸等他,更是可笑之极,我真不明白曹大人怎么会相信他这种鬼话!”
曹刚理直气壮道:“我为什么不能相信?万剑帮邵帮主和快刀候义的交情,武林中哪个不知道?”
萧红羽道:“可是你为什么不想一想,邵帮主既然陪他远道而来,哪有在对岸等他的道理?那岂不是完全失去了陪同他前来的意义!”
曹刚道:“咦!莫非你们这些人耳朵都出了毛病,没听到侯义所说的话吗?”
萧红羽道:“他说邵帮主曾与李光斗约法三章,所以不便过江,对不对?”
曹刚道:“不错。”
萧红羽道:“如果真有其事,那么随同他赶来的那三五百名属下,至少也可以开过来一部分,纵然帮不上大忙,替他助助威也是好的,可是却一个也没过来,你不感觉奇怪吗?”
曹刚道:“那有什么奇怪?显然是他们之间的约定,也包括万剑帮所有的弟子在内。”
萧红羽道:“那就不对了。果真如你所说的那样,那么三天之前替侯义传信的那三个人,又怎么可以进城呢?”
曹刚略加思索,道:“我想那三个人一定是偷偷溜进来的。”
萧红羽立即道:“可是万剑帮的襄阳分舵却堂而皇之地设立在城里,那又怎么说?”
曹刚不再开口,但目光却向身后的林中瞄去,似乎已有所发现。
过了不久,果见一名大汉急急奔来,直奔到曹刚身旁,才服膘着萧红羽,附首曹刚耳边,小小心心地前咕一阵,好像唯恐被萧红羽听了去。
萧红羽一瞧曹刚的神态,便已笑道:“怎么样?丁长喜没有猜错吧?”
曹刚哼了一声,道:“那姓丁的还说了些什么?”
萧红羽翻着眼睛想了想,道;“他还说曹大人生性多疑,必定不肯相信我们的诚意
不过没有关系,他说好在掘宝的地点离此不远,大人不妨先派人过去察看一番,等证实我们说的的确是实话之后,再过去主持大局也不迟。”
曹刚目光闪动道:“这些话都是丁长喜说的?”
萧红羽道:“是啊。”
曹刚遭:“他真的说过叫我过去主持大局?”
萧红羽道:“是啊。”
曹刚垂首锁眉道:“奇怪,那家伙怎么忽然乖巧起来?嗯,这其中一定有花样。”
萧红羽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道;“曹大人,你的胆子也未免太小了。你连派个人过去都不敢,你还怎么跟李光斗争夺这批宝藏?”
曹刚眼神~亮,道:“我明白了,原来你们是怕李老前辈。
萧红羽道:“那当然,如今我们这边死的死,伤的伤,不找个有力的靠山怎么行。”
曹刚沉吟着道:“丁长喜有没有说为什么会找上我?按说李老前辈的实力比我强大得多,找他合作,对你们岂不更加有利?”
萧红羽道:“我本来也是这么想,可是他的看法却不同。他认为跟你曹大人合作,多少还能捞点抽水,如果跟李光斗合作,最后不但啥都捞不到,恐怕连性命都难保。不瞒你曹大人说,直到现在,我还在怀疑他的看法是否正确。”
曹刚道:“看来他的确比你聪明得多。”
萧红羽道:“但愿如此。”
曹刚笑了笑,突然大声喝道:“杨泗英有没有限来?”
远处立刻有人应道:“属下在。”
只见一个年轻人大步跑上来,毕恭毕敬地站在曹刚面前,眼角却在偷膘着萧红羽,半张脸孔上还充满了讥笑的味道。
萧红羽忍不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同时内心对这个名叫杨泗英的年轻人不禁产生了一股说不出的厌恶感。
曹刚却像对他十分器重,和颜悦色道:“泗英,过去探探这些人究竟在搞什么鬼?”
杨泗英嘴里连声答应,脚下却动也不动。
曹刚眉头微微蹙动了一下,道:“你还有什么意见?”
杨泗英又朝萧红羽扫了一眼,道:“依属下之见,大人只要将这位萧姑娘牢牢看住,哪怕丁长喜再神,也玩不出什么花样。”
曹刚挥手道:“你只管放心去吧,这个女人跑不掉的。”
杨泗英冲出几步,忽又折回来,道:“还有,大人最好待在这里不要挪动,属下总觉得这附近的气氛有些不太对劲。”
曹刚听得神情一紧,急忙前前后后、上上下下地察看了一阵,才道:“好,我就在这里等你。你也小心一点,那姓丁的诡计多端,千万不要中了他的暗算。”
杨泗英傲然一笑,转身而去,临走还向萧红羽瞄了一眼。
萧红羽摇头叹气道:“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曹大人已经够多疑的了,想不到这姓杨的比曹大人的疑心病还重要,我真服了你们。”
曹刚只笑了笑,突然大喝一声:“来人哪!”
只听四下应声雷动,每棵树干后面都有一名大汉现身。
曹刚继续道:“替萧姑娘准备个座位,你们好好在一分伺候着。她是魔手叶天的女人,咱们可不能亏待了人家。”
话没说完,一张软凳已送到萧红羽的面前,同时几名大汉也纷纷在她四周坐下,刚好把她围在中间。
曹刚也已靠在一张虎皮软椅上,虽有几名高手在劳保护,好像仍然不太放心,目光还在不停地四下搜索,一副生怕有人刺杀他的模样。
萧红羽却神态安然地坐在那里,索性连眼睛也闭了起来。
林中的光线愈来愈暗,曹刚的脸色也显得阴阴沉沉,而且眉目间已渐渐流露出焦急之色,而萧红羽仍旧坐在那里动也没动一下,远远望去就像睡着了一般。
也不知过了多久,曹刚霍然站起,往前走了几步,两眼直视着林外的方向。萧红羽也不由睁开眼睛,随着曹刚的视线望了过去。
只见远处一条身影疾奔而来,转眼工夫已到了众人眼前,正是刚刚被派去察看丁长喜等人动向的杨泗英赶了回来。
曹刚不待他开口,便已迫不及待问道:“那边的情况如何?”
杨泗英胜不红,气不喘,不慌不忙道:“已经挖出了一块石碑。”
曹刚一怔,道;“什么石碑?”
杨泗英道;“据说那就是宝藏的人口,上面没有文字,只刻满了图案,那些图案大概也只有魔手叶夭才看得懂。”
曹刚皱眉道:“你说那块石碑只是宝藏的人口?”
杨泗英道:“不错。”
曹刚道:“出口呢?”
杨泗英道:“叶天正在拿着一张地图核对,直到属下离开,好像还没有对出来。”
曹刚忽然将嗓门压低,道:“依你看,这批人对咱们有几分诚意?”
杨泗英也小声道:“这可难说得很,不过据属下观察,他们怕墙里边那个人倒好像不是假的,大人不到,恐怕他们连那块石碑都不敢揭开来。”
曹刚一面听着一面点头,最后又把眉头紧皱起来,道:“奇怪,像这么重要的时刻,那姓李的老怪怎会没有露面?难道他手下那批人都死光了?”
杨泗英苦笑道:“那是因为了长喜掩饰得法。他利用埋葬雪刀浪子韩光和梅花老九为理由买下了那块地,挖地埋入都在光天化日之下进行,旁边不但没有人守卫,而且还摆着两具棺材,谁也不会想到他们是在掘宝。”
曹刚赞叹道:“袖里乾坤丁长喜倒也是个厉害角色,他不仅骗过了墙里那批人,也同样骗了我们,如非他急于找人撑腰,只怕直到现在我们还蒙在鼓里。”
杨泗英忙道:“不过如今魔手叶天和丁长喜已公开露面,恐怕就瞒不久了。依属下之见,大人还是早些过去的好。”
曹刚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目光缓缓地环视了众人一眼,大声道:“大家听着!等一会儿万一遇上了李光斗,千万不可硬碰.你们只负责毁掉他下面那两个人就行了,他本人自有我出手对付。至于其他的人格杀勿论!”
众人齐声答应,连坐在萧红羽身边的那几个人也站了起来,个个摩拳擦掌,四周顿时充满了紧张的气氛。
曹刚陡地将手掌在杨泗英身上一搭,道;“你小心替我把丁长喜看紧,万一发现情况不对杀!”杨泗英道:“属下遵命。”
曹刚这才将目光转到萧红羽脸上,道:“萧姑娘休息够了吗?”
萧红羽只好道:“差不多了。”
曹刚道:“那好,现在我们就过去,有劳姑娘在前面带路吧!”
萧红羽道:“我走在前面,大人放心吗?要不要封住我的穴道,或者把我绑起来?”
曹刚哈哈一笑,道:“那倒不必,我再糊涂,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跟魔手叶天伤感情。
姑娘请吧!”
萧红羽不再多言,缓缓起身,轻移莲步往前走去。众入远远跟随在后,只有杨泗英距离她最近,目光也盯得她最紧,好像随时都在提防着她跑掉。
转眼已至林边,林外的景色已然在望。
萧红羽忽然停住脚步,轻轻在自己头上打了一下,道:“哎唷!丁长喜还有一件事叫我务必转告曹大人,我险些忘了。”
曹刚也急忙收步,道:“什么事?”
萧红羽道:“他说快刀侯义其人机警无比,大人派去盯他梢的人,一定会被他反盯回来,说不定现在他就跟在我们后面。”
曹刚顿时吓了一跳,正想回头看看,却听杨泗英大喊道;“大人小心!这娘儿们要开溜。”
萧红羽立刻双手插腰,直着嗓子嚷嚷道:“放你娘的屁!我为什么要开溜?我看该溜的是你,我愈看你这家伙愈有问题。”
杨泗英呆了呆,道:“我有什么问题?”
萧红羽道:“你怎么没有问题?我问你,你一直从中挑拨是非,是何居心?这批宝藏落在李光斗手上,对你有什么好处?”
杨泗英急得满脸通红道:“你你胡扯什么!这批宝藏怎么可能落在李光斗手上?”
萧红羽道:“谁说不可能?你把我们跟曹大人挑翻,你说这批宝藏会落在谁手上?”
杨泗英被她堵得哑口无言,只有用眼睛狠狠地瞪着她。
萧红羽得理不饶人,又道:“所以我愈想愈不对,你一定是李光斗派在曹大人身边卧底的,否则你不会为他如此卖命。”
杨泗英大声喝道:“你胡说!我是曹大人从京里带来的人,怎么会跟那姓李的老怪扯上关系?”
萧红羽道:“那可难说得很、李光斗虽然身在襄阳,但他在京里还有影响力,而且还有一帮很有权势的朋友。你一定是他的朋友推荐给曹大人的,对不对?”
杨泗英昂首哈哈大笑道:“萧红羽,你血口喷人的手段实在高人一等,只可惜这次你是枉费心机了,因为曹大人对我的底细十分了解,你说什么也没有用的。”
萧红羽冷笑一声,道:“你怎么知道没有用?曹大人是何等精明的人,他就算相信你,起码也得想想当初推荐你的那个人是不是可靠,可不可能是李光斗那老家伙的死党!”
杨泗英忍不住回头瞧了曹刚一眼,只见曹刚果然低着头在想,而且耳朵还在不时地微微颤动。
就在这时,林中陡然响起一声暴喝,紧跟着就是一声惨叫,显然是后面有人遭了暗算。
杨泗英神色大变“锵”的一声,回手自肩上拔出了长剑。
萧红羽立刻叫了起来,道:“曹大人你看,这家伙要杀我灭口了!”
杨泗英似已无暇与她争辩,只对曹刚说了声:“属下过去看看。”便已循声赶去。
萧红羽轻哼一声,道:“分明是趁机开溜,还说过去看看!
其实有什么好看的?我敢拿项上人头打赌,来的铁定是快刀候义无疑。”
话刚说完,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叫,距离好像也比先前那声近了不少。
曹刚似乎根本就不把属下的生死放在心上,只冷森森地盯着萧红羽,道:“姑娘说得如此肯定,莫非是你们早就约好的?”
萧红羽道:“倘若是我们约他来的,丁长喜就不会叫我警告你。你曹大人若要怀疑,还是会怀疑你那位姓杨的属下吧,说不定当初就是那家伙建议你派人跟踪,才把侯义引了来。”
曹刚不讲话了,两道眉毛又已紧紧皱起。
而就在这时,只听杨泗英大喊道:“快刀侯义,果然是你”你字刚刚说出一半,声音陡然中断。
侯义宏亮的声音立刻传了过来,道:“年轻人,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我这口刀快得很,你一动,我就切断你的喉咙。”
杨泗英吭也没吭一声,显然已被侯义制住。
侯义又道;“说。你叫什么名字?”
杨泗英颤声答道:“在下晚辈杨泗英。”
侯义道;“开封威远缥局的杨老镖头,是你什么人?”
杨泗英道:“那是家严。”
侯义冷笑一声,道:“原来你就是杨家那个不肖子!”
杨泗英居然答道:“是,是。”
萧红羽听得不禁连连摇头,连曹刚都忍不住叹了口气,好像对杨洒英的表现十分失望。
只听侯义又道:“好吧,看在令尊份上,饶你一死。下次再被我发现你跟曹刚这群败类混在一起,我刀下绝不容情。滚!”
惊呼声中,只见杨泗英自一棵树后捧出,跃在地上半晌才爬起来,神态狼狈之极。
同时侯义也从树后蹿出,身形微微一晃,又已扑进另外一棵树后,无形中又将双方的距离缩短了一丈有余。
曹刚终于沉不住气了,回首沉喝了一声:“葛天星何在?”
他呼唤的分明是一个人,却有三人同时应声而出。
那三人同样矮胖的体型,同样考究的穿着,连扛在肩上三把金光闪闪的扫刀也完全一样,任何人都不难猜出这三人正是曹刚身旁永远攻不破的“九曲三星连环刀”
萧红羽双脚不由自主地朝后缩了缩,似乎对这三人十分厌恶。
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杨泗英,也急忙让到一旁,好像唯恐挡住这三人的去路。
曹刚却倒背双手,只将下巴往前一伸,道:“替我把他做掉!”
那三人同时回首瞧了杨泗英一眼,同时皱起了眉头,其中一人咳了咳,道:“请问大人,你叫我们把哪一个做掉?”
曹刚瞪眼喝道:“废话!当然是那个姓侯的。”
话没说完,三人已从三个不同的角度飞扑出去,动作敏捷之极。
可是这一出去,就像石沉大海一般,再也没有一点回声,连快刀侯义也同时失去了踪迹。
曹刚脸上露出了不耐之色,目光也不停地在四下扫动。
就在这时,忽然有个人自树后走出来.笑嘻嘻道:“曹大人,恭喜你,快刀侯义已经被你三名手下给吓跑了。”
曹刚一见那人,脸色整个变了,骇然倒退两步,道:“杨百岁!你是怎么混过来的?”
原来那人正是神偷杨百岁,此刻正满脸堆笑地凑上来,道:“老朽就是这么一步一步走过来的,老朽身子轻,脚步声音不大,所以才没有被人发觉。”
站在三丈开外的杨泗英,猛地跃足叹息道:“属下平常就跟大人说过,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把葛氏弟兄派出去,如今那三人一走,大人身旁的最后一层防御网也等于撤掉了,所以才会被人摸到身边来”
曹刚截口喝道:“住口”
杨百岁立即道:“请问曹大人,要不要老朽替你把这个讨厌的家伙也做掉?”
杨泗英一听,脸都吓白了,急忙躲进树后,再也不敢开口。
曹刚逼视着杨百岁。冷笑道:“看来你们早就设好圈套,准备在此地与我决一死战?”
杨百岁急忙收步,道“曹大人误会了。老朽只是赶来催驾的,绝无与阁下交手的意思.否则我大可多带些帮手来,何必一个人跑来拼老命?”
曹刚匆匆朝他身后脑了一眼,道:“此话当真?”
杨百岁道:“这还假得了吗?不瞒阁下说,魔手叶天和丁长喜已经快急疯了,万一李光斗比你曹大人早一步赶到,其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萧红羽也急忙解下那条十文软红,双手捧到曹刚面前,道:“如果曹大人还不放心,不妨把我绑起来当作人质好了。”
曹刚机警地往旁边一让,喝了声:“闪开!”挥掌便将萧红羽推了出去。
谁知萧红羽的身子虽被推出,但她那条十丈软红却已将曹刚的双腿紧紧缠住。只见她借着身体冲出去之力,猛将红绫往外一带,曹刚在毫无防备的情形下,一时重心顿失,身不由己地栽倒在地上。
距离他不远的杨百岁,忙不迭地赶了上来,嘴里喊着:“曹大人小心!”手中的旱烟杆已先人而至。
曹刚暴喝一声,单掌在地上一撑,人已倒翻而起,同时另一只手掌已向杨百岁全力击了过去。
就在他掌力完全用尽之际,陡见一道窈窕身影自枝头疾冲而下,对准尚未站稳的曹刚背上就是一剑。
曹刚惨呼一声,飞身扑出,背上已多了一条长约尺许的伤口,鲜血也很快地涌了出来,但他身体刚刚着地,马上又已一跃而起,面目狰狞地转身回望,只见聂小玉正仗剑挺立在他不远之处,脸上还挂着一抹冷笑。他似乎很想扑过去,不过从他的神态看来,好像已经力不从心了。
这时隐在树后的神卫营高手都已现身疾扑过来,可是手持青竹竿的丐帮帮主司徒男也陡然从树上纵下,在杨百岁的协助之下,硬将七八名高手挡住。
曹刚庞大的身躯已开始摇晃,终于渐渐地萎缩下去。
小玉也终于松了口气,谁知就在她稍一疏忽的一刹那,曹刚已然瘫软的身体忽然一蹿而起,左手抓住小玉的锋刃,右手一拳掏出,结结实实地击在小玉的胸口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把正在一旁暗自庆幸的萧红羽整个吓傻了。
小玉的身子已被击得飞了出去,直撞上二丈开外的一棵树干,又被弹落在树根下。
几乎在同一时间,那柄短剑也钉在那棵树干上,如非小玉身子被弹回来,那柄短剑只怕早已贯穿.她的胸膛。
曹刚这时已然变成了一个废人,但仍威风凛凛地挺立在那里,狠狠地凝视着爬起来重又摔倒在地上的小玉。
正与神卫营众人缠战在那棵老树旁的司徒男,陡然竹竿轻挑,将钉在树干上的短剑拨在小玉面前不远的地方,叫道;
“快!再补他一剑!”
可是小玉身子虽已勉强撑起,脚下却已无法挪动,好像连恰到的力气都没有了。
而就在这时,萧红羽陡然发出一声娇喝,那条十丈软红已如房蛇般将小玉卷起,直向曹刚飞去。
只听“喷”的一声,两人同时摔倒在地,两个身子并排躺在那里,再也不动一下。
小玉胸前嘴角均已渐渐淌出鲜血,而曹刚唯一没有染到血迹的胸前,却已多了一点东西,原来正是小玉一直藏在怀中的那柄匕首,这时已连根没入了曹刚的胸膛。
神卫营那批高手一见统领曹刚已死,再也无心恋战,顿时一哄而散。
萧红羽第一个赶到小玉身旁,高声大喊道:“小玉!小玉”司徒男和杨百岁也相继赶来,也在一旁拼命叫喊,可是小玉却动也不动,看上去连一点气息都没有。大家都以为她死了,不禁相顾神伤不已。萧红羽更是难过得眼泪都淌下来,泪珠一颗颗地落在小玉苍白的脸上。
谁知这时小玉忽然一口气转过来,睁开眼睛道;“那家伙死了没有?”
三人被她吓了一跳,又开心得同时笑了起来。
萧红羽使劲地在曹刚身上路了一脚,道:“你看,已经死透了。”
小玉眼中开始有了神采,脸色也比较好看多了。
杨百岁笑呵呵地走过来,弯下身子就想拔曹刚尸体上的那柄匕首。
小玉连连摆手道:“不必拔了。那些东西本来就是为他准备的,干脆送给他陪葬算了,反正我以后也用不着了。”
萧红羽听她的语气,不禁担心道:“你的伤势怎么样?”
小玉慢慢坐了起来,道:“你放心,我只是受了点内伤,死不了人的。”
说完,解开衣领,把护胸护背统统拉了出来,那块坚硬的护胸,竟然整个变了形。
萧红羽呆了呆,道:“难怪曹刚打不死你,原来你带着这种东西!”
小玉狠狠地将那两块东西往曹刚身上一扔,道:“这些以后也没用了,索性全部都送给他吧、”可能是由于用力过猛,话一说完便开始咳嗽起来,同时鲜血也不停地自口中喷出。
萧红羽急忙道:“看情形我得先带她去治伤了。小叶那边的事,就偏劳两位了。”
说完,扶起小玉,十文软红轻轻一抖,已将她绑在背上,背着她匆匆而去。
司徒男和杨百岁目送两人去远,也急急离开了树林。
就在四人离去不久,李光斗已率领着龙一峰、杜飞、陆大娘等高手出现在曹刚尸体前面。
只见李光斗坐在那两名大汉肩上,垂望着血液早已凝固的曹刚,不断地摇着头道:
“笨哪!像这种人,怎么当得上神卫营的统领!”
身旁的陆大娘立刻接道:“现在的神卫营,可比当年您老人家在的时候差远了!”
李光斗道:“可不是嘛!如果当年神卫营都是他们这种货色,只怕直到现在还在看守神坛,哪里还会受到当朝的赏识!”
陆大娘道:“是啊,而且我发觉他们这批人不但功夫不行,脑筋也差劲得不得了,头头已经死了,居然还有人留在这儿等机会,您说好笑不好笑?”
李光斗道:“他们这批人所犯的最大错误,就是贪念太重,凡事不知量力而为,所以才会落得如此下场。”
陆大娘叹了口气,道:“只可借距离太远,属下的功力不够,否则真想把他请下来。”
李光斗伸手道:“我来!”
陆大娘足尖轻轻一拨,已将小玉遗留下来的短剑挑起来,短剑在空中打了个转,剑柄刚好落在李光斗手中。
李光斗短剑在手中一掂,头也不回便打了出去。
五丈开外忽然传来一声惨叫,只见一个人从一棵树上头下脚上地栽了下来,只在地上挣动了两下便已气绝,那柄短剑刚好横贯在那人的颈子上。
那人看来年纪轻轻,长得一表人才,原来正是深受曹刚所器重的那个杨泗英。
荒地上隆起的小土堆已完全陷了下去,刚好变成了一个可以埋葬两口棺材的土坑。
那两口棺材仍然摆在抗外,十几名工人正准备把棺材葬下去。
李光斗坐在两名大汉肩上,一马当先地赶过来,远远便已大声喝道:“等一等!等一等!”
所有的工人都停下手,吃惊地望着他,谁也猜不透他坐在人家肩膀上在玩什么把戏。
李光斗匆匆扫视了众人一眼,道:“魔手叶天呢?”
其中一名类似工头的人昂首答道:“你找的是不是庙口的小叶?”
李光斗道:“不错,正是他,他的人呢?”
那人道:“走了。”
李光斗道:“到哪里去了?”
那人摸着脑袋,迟疑了半晌,才道:“算了,反正说出来你也不会相信。”
李光斗忙道;“你说,我绝对相信你。”
那人又迟疑了一阵,才朝坑里指了指。
李光斗道:“你是说他已经下去了?”
那人道:“对,跟他一起下去好几个。我看这群人都疯了,万一找不到出口怎么得了?”
李光斗淡淡道:“你放心,他们自有办法找得到出口。”
那人叹口气道:“他们也是这么说,可是人到地底下还能不能回来,那就得看老天爷了,人的话是作不得准的。”
李光斗笑了笑,道:“你们几位是龙府的人,还是江老爷子的手下?”
那人摇头道:“都不是。我们只是小叶雇来替他埋棺材的,却没想到把他也理在里面。”
说到这里,又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十二个人十两银子,价钱实在不错,不过
我总觉得这些钱赚得有点作孽。”
李光斗道:“你们还想不想赚些不作孽的钱?”
那人一怔,道;“怎么赚?”
李光斗道:“你们有没有见到一块石碑?”
那人呆了呆,道:“你说的是不是盖在洞口的那块大石板?”
李光斗点点头道:“对,对,那块石板现在在哪里?”
那人回手一指,道:“也跟着陪下去了,恐怕早就被压碎了。”
李光斗道:“不管是整的还是碎的,只要你们给我挖出来,我给你们二十两。”
那人“咕”地咽了口唾沫,道;“二十两银子?”
李光斗道;“不错,整整比小叶给你们的多了一倍,怎么样?”
没等那人答话,站在身后的陆大娘已将一块白花花的银号抛在他脚下。
那人拾起了银子.也抬起了铁锹,毫不迟疑地转身就跳进坑中。
其他人也急忙抓起家伙,一个个地限下去,不一会工夫,第一块碎碑便已飞出坑外,紧跟着第二块、第三块也接连着扔了上来。
陆大娘等人也忙着将碎碎一块块地拼合在一起,过了不久,大半块石碑已排在李光斗面前。
李光斗忽然大喝一声:“够了!”
坑里境外所有的动作顿时静止下来,每个人都不吭不响地抬头望着他的脸。
李光斗低着头在那石碑上看了一阵,陡然朝日落的方向一指,道:“走!”
身下那两人一听,撒腿就跑,尤一峰、杜飞等人也紧随在后面而去。只有陆大娘师徒三人依然留在原处,六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紧盯着坑里那个类似工头模样的人。
那人也翻着眼睛,吻着嘴巴,呆望着陆大娘师徒三人,道:
“三位大娘还有什么事叫我们做的?”
那两个年轻弟子听得狠狠地朝他啐了一口,陆大娘却笑吟吟道;“你们真的不是龙府和江家的手下?”
那人惨兮兮地道:“如果我们是龙四爷和江老爷子的手下.我们还要来干这种苦活吗?”
陆大娘又仔细朝那十二个人打量一眼,道:“那好,你们不是那两人手下,事情就好办多了。”
说着,又从怀里取出一锭银子,道:“你们想不想再多赚十两?”
那人瞪着那锭银子,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拼命地点头。
陆大娘道:“你知道这两口棺材里面装的是什么人吗?”
那人摇头道:“我只知道一个是男的,一个是女的,男的要迅在左边,女的理在右边,绝对不能埋错。”
他旁边忽然有个年轻人道:“我知道这两个人是谁。”
陆大娘眯着眼睛瞄着他,道:“哦?你倒说说看?我看你有没有搞错?”
那年轻人道:“男的是雪刀浪子韩光,女的是梅花老九,对不对?”
他在前面说着,后面还有另外一个年轻人用手比划着,说到雪刀浪子韩光时,他就以掌做刀状地砍了砍,说到梅花老九时,他就做出摸牌状,两人就像演双簧似的,样子十分滑稽。
陆大娘那两名女弟子都被逗得“吃吃”地笑起来。陆大娘却神色郑重道:“不错!
这两个人都是江湖上很有名的人物,也是小叶的好朋友。你们最好把棺材理得深一点,坟也要难得高一点,千万不能被野狗扒出来。你们只要按照我的话做好,这十两银子就是你们的了。”
那人胸脯一拍,道:“你放心,这种事我最内行,我保证把这座坟做得结结实实,不但叫狗扒不动,连人也扒不开,不管是从里边还是从外边,你看如何?”
陆大娘似笑非笑地望着他,道;“你这个人好像还蛮聪明嘛?”
那人得意洋洋道:“所以我才能做工头。”
陆大姐笑了笑,抖手便将那锭银子扔在他怀里。
十两银子分量虽然有限,但从陆大娘手中扔出,力道却重得出奇,硬把那人砸了个跟斗,而且脑袋刚好碰在一块石头上,头顶顿时鼓起一个大包。
那两个年轻人急忙跑过去,一个替他搓揉,一个在一旁吹气,看上去紧张得不得了。
陆大娘瞧得似乎非常满意,粉首轻轻一摆,带领着两名弟子扬长而去,临走还在那大半块拼对起来的石碑上踩了几脚。
那人立刻推开旁边那两个年轻人,扑到坑边一看,不禁倒抽了口气,道;“我的妈呀!那老太婆真厉害,只看她随便踩了几脚,居然把那块石碑踩得粉碎!”
其中一个年轻人哼了一声,道:“那老太婆武功虽然厉害,但脑筋可比老大差远了。”
另外那个也接道:“可不是嘛?不但人被老大骗得团团转,而且还丢下三十两银子,看来今天夜里咱们又有酒喝了。”
那似工头的人抬手把绑在头门上的一条布巾拉下来,额头赫然露出个眼睛大小的疤痕,原来他竟是“三眼”陈七,那两个年轻人,当然是他那两名弟兄了。
陈七先拭了把汗,又把双手擦抹干净,然后才从怀里把那三十两银子掏出来,道:
“来来来!意外之财,大家都有份,你们每个人分三两,我们弟兄三个有三两就够了。”
站在他旁边那个弟兄立即接道:“对,留太多反而不好,万一醉死可不是好玩的。”
另外一名弟兄忽然皱起眉头,道:“可是这些银子是整的,怎么破开来呢?”
突然一个土里土气的小伙子走上来,道:“我有办法。”
只见他抓过那块较小的银锭,随手一捏,已被他捏下了一小块,在手上掂了掂,道:
“嗯,三两一钱五分,大概还不至于醉死。”
陈七顿时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缩到坑边,手指着他,叫道:“你你。
那小伙子咧着嘴巴言道:“你不是龙府的人,我们是。”
另外一个人紧接着道:“我们都是丁总管派来保护你的,你是魔手叶天的弟兄,我们绝对不能让你出任何差错。”
后面又有个人指着脚下,道:“是啊,主意是我们丁总管出的,万一出了差错,我们怎么对得起正在下面为襄阳弟兄们拼命的叶大侠?”
叶天左手高举着火把,右臂紧拖着有伤在身的彭光,拼命地往下冲,司徒男、杨百岁、孙涛和丁长喜依次跟随在后。走在最后面的是曹老板,他手上也举着一支火把,边走边回顾。
隧道很窄,七人所经之处,相继倒塌下来,洪水般的泥土石块,就紧追在曹老板身后,随时都有被掩埋的可能。连一向最沉得住气的丁长喜都已变了颜色,曹老板却像没事人一样,这催都不催前面一下。
突然“轰’哟一声,一面石墙犹如巨闸般的自头顶落下,顺着斜坡直滑下来。曹老板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身子便已被那石墙推得飞了起来,整个摔了出去,同时也把前面的丁长喜往得直扑在孙涛背上,幸亏孙涛生活在江浪上多年,下盘功夫极稳,才没有被扑倒。
紧接着又是一声巨响,那面石墙陡然与四壁结合在一起,把紧迫在后的泥土飞石全部隔在墙外。
后面排山倒海般的声音顿时静止下来,众人这才发觉脚下已经平稳,四周也变得十分宽敞。
刚刚摔倒的曹老板已一跃而起,不但吭也没吭一声,连手上的火把都没有熄灭,表现得极为剽悍。
走在最前面的叶天和彭光,反而同时瘫软在地上,火把也已丢在一旁,一副筋疲力尽的模样。
丁长喜急忙赶上去,拎着火把,照着叶夫汗淋淋的脸孔,道:“你觉得怎么样?”
叶天朝身旁的彭光比了比,端了端道:“累啊!这家伙比一条死牛还重,拖都拖不动。”
彭光哼了一声,道:“老子如非被那姓曹的龟孙打伤,保证背着你都比你跑得快。”
叶天哈哈一笑,道:“你不要吹了,还是好好休息一会吧,从现在开始.就看你的了。”
彭光听得神情一紧,立刻盘膝闭目,默默调息起来。
叶天也匆匆自地上爬起,在丁长喜和曹老板手中的火把照耀下,仔细地在四下察看了一番。
原来这时大家正在一间只有五丈方圆的圆形石屋中,石屋四壁皆为巨石所砌,地面也由同样大小的石块铺设而成,墙壁与地面的石块相互衔接,中间没有一点缝隙,就连刚刚将隧道隔绝的那面石墙也已完全结合在一起,看上去既完整又坚固,宛如一个巨大的圆桶一般。
唯一让人感到格格不入的,就是头上那面高高的圆形石顶。
远远望去,只见石顶上雕刻着三条似龙非龙、似蛇非蛇的东西,头部都正对着石顶正中的一颗圆盘,雕工虽然不很精致,却显得十分苍劲有力,极可能是出自一位武林高手的刀下。
叶天看了半晌,才低下头,捶着自己的颈子道:“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刻了个三龙抢珠图?”
丁长喜沉吟着道:“那三条龙,也许是影射当年飞环堡主阳下那三名弟子。”
曹老板立刻接道:“那么中间那颗圆盘,指的想必就是这批宝藏了?”
大家一听宝藏两字,精神全都来了,每个人抬头望着那颗国盘,连正在调息的彭光也忍不住睁开了眼睛。
叶天却忽然叹了口气,道:“只可惜上面的光线太暗,找不到钥匙孔,不知应该从哪里着手。”
丁长喜道:“‘如果能将火把插到距离屋顶较近的石壁上就好了,但不知哪位有这份功力?”
曹老板道:“上去也许不难,但想贴在壁上,把火把插进石歌里,恐怕就不太容易了。”
叶天听得连连点头,目光却悄悄地朝站在身后的杨百岁瞟了过去。
杨百岁急忙摆手道:“不要看我,我也不行。”
叶天笑道:“杨老误会了,我只是想问问你,司徒帮主不知能不能办得到?”
杨百岁迟疑了一下,道;“这个嘛我也搞不清楚,你还是直接问问她本人吧!”
司徒男不等他开口,便已淡淡一笑,道:“恐怕我也没有这份功力,不过如果有孙大哥帮忙的话,我倒可以勉强一试。”
孙涛顿时吓了一跳,道:“帮主说的可是在下?”
司徒男道:“没错,正是阁下。”
孙涛呆了呆,道:“我能帮你什么忙?这又不是在水里。”
司徒男笑了笑,道:“你的飞刀带来没有?”
孙涛怔怔地望着她,道:“带来了,可是在这种地方,飞刀有什么用?”
司徒男将手上的青竹竿往前一伸,道:“那就有劳孙大哥,找两支没有用过的火把,将把手部位削得跟这根竹竿一般粗细,每支削个五六寸长就可了?”
孙涛松了口气,道:“原来你只是叫我办这点小事,没问题,看我的!”
说完,从背上取出两支备用火把,但见刀光连闪,木屑纷飞,片刻间便已完成,削得果然与司徒男手上的那青竹竿同样粗细。
司徒男过来看了看,道了声:“好极了!”只见她将一支衔在口中,一支在曹老板的火把上点燃,腰身陡然一撑,已如脱弦箭般的蹿了上去。
就在她身形已达屋顶,刚一下坠之际,陡然娇喝一声,已将青竹竿借力插进了石壁。
紧接着身子匆匆在壁上一贴,青竹竿已然拔起,那支火把也在那一瞬间插入被青竹竿穿破的那个小洞里。
同时她停也没停,已将另一支火把点燃,双足猛地在壁上一蹬,整个人又如巨鹰般平飞出去,身子凌空一卷,已到对面的墙壁,只听“噗”的一声轻响,青竹竿又已插进了坚硬的石壁中。
投竹竿,插火把,刹那之间又已完成,人也轻飘飘落在众人面前,不但脸不红,气不喘,着地时更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每个人瞧得都傻住了,过了许久,丁长喜才鼓掌道:“帮主端的好身手,实在令人佩服。”
叶天紧跟着叹了口气,道:“我也很想拍拍手,可惜我的手受了伤,才被别人着了先鞭。”
司徒男笑笑道:“你看插的地方还可以吧?”
叶天道:“当然可以,不高不低,恰到好处。”
丁长喜忙道:“你现在能不能找出钥匙孔在什么地方?”
叶天抬着头,沉吟着道:“丁兄,你看屋顶那块圆盘上的花纹,是不是曾经在哪里见过?”
丁长喜立即道:“是啊,这跟我描在薄纸上的那三只残月济的图样,倒有几分相似。”
曹老板大声叫道:“岂止相似?依我看,简直完全一样!”
叶天道:“所以我认为那六个钥匙孔,极可能按照那块图形,隐藏在圆盘的上面。”
丁长喜缓缓地点着头,道:“嗯,不但可能,而且也很合理。”
司徒男忽然道:“我方才匆匆朝那块石盘上面扫了一眼,那上面的确不太一样,好像完全是金属打成的,而且真的还有几个孔。”
叶天道:“那就对了。”
司徒男急忙道:“不过那些孔宽得很,一点都不像钥匙孔。”
叶天想了想,道:“你有没有注意到那块圆盘与屋顶之间的距离?”
司徒男道:“大概总有个一尺左右吧。”
叶天道:“你确定只有一尺?”
司徒男道:“我想应该错不了。”
叶天点着头,缓缓地走到彭光面前,在他肩膀上轻轻一拍道:“彭兄,现在该轮到你帮我的忙了。”
彭光抬眼望着他,怔怔道:“我能帮你什么忙?”
叶天没有回答,只向丁长喜使了个眼色。
丁长喜立刻走上来,将六只残月环整整齐齐地排列在他面前。
彭光瞧了瞧那六只残月环,又瞧瞧叶夫,道:“你想叫我帮你把这六只东西打到那面圆盘上面的洞穴中?”
叶天笑笑道:“那不是洞穴,那是钥匙孔。”
彭光霍然站起来,抓起一只残月环,比了比,道:“你说,先从哪个方向打起?”
叶天急忙拦住他,道:“慢点!慢点!刚刚司徒帮主的话你应该听到了,上面只有一尺宽,你的残月环至少要在下面旋转三圈,才能打得过去,而且打进去的时候,残月环的弦面一定要朝里,方向绝对不能错。”
彭光听得嘴巴都合不起来了,得了很久,才道;“叶大侠,不瞒你说,你叫我把残月环在外面绕三圈,对我说来已经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哪里还有办法控制方向?”
叶天皱起眉头,回望着丁长喜,道:“丁兄,你看我们大概还有多少时间?”
丁长喜道:“如果点着四支火把,最多也超不过两个时辰。”
叶天把手臂往彭光肩上一搭,道:“彭兄,你不要心急,现在不妨先练习一下,我想有个把时辰应该差不多了。”
彭光听得叫起来,道:“一个多时辰?你在开什么玩笑?你就算给我一年的时间,我也练不到那种火候,何况我身上还带着伤。”
叶天道:“你这点伤势对施放暗器毫无影响,而且控制残月环的方向,也并不如你想象的那么困难,你何不先试试再说?”
彭光摇摇头,道:“不必了,我有多少斤两,自己知道得比谁都清楚,何必白白浪费力气!”
叶天脸孔马上拉了下来,道:“怎么,你连试都不肯试一下?”
彭光道:“并不是不肯,而是根本就没有这个必要。”
叶天好像已不愿跟他噜嗦,气呼呼地走到墙边,身子一低,便已睡在地上,而且还翘起二郎腿,拼命地冲着彭光摇晃。
丁长喜、孙涛和曹老板三人一见叶天睡倒,也同时躺了下去,一副与他共同进退的样子。
只有司徒男和杨百岁依然站在那里,嘴里虽然没说什么,神色中却不免对彭光有些责怪的味道。
彭光呆望了众人半晌,才道:“你你们这是干什么?”
叶天道:“等死啊!”丁长喜紧接道:“反正我们也只有两个时辰了,到时候每个人都难进一死,何苦再站在那里受罪?我劝你们三位也躺下算了,躺着等死可比站在那里舒服多了。”
彭光楞愣道:“为什么两个时辰以后非死不可?”
丁长喜道:“空气用光了,人又出不去,不死行吗?”
彭光变色道:“你的意思是说,到时候大家都会被闷死?”
丁长喜叹了口气,道:“一点都不错。”
叶天也唉声叹气造:“你知道吗?被闷死的滋味可不是好受的,据说死相都惨得不得了。”
孙涛也忽然道:“不错,前几年我们有一条船翻覆在江底,其中有几名弟兄就是被活活闷死在舱中,不但尸体整个发紫,而且每个人的胸口都被自己抓破,死相之惨,实在令人惨不忍睹,直到如今想起来,还让人难过。”
说完.也长长地叹了口气。
曹老板却在那里摇晃着二郎腿道:“那倒没关系,好在彭兄有先见之明,早就把胸前包扎起来,抓都抓不破,我想他的死相一定会比我们好看得多。”
叶天立即接道:“可是他至少也应该为司徒帮主想一想,人家年纪轻轻的,陪我们闷死在这里倒也罢了,结果胸口还要被抓得一塌糊涂,像话吗?”
丁长喜急忙咳了咳,道:“司徒帮主女中豪杰,她想必不会把死后的事放在心上,我想她担心的,一定是丐帮上下五万名弟子今后的出路。”
叶天冷笑着道:“如果她死在这里,那五万人还有什么出路可言?树倒猢狲散,她这一死,丐帮覆帮的命运已定,天下第一大帮也从此在江湖上除名!”
彭光听得几乎哭出来,道:“你们为什么一定要逼我?你们每个人的武功都比我强,何不自己试试看,为什么非把这副重担放在我肩上不可?”
叶天翻身坐起来,道:“这是什么话?我们每个人都有专责,谁的责任都不比你轻。
就以丁兄来说,他负责这次行动的全盘策划,从寻找我们进来的人口,一直到将来宝藏分到大家手上,统统都是他的事,你认为他的责任比你轻吗?”
彭光垂着头,吭也没吭一声。
叶天继续道:“司徒帮主和杨老武功最强,进来时的断后,出去时的冲杀,都得靠他们两位,你行吗?”
彭光依然什么话都没有说,甚至连头都没抬一下。
叶天又道:“孙大哥在我们之中体能最好,这次我们所有的用具都背在他一个人身上,而且万一有人体力不支,也非得靠他帮忙不可,据我估计,将来被他背出去的就可能是你,你相不相信?”
彭光抬头看了孙涛一眼,居然争也没有争辩一声,就把头又垂了下去。
叶天笑了笑,又道:“还有曹小五,他是江湖上出了名的人精,一旦遇到凶险,大家完全绝望的时候,所有的目光一定会统统落在他脸上,到那个时候,你就知道他所承受的压力,远比你现在这点负担沉重得太多了。”
彭光一惊道:“你是说就算我们进去,后面还会有凶险?”
叶天道:“那当然,你以为想获得这批宝藏,是那么容易的事吗?”
丁长喜也在一旁搭腔道:“就算掘口井,也难免会碰到一些意外,何况是深入地下十来文寻宝。”
曹老板也紧接道:“更何况这是当年‘巧手赛鲁班’制造出来的机关,就算他不想置人于死地,起码也要让人头痛一番,否则怎么能显出他的手段,你说是不是?”
彭光又把嘴巴紧闭起来,两只眼睛眨也不眨地凝视着叶天。
叶天用油管在鼻子上擦了擦,道:“至于我该负什么责任,我不说你也一定明白。
如果我现在突然把脖子一缩,来个万事不知,一副管他奶奶嫁给谁的样子,你们会放过我吗?”
曹老板立刻道:“那怎么行?我第一个就不答应。”
丁长喜接道:“我也不答应。大家都是冒着生命的危险进来的,到这个时候,怎么可以开玩笑!”
一直默默站在一边的司徒男急忙道:“叶大侠,咱们能不能想个办法把那六只残月环直接送进洞里去?”
叶天摇头道:“恐怕不行,当初公孙柳老前辈安排用残月环做钥匙,一定有他的道理。如果由于送进洞里的力遭不对而出了毛病,咱们这几个人就真要活埋在这里了。”
杨百岁也咳了咳,道:“让孙老弟试试如何?他善用飞刀,腕力一定错不了。”
孙涛忙道:“我不行,我的飞刀只能直来直往,一点弯都不会转。”
叶天长叹一声,道:“孙兄当然不行!使用残月环并不全靠腕力,重要的是一股巧劲,就跟回旋镖的道理一样。江湖上精通此道的人并不太多,能有彭兄这种火候的更是寥寥可数,如果连他都没有把握当初咱们就不该进来。”
丁长喜道:“照你这么说,即使咱们还能出去,想在外面找一个替补彭兄的人,恐怕也不简单。”
叶天道:“可不是嘛?”
曹老板忽然捶着地,一副悔恨交加的样子道:“只怪我当年不听师父之言,没在暗器上下功夫,否则哪怕我只练到彭兄一半的火候,也不至于叫他如此为难了。”
孙涛也猛地坐起来,道:“他妈的!当初我练什么鬼飞刀;如果我练的是回旋镖,就算练不到彭大侠这种火候,起码也总可以试一试”
彭光没等他说完,便已大叫一声,道:“好啦,你们统统不要说啦!”说罢,只见他牙齿一咬,抖手便将手中的残月环打了出去。
“咻咻”连声中,那只残月环很快便摇摇摆摆地转了回来,他接在手中,稍许想了想,重又抖手甩出,速度虽然不快,却比第一次平稳了不少。
如此接连练习了很久,不但速度愈来愈快,走势也愈来愈稳,突然有一次残月环飞快地绕了三圈,才落回在他手上,他顿时高兴得叫了起来,道:“咦?这东西看来也并不难打嘛!”
叶天道:“那当然,如果连你都觉得难打,这种东西就没人可以使用了。”
彭光急忙道:“叶大侠,请你赶快教我控制方向的方法!”
叶夭苦笑道:“彭兄,你真会开玩笑,这种事应该是你教我,怎么反而让我教起你来了?”
彭光迟迟疑疑道:“我就怕从下往上打的力道不同,万一到时候它不听话,那就糟了。”
叶天道:“你既然事先已想到这个问题,我想你一定有解决的办法。”
彭光歪着头思索了半晌,陡然又把那只残月环打了出去。
火光照耀下,但见那只残月环沿壁盘旋而上,疾疾地绕了三圈,最后“当锒”一响,正好蹿进圆盘上面的洞穴中。
所有的人全都兴奋得跳了起来,彭光更已高兴得大声喊道:“我成功了,我成功了!”
然而就在这时,圆桶般的石屋突然起了变化,一阵剧烈的震动之后,整个石屋连续下降了三尺有余,才又慢慢地停了下来。
每个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呆了,彭光更是大惊失色道:“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我打错了?”
叶天沉吟片刻,道:“不,我倒认为你真的成功了,这只不过是正常的反应而已。”
彭光道:“照你这么说,我只要把其他五只都打进去,就算大功告成了?”
叶天道:“不错,不过你这次可不能再一只一只打,非得把五只连续打出去不可。”
彭光道:“为什么?”
叶天道:“你算算看,如果每只下降三尺多,六只会起来就是两丈,除非你有让残月环多转一围的把握,否则”
彭光截口道:“不必否则了,三圈已是我功力的极限,再多绕半圈,我也没有办法。”
丁长喜没有等他说完,早就将那五只残月环的顺序排好,托在手上道:“你打,我替你拿着。”
彭光抓起第一只,又开始犹豫起来,两眼斜视着叶天,迟迟不敢出手。
叶天忙道:“你心里不要有任何顾忌,只要按照方才的力道连续打出去就行了。”
彭光听得虽然不停地点头,但目光却又忍不住朝司徒男瞟了过去。
司徒男淡然一笑,道:“你用不着为我担心,我既然跟着进来,就没把生死放在心上。至于外面那批弟兄,没有我也照样可以讨到饭吃,你尽管放手施为,心里千万不要有任何压力。”
曹老板也在一边喊道:“对!你只管安心往外打,万一碰到问题,咱们再想办法解决,怕什么?”
彭光这才长出了一口气,猛一跺脚,飞快地把那五只残月环连续打了出去。
那五只残月环犹如五只车轮般的相继盘旋着往上转,转眼已达屋顶,就在屋顶那支火把的火苗连闪下,连续传来四声轻响,前四只都已转入洞中,只有最后那只已经触到了顶上的圆盘,又被弹了回来。
下面七个人就像傻瓜般的呆望着那只残月环,直到那只金月环即将着地,叶天才用足尖轻轻一拨,正好拨到司徒男手上。
司徒男微微征了一下,刚想把它递给彭光,石屋忽然又开始震动,同时不断地在往下降,足足下降了一丈二三才慢慢停下,彭光原已伸出一半的手也急忙缩了回去。
正如叶天所料,屋顶与地面的距离,先后已增加了一丈六七,谁在屋顶正中的那面圆盘,看上去也显得更模糊、更遥远。
司徒男捧着那只残月环,为难道:“彭光,你能不能再试试着?”
不但彭光听得连连摆手,连叶天也跟着在不断地摇头,而且还直叹气。
曹老板忽然大声道:“你们叠过罗汉没有?”
众人神情不禁同时一振。丁长喜第一个道:“我叠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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