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客气,”戴若水老气横秋地摆了摆玉掌,又蹙着黛眉道:“这‘平阳府陈’是什么意思?”巡抚衙门书房。“老夫就知道,这贾时不会轻易被我们要挟!”
刘宪狠狠一捶书案,看着自己刚刚书就的‘平凉府陈’四个墨迹淋淋的大字,目光阴冷。“他不仁,就别怪咱不义,我这就将他一家老小灭了!”被摆了一道的丁广同样咬牙切齿。
“算了,这事先缓缓,让你的人立即赶赴平凉,把东西拿过来。”如今锦衣卫的首脑坐镇宁夏,那个安奎又一身书生意气,刘宪目前不想弄出太大动静,白给人送把柄。
“佥宪,他要是不肯交呢?”丁广迟疑道。“你已经逼死了一个五品佥事,还要问我怎么做么?”刘宪斜睨丁广。
“这毕竟贾时他是自己寻死的,平凉可是固原镇的地盘,弄大了不好收场啊”对丁广这瞻前顾后的样子,刘宪嗤之以鼻“如今陕西各府不是忙着剿灭万马堂余孽么,这些亡命徒在固原镇眼皮底下连堂堂锦衣缇帅都敢截杀,岂会在乎一个小小的平凉知府!”
“可要给固原那面打声招呼,毕竟他们当年也分润了好处”“丁将军,你也是当官的,这种心照不宣的事能拿到明面上说么,如今的三边总制不是杨都堂,朝中掌权的也不是那三位阁老啦!”刘宪真是觉得和这家伙组队心累。
“卑职明白。”丁广也下定了决心,扭身而去。“陈逵,你最好与老夫放明白些。”刘宪呼呼喘着粗气,盯着那四个墨迹未干的大字,久久不语。
平凉府治平凉县,工科给事中吴仪下榻的高平驿馆中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黄堂夤夜造访,有何贵干?”吴仪一脸警惕地看着面前的平凉知府陈逵。
“听闻给谏明日启程,陈某特来送行。”等不到吴仪请让,陈逵自顾寻了一处坐下。“好意心领,明日清晨在下便要赶路,恕不久留。”吴仪也不入座,直言送客。“陈某一片至诚善意,给谏何必拒人千里。”
吴仪冷笑“平阳府奸宄出没,公文尚且有被盗之虞,容不得在下不小心。”陈逵似乎听不出话中讽刺之意,哂然道:“如今驿馆内外有固镇精兵严密把守,给谏还有何担心之处?”“在外曰奸,在内曰宄,外奸易御,内宄难防。”吴仪掷地有声。
“好一个内宄难防,看来陈某是脱不得干系了。”陈逵大笑。“黄堂自当明白,否则在下拟就报送朝廷的文书又如何会失窃。”吴仪盯着陈逵一瞬不瞬。
“陈某的确明白,只怕给谏明白得还不够。”陈逵将掩在袖中的一个蓝布小包裹推到了吴仪面前。“这是”吴仪面带犹疑。“区区薄礼,给谏一看便知。”
陈逵自斟了一杯茶,好整以暇地细细品味。吴仪迟疑再三,还是将包裹打开,见其中是一沓账册,翻开细看,里面记载了宁夏、固原二镇文武官吏贪墨舞弊之种种罪状,涉及包括由弘治年到正德二年任职的历任巡抚、副使、管粮兵备等数百名各级官员,其中不乏朝廷方面大员,触目惊心。
陈逵捧着茶杯将饮未饮,斜睨面色青白不定的吴仪,嗤的一笑“给谏,这份礼物可能弥补你丢失的那份公文。”“这这个”吴仪满口苦涩,期期艾艾说不出话。
他虽是弘治十五年的进士,却一直在家赋闲,今年二月才同段豸、曾大显、周钥等几位同年得以授官,新官上任,吴仪也是一腔热血,本想在此次查盘中大显身手,做出一番成绩。
事实上他也确实做得不错,凭着账目中的一点疏漏,抽丝剥茧,翻出了宁夏平凉两地官员侵盗挪用马价盐课官银的证据,谁料公文书就便不翼而飞,他本来心中懊恼万分,现在看来,他发现那些事和这份账册相比,不过九牛一毛。
“这是从何处得来?”半晌,吴仪才干巴巴憋出一句话来。“无关紧要,陈某只是保证,其中所载千真万确。”
“你想我如何做?”“哎呀,给谏身为言官,又有查盘重任在肩,如何做还要陈某来说么?”陈逵故作惊讶。“你这是害苦了我呀!”吴仪不是傻瓜,这份东西就是个烫手山芋,放在手里捂不住,交出去基本上就把官场中人得罪遍了。
“错!陈某是真想交吴老弟这位朋友。”“你?”吴仪抬眼看了一眼陈逵,鄙夷道:“道不同不相为谋,还是罢了吧。”
陈逵大笑起身“吴老弟看不起陈某啊,是,陈某有时也看不起自己,想当年十年寒窗,少年登第,陈某也有一腔报国热忱,想着上报天子,下育黎庶,为国为民做出一番事业”
“那你?”陈逵说的就是吴仪当今所想,奇怪这贪渎之官竟与自己想法相同。“形随势变,身不由己啊。”陈逵拍着吴仪肩头,怅然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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