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许多举子连听都没听过,偏偏徐、唐二人举答无遗,科考散场之后又不知收敛的到处自夸,舆论哗然,彻底激起了众怒,户科给事中华昶上奏弹劾程敏政私漏题目与徐、唐,就此掀起了弘治十二年的科场舞弊案。
“有理有据?”白少川紧抿的薄唇间泛起了一丝冷笑“丁兄当真如此以为?”丁寿讶然“李阁老会同五经同考官重阅程敏政取中试卷,徐、唐二人俱不在内,时任知贡举官的礼部尚书徐东谷等帘外官也言及以前后阅卷去取之间,及查二人朱卷,未审有弊与否,说到底不过是徐经和唐寅两个自以为是闹得一出误会罢了。
程敏政自陈题目是他早前拟好,怀疑为家人所窃卖,徐经伏状中也供称试题是他从程府家人处购得,两厢供词对照无误,锦衣卫都记录在案,其中还有何异议不成?”
白少川转目投向窗外,幽幽道:“丁兄如今身处官场,当知其间尔虞我诈,活人的话尚最多信其三分,何况案宗那等死物呢。”丁寿蹙眉“有话直说,别拐弯抹角的。”
白少川转过头来,淡淡道:“既讲供状,丁兄当知徐经口供曾一改再改。”丁寿寻思半刻,点头道:“是改过两三回,不过初入诏狱被吓傻了信口胡诌的例子也不是没有,后来各司会审,兴许是回过味儿来,晓得利害轻重了吧。”
“是有这个可能,不过在镇抚司拷问时徐经言说程敏政受其钱财,三月后又改口说那银钱是束修求学之礼,程敏政与他讲解经义时,间讲及三场可为出题者,他与唐寅以敏政所出之题拟文,以致传扬于外,为人所误解。”
丁寿一拍手“着啊,彼时还未有旨命程敏政为主考,他们几人间探讨学问属士林常例,他这罪名可不就小多了嘛!”“若说这次改口是为了脱罪,那徐经最后供认从程府家人处买题,岂不是坐实了自己科场舞弊的罪名?”
“这”丁寿顿时哑口无言。“偏偏巧得很,徐经最后的供状与程敏政自陈家人窃卖试题的臆测不谋而合,丁兄以为何故?”丁寿脑中灵光一闪“有人从中串供!谁?”
“那就未可知了,诸司会审,除了锦衣卫,当时闵珪的都察院,徐琼的礼部,甚至帘内帘外众考官都牵扯进来,中间带个话岂非太容易了些。”
白少川又尽了一杯酒,白玉般的面颊间仿佛染了一层桃晕,浅笑道:“或者,那供词真就只是个巧合。”丁二这辈子最不信的便是无缘无故的巧合,将眉一挑道:“如此说来程敏政他并非冤枉?”
“若是程敏政果系冤枉,那他为何还会被勒令致仕?仅只因为不避嫌疑,临财苟得么?”白少川笑道:“昔日与程敏政一同下狱的,可还有华昶等举发舞弊案的科道言官,时人纷纷为他们喊冤鸣不平。
对于程敏政,可只说其奸贪显然可见”“哦,对了。”许是酒醉,白少川少见的现出一丝促狭笑容“其中喊得最响的一个,便是不久前殒命诏狱的周天章。”
丁寿对那位兴许已经投胎了的前顺天府丞没有丝毫兴趣,如今他更担心的是锦衣卫经历司内案牍的真实性,犹不死心地道:“我却听闻,是礼部左侍郎傅瀚欲代其位,才唆使华昶攻讦程敏政”
“敏政卒后,确是傅瀚代他兼以学士掌詹事府事,甚至有传言他为谋内阁之位,曾教唆同乡监生江瑢奏讦刘健、李东阳,事后又嫁祸于程敏政,以激当道诸公之怒,也有传说是谢迁素憾敏政,嘱都察院闵珪与科道内外交攻,罗织成狱,华昶等不过甘为鹰犬而已。”白少川修长手指轻敲桌案,徐徐说道。
区区一个礼部侍郎,竟然惹动内阁三公,掀起满朝风雨,丁寿不觉头疼“那照这么说,程篁墩鬻题徐经唐寅,还真是有天大的冤屈咯?”
“如许大的冤情,作为冤案始作俑者的华昶只是调转南京太仆寺,如今官居韶府知府,也未见有人非议,徐、唐二人受冤,功名却同遭罢黜,又作何道理?”
“丁兄如今也屡经要案,当知科场舞弊案中关键人物即是那所谓窃卖试题的程府家人,为何各方案宗中都无人提起他姓甚名谁,最后又如何处置,好似参与会审的各部衙门都将这人忘了般,抑或这人本就不曾存在?”
“为恐授人以柄,会试题目多是帘内诸官当堂拟定,程敏政言说那试题是他早便在家中自拟,为府中人所盗卖,丁兄以为其中有几分可信?”
“工科给事中林廷玉曾为同考官,熟知会试帘内诸事,当时便历陈程敏政阅卷取人有六处疑点,直言敏政受贿虽无指实,但自言家人窃卖,亦有可疑之处,丁兄以为林某所言如何?”
白少川一连串诘问,让丁寿头昏脑涨,期期艾艾道:“可是案发之时程敏政身处贡院,内外隔绝,事后午门校卷,他属实未曾取录徐、唐,不管那两人从何处得了试题,终究落榜,白花了银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