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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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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焰,壮丽十分,雁荡大侠抚髯大乐,呵呵笑道:“真难为千手大士教出如此乖巧徒儿。”

    众人都觉这花样新奇有趣,真亏那少年挖空心思想出,那小小的一根金针,千手大士徒儿竟能根根穿过火焰,深深钉入楠木壁上,这手法,内劲造诣也是非同小可了。

    众人见雁荡大侠甚是欣赏适才一幕,都不由暗忖,这小子恐怕要得到采品,正在此时,闪出一个廿七、八的青年,满脸透着机伶精悍之色。

    那青年向大家行了一札,走上前去,从兵器架上取了一文青剑,一言不发,一领剑诀,就开始表演剑术。

    青年右手一伸,手中长剑挥了半个圈子。蓄劲不发,蓦地连变数招,一吞一吐,化作万般剑影,众人都是赫赫有名之辈,但觉剑气森森,竟然看不出长剑究竟要对向何方,仿佛每个方向都可到达,不由相反骇然,各自忖道:“这厮年纪轻轻,剑式即是这般怪异,不店说下面还有滔滔不绝的攻势,就是这起手一招,自己也难以应付。”

    那青年一招己毕,即收手道:“晚辈姓余名志达,生平嗜武若狂,这剑式是晚辈无意中从一高人处学得,晚辈走遍大河南北,向各地名家请教,此式到底是属于何等招术,晚辈好学全这套剑法,均不得要领而回,这才单身到达江南,听说江南群侠都聚集在此为秦老前辈祝寿,晚辈斗胆求教,各位都是武学大家,定能为晚辈释疑。”

    语词诚恳,不含丝毫恶意。

    林玉身旁童子脸色一变,对林玉道:“这是爹爹剑法,我倒要问问他是从何学来。”

    他正想开口发问,蓦地“碰”“碰”两声,厅中离地两丈左右窗子被人击碎,飞进一个老者。

    高战定睛一看,心头一震,忖道:“天煞星君目莫要是找我来的,他徒儿被我打下悬崖,生死不明,这事如果老魔得知,我可不得了。”

    那老者寒着脸,大喇喇的走到厅中,对着贾侠道:“你那风雷水火宝珠快快拿来。”

    贾侠嬉皮笑脸道:“这宝珠如果是区区的,自然应当送给前辈,只是现在宝珠己不是区区之物了。区区已送给天下英雄了。”

    老者怒道:“我寻访半月,得知这珠落入你这所手中,谁和你噜嗦,乖乖结我老人家献上来。”

    众少年先前见他大喇无礼,心中早已忿然不服,此时见他横蛮不讲道理,众口不约而同喝骂起来。

    那老者似甚不耐,他见厅上少年,一个个都是生龙活虎,想到自己徒儿奄奄一息,不觉更感烦躁,厉声对贾侠道:“给是不给?”

    贾侠见他从破窗飞来,身法非常怪异,心中已存戒备,他一生玩笑已惯,虽则严阵以待,口中却是不住说笑道:“这宝珠是我老哥哥赠送给天下英雄们的彩品,老英雄功夫虽然盖世,只可惜,只可惜年纪大了一点。”

    此言一出,众人轰然大笑,高战心知要糟,果然老者阴笑一声,身子一动,口中喝通:“小子找死。”

    一掌就向贾侠当胸按去,贾侠自付内力不弱,右掌向外画了半圈,呼然拍出。

    那老者这一掌虽然看来平平无奇,其实已经蕴藏着“小天星”内家真力,两掌一交,贾侠闷哼一声,向后退了四五步,跌倒坐地,一张口喷出一口鲜血。

    老者上前一步,点了他胸前穴道。正想逼着贾侠交出宝珠,忽然背后风声大作,他头也不回,身形一沉一掠,已然闪身袭击他的人身后,伸脚一踢,把敌人正面踢倒。

    群侠见他一招“脱袍换位”身形快如鬼舵,那贾侠雁荡大侠是何等威名,竟被他轻描淡写双双打倒,此人功力真可谓深不可测了。

    老者冷冷道:“谁不服气,就滚上来。”

    群侠虽知不是敌手,但却忍不下这口鸟气,又有数人出手,不数招都被老者点中穴道,有的呆若木鸡,有的痛得冷汗直流。

    高战自忖自己出手不致这般不济,正在沉吟,那童子天生侠义心肠,看到老者点穴手法阴毒无比,不顾一切就要下场拼命,忽然一只温软滑腻的少手抓住他的手,一个温柔的声音道:“别生气,别鲁莽,这老头子厉害得紧。”

    童子一看林玉,只见她满脸关注之色,心中一软,悄悄道:“你别担心,我用爹爹教我的剑法,再不济也自保无害。”

    林玉见他一脸大无畏的神色,不知怎的,她竟不能再开口劝阻,便道:“那么你和高大哥两个人联手,一起打他。”

    童子点点头,正要进高战一块儿下去和老者比划,忽然叱喝之声大起,原来芜湖银枪蒋君山挺着长枪,银光闪闪裹着老者大战起来。

    老者空手凝接了几招,觉得蒋家枪法甚是精妙,其中包罗万象,融会了“杨家枪”“岳家枪”的厉害杀手,他不愿久事纠缠,呼呼连发三掌,逼退蒋君山,转身取了一只长剑,踏中宫,走偏锋,连刺几剑,银枪蒋君山只得倒退不已。

    老者冷嗤一声,一剑平推而上,蒋君山开声吐气。运尽生平力气,枪杆直击剑身,他暗忖自己这长枪是有名的重兵器,重达四十余斤,再加上这次击下的力道,老者功力再深,也不能以轻轻的一只剑去硬接。

    那知老者右手突然一翻,长剑反而压在银枪之上,他这变招快若闪电,人只见他剑身黏着枪杆,连转几个圈子,银枪蒋君山再也把持不住飞长枪脱出而飞。

    老者哈哈长笑,笑声方毕,一声喝“打”但见漫天暗器,破空而来,敢情是千手大士动上手了。

    老者举起剑在空中划着圈子,脚下踏着八卦方位,髯须皆张,那童子对高战道:“这老头要用剑气破去暗器。”

    那暗器虽多,可是不到老者身旁数尺,不是被剑挡回,就是被剑上所发缕缕锐风吹歪。

    千手大士一边收去挡回暗器,一边仍然不停的继续发出种种暗器,铁莲子,金针,袖箭,飞刀,源源不绝向老者打去。

    老者心想:“这厮两手能够放出百般暗器,端的也算是个奇人,今日索性显点本事,好让这些井中之蛙,大开眼界。”

    他真力猛发,长剑竟然发出一阵清越的呼啸声,那童子喃喃自语道:“不知爹爹能不能制服他。爹爹到处行侠,我想一定有一天会撞着他的。”

    林玉柔声道:“一定能的。”

    童子奇道:“你怎么道?”

    林玉笑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道理,不过我总是觉得你爹爹一定是个很厉害的大英雄。”

    童子很是高兴,情不自禁的握着林玉双手连摇道:“你真好,我起初以为你是一个一个”

    林玉接口道:“一个又小气又刁钻的淘气姑娘。”

    那童子讪讪一笑,耳中听到剑啸之声愈有愈响,渐渐盖住了暗器破空之声,举目一瞧,但见千手大士发出的暗器一到剑影所包的地方,就如石沉大海,不见踪迹,老者挥动员长剑,脸上笑意时露,似乎对于自己的功力,甚感满意。

    童子想:“这是万流归宗的上乘内功,此人到底是谁,怎么不曾听梅公公和爹爹说过?”

    千手大士一摸身上空空,五六袋暗器都已发完,竟然未能奈何敌人一根毫毛,心中不禁感到一碎茫然,他出家已久,嗔念早除,拱手对老者道:“阁下端的是老衲生平所会第一高人,老衲败得心服口服。”

    老者一吐气,只听到滑喇一声,大批暗器坠地,原来适才那些暗器竟被他透过真力的宝剑吸住。

    老者高声道:“你也是我天煞星君生平所会第一奇人,满身破铜烂铁。”

    老者自报称号,他一生只在北方行走,是以名头虽大,江南群侠并没听过。

    高战低头一看,那些暗器种类虽多,但每一种都是尖锋折去,心想这老和尚大概不愿妄开杀戒,但对自己的绝技又不忍弃而不精研,是以想出这个法儿,这暗器就算打中了,也不能打死人。

    天煞星君环顾群侠一眼,纵声叫道:“江南武林如此脓胞,秦老头这点本事,也配称什么雁荡大侠,天下大侠的脸被你可丢光了。”

    千手大士心中不服,忖道:“如果我用早年未出家前的火器打你,你就是武功再高,也被烧得像红袍将军一样满地乱滚。”

    群侠见他武功太高,如果妄自上前,只是自取其辱而已,便都默默不语。

    天煞星君上前到贾侠跟前阴yīn道:“宝珠呢?你这厮再不干脆,我老人家可要叫你吃点苦头,待会生死不得了。”

    贾侠嘶声道:“奸贼子,要杀要刮,听由尊便。”

    童手激起义愤,对高战道:“高大哥,咱们俩一起斗斗这老头。”

    高战也是忿忿不平,点点头,正待和童子一起跃出,忽然背后被人一拍,高战一回头,登时大喜过望,忙道:“师父,您快出手制这老魔吧。”

    原来身后正是名满关外一代大侠风柏杨,他悄悄走进厅内,众人都在瞪着天煞星君看他如何处制贾侠,天煞星君一心在逼贾侠交出宝珠,是以,大家都没发觉。

    风柏杨道:“战儿,不用急,马上就有人来制他。”

    童子见高战喊他师父,又见他庄严威猛中透着亲切,心知定是高人,但他不便露出身份,便瞧了风柏杨几眼,充满了敬仰之情,风柏杨向他点头笑笑。

    高战急问道:“师父,你说的是谁啊?怎么还不出来?”

    边寨大侠风柏杨一指门口道:“战儿,你看那不是来了。”

    高战,林玉,和那童子一齐转头看去,但不见人影,正奇怪间,只听砰然一声,大门打开,一个人走了进来!

    此人一人,众人宛如眼前一花,己自到了厅中,身形之快,令人咋舌。

    高战细看那人,只见他年约三旬,面如美玉,英气毕然,腰间剑穗飘飘,凛然生成。

    林玉却见那重子面露喜色,似乎得意已极,问道:“你识得他么?”

    童子点点头,忽道:“我到那边去瞧瞧。”

    也不待林玉回答,就匆匆钻入人群拥挤之处,林玉心中不禁大奇。

    这时众人也看见此人,霎时轰雷般暴出欢呼,大伙儿欢叫道:“辛大侠快快救凌”

    那人身形一转之间,如鬼魅一般已到了贾侠之旁,天煞星君正要痛施杀手,忽然一只手不缓不疾地伸了过来,轻轻一把将贾侠扯了开去。

    天煞星君只觉那手一件一缩之间,虽不算快,但是飘忽之至,自己竟是无处下手擒拿,不禁大惊,正待发话,那人已道:“这位前辈和凌大侠不知有何过节,冲着在下薄面大家说开可好?”

    天煞星君两眼一翻,怪声道:“小子你姓什名谁?”

    那儒生正色道:“在下辛捷!”

    众人不由自主又是轰雷般欢声大喝。

    天煞星君成名三十年前,那里听过辛捷的万儿,脸色一沉,冷冷道:“乳臭末干的娃儿也敢称’大侠‘两字,你也不怕被折杀么?”

    辛捷乃是当今天下第一大侠,十多年来苦修,功力愈来愈精,人却愈来愈谦和,大非昔日偏激忿世之态,闻言并不发怒,微笑道:“前辈教训得是,像晚辈这点德行那配称大侠两字。不过”

    天煞星君喝道:“不过怎样?”

    辛捷双目精光暴射,朗朗道:“不过若是前辈执意滥伤无辜,便是晚辈一招一式不会也要向前辈请教几招。”

    天煞星君狂笑道:“好,好,不愧‘大侠’两字,我倒要瞧瞧你究竟会几招几式?”

    他心中却暗暗心惊,忖道:“这小子双目精光陡然暴射,可见原先是把精光闪敛,难道他内功已到了这层地步?”辛捷道:“晚辈这点功夫自然不是前辈对手。”

    天煞星君倒没有料到他会如此好说话,怔得一怔,随即喝道:“让开!”

    辛捷剑眉一掀,侃侃道:“晚辈再次恳请前辈手下留情。”

    天煞星君怪声道:“奇了,奇了,我老人家几十年不出江湖,现在沦落到要受小子们的管束了,嘿,要饶他不难,你且来试几招看看。”

    辛捷朗声道:“前辈武林先进,晚辈这一点微末功夫,哪敢献丑,不过——”

    辛捷哈哈长笑,大声道:“小可辛捷能向前辈请益,真是何幸如之。”

    天煞星君沉声道:“小子你死而无怨?”

    辛捷猛然吸气道:“这个自然!”

    众人登时发出一声似惊似喜的呼声,轰地退了开去,露出中间空场。

    天煞星君哈哈长笑,那笑声直如有形之物,震得屋宇晃动,众人耳膜欲裂,端的霸道已极。

    在那如雷笑声中,忽然“叮”一声轻越之声透了过来,只见辛捷右手一挥,寒光霍霍,梅香宝剑己到了手中。

    十年来,辛捷一身功夫端的是愈来愈纯,手中长剑更是威震天下“七妙神君”梅山民当年全盛时期,只怕亦无此时功力。

    天煞星君笑声陡止,面露杀气,双目瞪着辛捷手中剑光道:“好剑!”

    辛捷朗声道:“前辈请亮兵刃。”

    天煞星君大笑道:“老头子虽然一把骨头了,大概还不致于没出息要和小伙子动刀动枪的地步,小子你上呵。”

    辛捷脸色微变,他自昔日长安一战大破天竺婆罗六奇之后,侠名遍传天下,几曾碰过这等藐视他的人,他虽多年苦修,性子大异昔日,但是天生豪气却是不减当年,他朗朗大笑道:“前辈既如此说,恕晚辈放肆。”

    只见他手上一抖,那梅香宝剑叮然一跳,剑尖儿工整地抖成一朵梅花,众豪知道这乃是辛大侠要用“七妙神君”手创的“虬枝剑法”来对敌的讯号,不由齐声呵了一声。

    天煞星君面上虽狂,暗中已发现对手不好惹,双掌内劲暗蓄,外弛内张。

    只听得“嘶”一声尖锐刺耳的声音划破长空,辛捷剑尖上挟着凌厉的剑气,笔直刺向天煞星君的“神堂”大穴,出手之快,认穴之准,的确是名家风范。

    天煞星君长笑声起,身形一晃而进,左指上取敌目,步法一错,闪过辛捷长剑,右腿起处,直踢辛捷膝盖。

    天煞星君一出手之下,全是厉害无比的杀着,而且劲道之大,令两丈外的众人都几乎感到支持不住。

    但见辛捷剑眉一挑,手中长剑化成一片剑影罩向天煞星君右腿,天煞星君正待收腿,猛闻剑风大锐,辛捷手中的梅香剑己疾逾闪电地偏刺而入,正是“虬枝剑法”中的神妙绝招“冷梅拂面”

    这一招专走偏锋的怪招,梅山民曾引为平生杰作,当年大戢岛主平凡上人都曾赞口不绝,这时辛挺功力犹胜当年,但见剑锋内劲潮涌,吹得天煞星君须眉俱张!

    天煞星君一招失利,连忙倒踩七星步,双掌闪电般封出五招,才把辛捷这招卸在一旁!

    众人呆得一呆,才暴出轰雷似的一声大彩!

    只见天煞星君脸如寒潭,阴恻恻地道:“我道是谁?原来的梅老儿的传人,哼!”辛捷心中大奇,心想我这招“冷梅拂面”乃起梅叔叔大战五大剑派之后才悟出的,你这老儿自称隐退了卅年,怎会识得?

    他脸上霹出狐疑之色,那天煞星君似知他意,冷笑道:“除了梅老鬼这种人,厂天下没有第二个想得出这种缺德招式,嘿!”

    辛捷正待并口,那天煞星君大喝一声:“吠!看招!”

    双掌一翻,就如一阵旋风般云卷而上,一连七拳打出,招式之诡奇阴毒,端的世上无双,辛捷倒退三步,正待反击,哪知天煞星君大喝一声,又是七掌拍出,辛捷长剑连演绝学,仍是止不住倒退同步,霎时厅中众豪不禁大声惊喊起来,躲在人丛中的童子不禁瞪着一双大眼睛,心中扑扑跳动不止。

    辛捷兄对手这路拳法狠毒阴恶,较之当年天竺武学犹有过之,自己只要一个疏神,立刻就是丧命当场之祸,手中全力攻了几招,却始终抢不回主动,他心道:“再要是退两步,这老儿拳法施到中锋,只怕万难扳回——”

    辛捷身经百战,眼光准确无比,果然天煞星君大喝一声,拳势骤紧,呼呼之声有如狂风暴雨,围观众豪不禁惊呼大作。

    只见辛挺沉着应战,真力十成叫足,梅香剑上的剑气刺耳欲裂,一连十招过去,辛捷勉力持住不退之势。

    天煞星君心中暗赞,双拳一分一合,十指外挥——

    辛捷知他最厉害的杀着就要出手,自己若是再不能扭转局势,这一战是输定了

    只见他双目精光暴射,开声吐气地大叱一声,梅香宝剑陡然化作千万寒光,霎时剑气嘶嘶,寒光霍霍,天煞星君猛觉自己百般攻势有如石沉大海,反而自己全身百穴似乎全然露在敌招之下,他怪吼一声,急退半丈!

    在场众人喝彩之声震天干云,却无人识得这招正是“大衍十式”的起首之式“方生不息”!

    不过众人中有一部分猛然想起一事,方才那姓余的青年剑客所施的一招正与这招十分相像,难道那姓余的和辛大侠有关联?

    只见厅中辛捷抱剑如弓,猛吸真气,身形缓缓往左移了两步。

    那天煞星君却是面寒如冰地缓缓向右移了两步。

    辛捷脚才停步,忽然猛可弧形地退回原地,那天煞星君竟也同样飞快退回原地。

    众人虽然不懂,但知道这两人一举一动莫不隐含高深武学之道,忽然广人大叫道:“瞧,瞧那青砖——”

    众人随着一看,也都惊呼起来,原来那青砖地上,凡是天煞星君所走之地,骇然显出一个个深达半寸的脚印。

    喝彩声中,辛捷身形一长,呼的一声,迎面点出一剑,这一剑点出力道不飘忽,一闪之下,身形却是右虚左实,一进一退。

    身法之快,但见一个虹光左右摇荡,好不惊人。

    天煞星君情知对手煞手将至,双足牢并,目不转睛,一瞧之下,却见辛捷双足虚怀若谷,一时竟识不得有何用意。

    辛捷一连向左跺出七步,第七步方一落地,身形陡然一弹,闪电也似掠向右边,却见他上身一塌,掠向右边之实是虚招,一晃之下,又向左方跺出七步。

    这样一来,辛捷身形一晃之下,已转到天煞星君左使不当之地,天煞星君猛可一叱,霍地一个反身,面对着辛捷。

    但辛捷何等功力,时机一瞬而过,长剑一领,呼的长驱直人,用的是走中宫,踏洪门的招式。

    “嘿”天煞星君双拳一抱,合立当胸,有如太极,闪电间并拳一击而出。

    风雷之声霎时大作,辛捷暴吃一惊,他可想不到这天煞星君拳上的力道竟是如此刚猛,心知假若自己一剑挑出,真力不及对手,一定要吃大亏,权衡之下,猛可大吼一声,一摆手中长剑,在胸前布出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同时间里,急然定下身形。

    “叮”“叮”宝剑振动之声大作,辛捷疾然一挥,身形凌空,一缩之下,将对方如山内力化解而去、同时百忙中还一连戳出十余剑。

    四周观战的人这时反倒寂静了下来,他们知道分胜负的时候立即要到了。猛然,辛捷长剑不断振动,双足左右微晃,猛可虹光冲天而起,一泻之下,左右一阵之摆舞,身形陡然己侵近三五丈之远。

    “嘿”!天煞星君大吃一惊,他可真想不到这家伙的身法竟是如此神妙,任他名震一方,纵横天下,身经百战,功力,经验,无一不是上上之选,但却一丝一毫也瞧不出这等神妙古怪的身法。

    敢情辛捷已用出世外三仙慧大师所授的“诘摩步法”

    “呼”一声,辛捷乘他一怔之下,攻出一剑。

    长剑一振,剑尖不断跳动,点出千万剑星,众人但见虹光吞吐之际,竟然全是虚招,霎时辛捷己渐至天煞星君身前。

    天煞星君猛可疾嘶一声,双拳倾全力击了出——

    辛捷身形陡然弹在空中,劲风激荡处,他长衣纷纷飘然拂起,但在这一刹那间,辛捷自上而下,发出一式“大衍神剑”中的“物换星移”!

    剑气嘶嘶而过,电光火石间已然突破天煞星君的拳影,点向天煞星君肩头!

    天煞星君面色陡变,全力一塌右肩,总算他见机得早,辛捷一挑之下,但闻吱一声肩头衣衫被刺破一道口子!

    辛捷身形有若神龙升天,一掠之下,在天空划过一道工整的圆弧,飘飘落在地上,一领手中剑,清朗的说了声:“承让!”

    天煞星君负手而立,霎时他把胜负之事完全忘去了,头脑中只想到这梅山民的传人怎会有如此神奇的身法。

    一刹时,他已想遍了自己所会的招式中竞没有不式能够防着这一套古怪的身法,心中陡然一震,一跺脚,也没有理会辛捷,喃喃道:“罢了!罢了!”

    反身如飞而去。

    登时大厅中升起震天价的喝彩!

    辛捷征皱着眉,轻轻把宝剑插回,对那震天喝彩声直如末觉,他眼光从人丛中一扫,明声道:“小猴儿,还不滚出来?”

    那童子嘻嘻笑着应声跑了出来,扯着辛捷的袖子,大声叫道:“爹,你本领真大。”

    辛捷哼了一声,板着脸道:“你在外面混得好呀,也不必回家啦。”

    那童子装得大受委屈的模样,低声道:“我不过稍稍玩了一趟——”人丛中的林玉本来见辛捷剑术如神,风姿英爽,心中不由得仰慕不已,忽见那童子跑出大声叫“爸”不由恍然大悟,心中想到这小鬼一见到辛捷面带喜色的情形,又想起他曾认真问自己识不识得一个仗义疏财的小侠辛平的事,不禁笑弯了腰,忍不住跑将出来,笑叫道:“辛小侠,了不起,仗义疏财——”

    辛平不禁大窘,连忙大声对辛捷道:“爸爸,我们——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呀?”

    辛捷何等聪明,一瞧情形,心中恍然,再也摆不出做父亲的威严,笑道:“辛小侠,你侠名满天下啦,咱们全听你吩咐。”

    辛平不禁面红耳赤,连忙胡乱道:“这两天,天气可闷得很。”

    辛挺问道:“小猴儿,你送了什么东西就来骗吃?”

    金童子辛平一指桌上个笑口憨然的胖铁娃娃,辛挺真是啼笑皆非,他虽为人之父,但和爱子所混时,一向毫无严父态度,此进忍俊不住,连道:“好哇好哇,你妈妈给你的十一岁的生日礼品,他竟送给雁荡大侠,真亏你想得出。”

    这时众好汉都扰上来向辛捷道贺,辛挺自是极力谦虚,辛平乘机溜开,却听高战正低声向一老者道:“这姊妹俩家破人亡,我若跟师父去关东练武,怎生安置”

    看高战双眉微庭,似乎难以解决,当下侠义之心大起,上前道:“我和爹爹就要回家,林家姊姊不如暂时住到我家里去——我家在沙龙坪。”

    高战一听有理,回头看了看风柏杨,风柏杨想了想道:“如此甚好。”

    高战忙道:“多谢你啦。”

    辛平道:“些微之劳,何足挂齿。”

    高战见他神采飞扬,一副故作老气的模样,再看那辛捷神姿英风,想到自己爹娘已成黄土,不禁心中一酸。

    辛平便引高战介绍给父亲认识,辛捷细看高战,只见他眉目俊秀,骨格清奇,资质决不在爱子之下,不禁颇为喜欢。

    高战指着师父向辛捷道:“辛叔叔,这是家师边塞大侠风柏杨。”

    辛捷向风柏杨拱手一揖道:“晚辈才从无极岛来,从家岳父口中得知风大侠英风高义,真是武林泰斗,晚辈正愁无缘拜识,不意在此相会。”

    风柏杨见他适才身手,心中好生佩服,暗忖此人集数位前辈武功于一身,难怪出类拔萃,当下连连谦谢道:“老朽虚长几岁,辛大侠不见弃,喊我一声老兄足矣,我在杭城见老弟年纪青青大显身手,重惩淫贼,真如神龙不见首尾,好生令人叹服,”

    辛捷道:“原来晚辈一切都在老前辈眼中,老前辈的轻身功夫真是深不可测。”

    风柏杨见大事已定,就带着高战向众人告别,并向辛挺殷殷致意,要他转告无极岛主无根生相待之情。

    高战忍不住回头向辛平及林氏姊妹告辞,只见林汶眼中,泪光晶莹,强忍哀痛,情深款款的望着自己,想到自己一心相爱的姬蕾不知如何不告而别,而林汶是幼时游伴,对自己又是这般情深,心中真是乱成一团,不知如何是好。

    春去秋来,又是一年的冬天。

    大雪纷飞,寒梅怒放,沙龙坪梅林深处,一幢宽敞的平房,门窗紧闭着,凛冽的北风不停的吹过,大地漫漫地着上了银色的新妆。

    室内,火光熊熊,春意盈然,一个老态龙钟的人,正捧起一个酒葫芦,不停地喝着酒,偶而,一滴酒从葫芦边滴到火盆中,立刻地发出灿青色的火焰,显然,这酒性是相当强烈的。

    老人身旁坐着一个孩子,心不在焉的读着书,不时地望望灰色的天,银色的大地,和喝酒的老人的白胡子,然后,轻轻地合上书,叹了口气道:“梅公公,还有三天就过年了,爹爹妈妈怎么还不回来?”

    梅公公笑道:“一定是被什么事绊住了,在江湖行走,就是有许多意想不到的事,你这娃儿,前些日子还偷偷跑出走说要闯荡江湖,扬名立万,现在却连爹娘都离不开。”

    孩子脸上上红,辩道:“谁说我离不开爹爹妈妈,我不过想大家在一块过年比较热闹点儿。”

    梅公公慈祥的道:“对,对,平儿你说得一点不错,喂,你今年过年还敢和公公赌钱吗?”

    那孩子双眉一扬道:“又有什么不敢?”

    原来这老的正是昔年江湖上名头最响的“七妙神君”梅山民,小的是梅香神剑辛捷的爱子,金童辛平。

    梅公公道:“平儿,你的小朋友呢?”

    辛平一呶嘴道:“她在跟她姊姊学绣花,哼,我瞧她心野得很,学什么绣花,这一会儿不知又用断几根针了。”

    梅山民呵呵笑道:“你心不野?还有脸骂别人么?你和她八成儿又吵架了,对么?”

    金重辛平很懊恼的道:“她一天到晚嚷着要练武,练轻功,我就教她最简单的身法口诀,她又不用心学,昨天我逼得紧了,她就乱跳乱纵几下,结果摔了一跤重的,就不理我了,梅公公,你看气不气人?”

    梅山民道:“平儿,我教你一个法子,包她和你说话。你跑去说梅公公要讲故事啦,她是最爱听的,一定会问:“真的吗’?

    你就说:“当然是真的,呃,你不是不理我吗?’她一定笑骂:“我又没和你说话。’你就说:“好啦,好啦,你到底去不去。’她便会跟你来不再生气,这样,你也不失面子,不是很好吗?”

    辛平心里有些跃跃欲试,但口中还强嘴,说道:“她不理我有什么了不起,我可不在乎,她再这样无礼,我晚上又去装鬼吓她。梅公公,上次呀,你到朋友家去下棋了,她和我赌气,我气她不过,晚上穿起白衣,戴上爹爹的人皮面具,做了一个假舌头在她窗口一站,她吓得尖叫,大喊,总算还有胆子,没有昏倒。”

    梅山民道:“你这不是太胡闹么?你把她吓坏了怎生得了?”

    辛平得意道:“她平常自吹胆子多么大,就是老虎大蛇在她面前,她也不害怕,梅公公,你猜他吓得喊谁?”

    梅山民道:“一定是喊她姊姊或是喊梅公公了。”

    辛平摇头道:“她大喊:“辛平辛小侠,有鬼呀,你快来救救我呀。’我在窗外心中一乐,想她平日最不肯叫我辛小侠,这时大概怕得紧,也照样叫了,我就把面具和白衣一脱,长舌头拔掉丢在梅林中,从窗子跳进,她见我来了,扑上来抱”

    辛平说到这里,突然感到不好意思,心想被一个女孩子抱岂可任意说出,当下就住口不说了,

    梅山民玲听这一双小女儿吵吵闹闹的小事,心是很感有趣,他心想:“辛平这孩子,任谁都得顺他的脾气,可是在林玉这丫头面前,总肯吃亏,这对孩子,各人都把最珍贵的情感付给对方,只是——只是他们都还不明白罢了。”

    梅山民忽道:“平儿,你千万不可每事任意而为,有些事情做错了,可以重做,失败了,可以鼓起勇气再干,可是有些事,你一生只有一次机会,如果你失去它,你就终身再得不着啦。”

    金童辛平似懂非懂,看见梅公公神色奇特,似乎沉思着悠远的从前,心中正感奇怪,梅山民忽然自己发觉神色有异,连忙呵呵笑道:“平儿,你瞧我真老糊涂了,怎么和你讲这些没意思的话。”

    辛平道:“梅公公,我不懂得你说什么?”

    梅山民道:“你不必懂的,平儿,雪停了,你快去拣些松枝,晚上咱们把火烧得旺旺的,公公讲个精彩的故事。”

    金童大喜,他本就闷得发慌,看看雪停天开,就飞快跑出去拾枯枝。七妙神君梅山民又跌入沉思

    “有些事,只有一次机会,失去了,便永远失去,像情感就是这种东西,当你第一次付出去——那一定是全部的付出,如果落空了,那么尽管你有通天的能耐,最多也只能收回一点点儿,像我这种人,一生只付出去一次,就永远收不回来了。”

    缪九娘的倩影又从心底浮起,梅山民平静的望着远方,八十多个年头的恩恩怨怨,情孽纠缠,都一块儿流过胸中,但觉灵台方寸之间,一片清明,但,那只是一刹那。

    “如果没有辉煌的青年,那么年老的时候便没有什么好咀嚼回忆的。”他想:“我这一身可算是多彩多姿魄了。”他眼角浮起了淡淡的微笑:“年青的日子,是被认为名满天下的怪人,率性做着自己爱做的事,那管别人对自己是敬、畏、僧、恶,自命不凡,挟着几样雕虫小技,卑视天下悠悠苍生。”

    “中年的时候,我遇上了缪九娘,在别人对我“七妙真君”的“七妙”中,有“色”这一妙,其实那是凡夫份子的见解,我到处与女人所混,何曾付下半丝感情,然而当我和缪九娘结交后,我才发觉茫茫世上还有可寄托自己一切的——包括生命、财富和情感,那就是相爱的人儿,这是自古以来,世世代代都不变的。”

    他仍然挂着微笑,但是笑意中却多了一种凄凉的味道,白发无风自动,显然是心情在激动着。

    世人常道:“众口铄金”那是不错的,就连她也相信我是玩弄感情的魔王,拂袖而去,梅山民啊梅山民,这也算是你不拘细行,荒唐放荡的报应吧。

    “我在万般绝望下,接受了中州五大剑派的死约会,中了暗算,功力尽失,她误以我死,哀急成狂,了结残生,于是,我从一个叱咤风云的神君,变成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

    其实他那知道当他赴约后几天,缪九娘已发觉两人之间是误会,就想赶回相聚,没想到江湖上竟然传闻七妙神君梅山民在五华山丧身于中州五大剑派的联手夹击,她当时又急又悲,心知梅山民定是因为和自己决裂,这才伤心不顾一切的接受五大剑派挑战,她当下便孤身上崆峒山去我厉鹗报仇,但不是厉钨对手,被厉鹃赶下崆峒山,她天性高傲,受此大辱,而且又以为梅山民已死,是以失去理智,终日疯疯癫癫而死。

    北风吹散了彤云,看样子雪是不会下了,梅山民心想:“世事的变化岂是人所能逆料,一个人从超人变成凡人,那心情恰如做了一梦,梦景情最真。然而一切都不存在了,只有经历过这种变化的人,才能领悟以这种复杂的感情啊!”“梅公公,你在干吗?”

    厚厚羊毛门帘开处,跑出一个小女孩,脸颊嫩红,十分可爱。

    梅山民从幻境中惊醒,搓搓手道:“玉娃儿,我老人家在烤火哩!你也来么?”

    原来那女孩正是金童辛平的玩伴林玉。

    林玉踌躇一会,忽道:“梅公公,雪停了,我替你到桥头沽酒去。”

    梅山民笑道:“你这娃儿,又有什么要求我老人家,干脆说出来,别在我老人家面前弄鬼了。”

    林玉小脸一红,不依道:“人家好心意要替你打酒,你倒骂人家。”

    梅山民怕羞了她,慈祥的笑道:“好呀,你替我沽酒,谢谢你啦,你有什么事,我老人家一定帮你。”

    林玉想了半天,梅山民不住催促,她才结结巴巴道:“辛平这野孩子,他又气我不理,不理人家了。”

    梅山民心中暗暗好笑,咐道:“刚才一个告状的才去,又来一个。”便装得很严肃道:“我以为他在你姊姊房里和你一块玩,想不到竟然不在,这半天也不知他到哪去了,刚才还在下雪,他会跑到哪里去呢?”

    林玉大急,忙道:“多半又是到后面山上去了,那山路本狭小,现在下满了冰雪,又滑又湿很是危险,我去找他。”

    梅山民道:“且慢,他一身功夫都怕滑倒掉下,你只会毛手毛脚几下,那怎么行呀。”

    林玉坚决道:“不行也得行,梅公公,你也去好不好?”

    梅山民故作恍然大悟,连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林玉急问道:“怎样?”

    梅山民道:“我一大早就看到辛平这娃儿愁眉苦脸,说什么‘老是给我气受,不理也罢,还是跟爹爹去闯江湖,似后大家别见面。’我听他没头没脑地说,当时的确是不懂,现在才明白啦。”

    林玉眼眶一红,低声道:“我并没有和他真的生气呀!唉,他这人什么都敢做的,梅公公,不要是又跑出家了。”

    “你既不生他的气,为什么要不理他呢?”

    林玉必急如焚,漫口道:“你不懂的。”

    梅山民看她急得眼泪汪汪,知她真情流露,不宜再骗,就道:“小娃儿,别急,别急,辛平去拣枯枝来烧,他说假使你出来了,请你也一起去拣,他正在梅花丛中等你哩!”

    林玉大喜,也不暇细想梅公公刚才骗他的吐露真情的可恶,就飞奔出去。

    梅山民从火盆下取出一根烘得半干的松枝,加入将熄的火中,望着林玉的背影,两支小辫儿一晃一晃,不禁喃喃说道:“这就是人生,小的渐渐长成,老的渐渐衰去,这就样,前辈的功业成就才会延续下去。”

    “劈拍”“劈拍”放下的松枝烧着了,满室发出一种出尘的清香。林玉必急如焚,漫口道:“你不懂的。”

    梅山民看她急得眼泪汪汪,知她真情流露,不宜再骗,就道:“小娃儿,别急,别急,辛平去拣枯枝来烧,他说假使你出来了,请你也一起去拣,他正在梅花丛中等你哩!”

    林玉大喜,也不暇细想梅公公刚才骗他的吐露真情的可恶,就飞奔出去。

    梅山民从火盆下取出一根烘得半干的松枝,加入将熄的火中,望着林玉的背影,两支小辫儿一晃一晃,不禁喃喃说道:“这就是人生,小的渐渐长成,老的渐渐衰去,这就样,前辈的功业成就才会延续下去。”

    “劈拍”“劈拍”放下的松枝烧着了,满室发出一种出尘的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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