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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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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漆黑的夜,回忆的星光在漆黑的过去发亮。

    对俞佑亮来说,那一丁点星光现在也变得遥远而不可捉摸了,翻开金刚经,那蟹形似的梵文一经映人眼帘,他的身子仿若就回到千里万里外的西域去了。

    蓝衣人的语声打断了他的沉思:“老夫委实不明白,像这样平凡的一本经书,为什么要用那捞什子梵文手录?”

    俞佑亮瞧了对方一眼道:“真是这样平凡的一本经书么?”

    蓝衣人一怔,道:“依你之见如何?”

    俞佑亮道:“小可天性鲁钝,那会有什么见地,老先生既言这经书如何如何的平凡,想来它便是真的平凡,只是——”

    他口气的一顿,蓝衣人道:“有话快说——”

    俞佑亮道:“在小可的心目中,老先生却是个相当不凡的异人,人犹如此,那些老先生口中的平凡,在我看来自然也觉得不凡了。”

    蓝衣人冷笑道:“你转弯抹角说了半天,仍然是连篇的废话。”

    俞佑亮道:“所以说老先生不凡嘛,旁人的废话自是听不进去。”

    蓝衣人怒道:“你的话有个完没有?”

    俞佑亮满面惶恐,道:“老先生息怒,小可这就离开,免触老先生之心火。”

    言罢,转身就走,蓝衣人喝道:“还不站住!”

    俞佑亮回头道:“老先生还有何见教?”

    蓝衣人冷笑不住,道:“如此这般,你就想把那一本经书带走么?”

    俞佑亮道:“噢,小可急于离开,可没要安着这等心眼。”

    蓝衣人哼一下,道:“老夫还会洞察不出你心中主意?”

    俞佑亮道:“小可百口莫辩。”

    蓝衣人道:“漫说你不怀异心,便是老夫今夜约你至此,岂容你轻易离开。”

    俞佑亮道:“小可之去留,老先生做得了主么?”

    蓝衣人道:“老夫说一是一,你不相信尽可试试——”

    俞佑亮心中一转,道:“老先生自信如斯,小可倒不敢轻易当试了。”

    蓝衣人道:“还算你有自知之明,现在你且依经书所载口述一遍——”

    俞佑亮翻开线装书的第一面黄皮,运足目力觉阅,只看了五六行,心中已自暗暗吃惊,忖道:“师父尝言,少林金刚心法之深遽玄奥,较禅门降魔七曲犹有过之,竟是丝毫不差,任何人若能将这本经书所载真诀修成,武林中怕已难有其敌了。”

    蓝衣人轻咳一声,道:“这梵文没有把你难倒吧?”

    俞佑亮道:“小可目前已自承识得梵文,若再托辞左右,老先生也是不信。”

    蓝衣人道:“既是如此,就别再磨菇下去了。”

    俞佑亮道:“老先生听了——”

    他清了清喉咙,接道:“人之习武者,首重养气,何谓气?一日气满,二日体虚,譬之一体三面六手,心只一焉。养气大成,乃可登峰造极”

    俞佑亮将视线自书上收回,道:“这是本书破头。”

    蓝衣人道:“念下去——”

    俞佑亮接念道:“是故养气之正法即为心法,心法之成,实在于神无真极,殆佛祖所谓:必有因缘;先儒所谓:天命收归。凡此种种,均为天定,不可强求”

    他说到这里,一击掌道:“好个天定而不可强求,旨哉斯言!”

    蓝衣人道:“谁要你自中插言!”

    俞佑亮目览经书,续念:“旨祖又云:心法之修,首须清虚,次要脱换,复次则在于戡嗔念,六根清静,此乃佛祖”

    蓝衣人不耐打断道:“去它的佛祖,老夫可没这等闲工夫听训!”

    俞佑亮道:“老先生可莫出言亵渎”

    蓝衣人道:“翻开第二页——”

    俞佑亮翻动书面,游目观览了一忽,道:“欲令浩然之气满,养练之气收,其中乃有阴阳存焉,动即阳,静是阴,无形,无声、无色、无迹象可寻,倘接其实质趋。人正轨,则又有、有声、有色、有迹象可寻。解日——”

    述说至此,迟疑了半响:“解日解”

    蓝衣人心思何等细密,早已瞧出俞佑亮踟躇之后,追问道:“解日如何?”

    俞佑亮述道:“解日:坐马劳,以双手参差互握,覆于脐下。掌心之气通脐,脐能伸缩自闭术即可观。”

    “行功时,调和阴阳。运而动静,自胸过肩,节节吞气,每吞每急,运吐深沉,纳入丹田,远足趾而上,其行气也,如钟机有声,缓速有制。此周而复始”

    蓝衣人截口道:“且住!且住!”

    他说着,就地运膝而坐,两手参差覆脐,依样葫芦的运功起来。

    须臾,但见蓝衣人、天台徐徐冒出白气,呼吸亦渐急匆,约有一柱香的时间过去,蓝衣人面上突然肌肉扭曲,露出极为痛苦之状。

    俞佑亮睹状,悄悄行至蓝衣人身侧,掌上蓄劲待发,心忖:“现在我只要一掌击下,这人就得魂归冥冥了,但他真是如此容易受讹么?”

    他正自举棋不决,陡间蓝衣人阴哼一声,坐不改其姿,一掌朝俞佑亮拂至!

    俞佑亮本具相当警觉。一听哼声,已知有异、他身子微拧,立时飘出二丈之外。

    蓝衣人跃身而起,道:“老夫早已防你这一着,你敢在老夫面前捣鬼?”

    俞佑亮暗暗心惊,忖道:“此人心机独密,尤有难能者。在顷忽之间,竞能由运功而散功,岂是等闲高乎所能办到?看来今夜我真是与虎谋皮了”

    他口中故作淡然道:“小可不明白此言何所而指。”

    蓝衣人冷冷道:“调和阴阳,节节吞气,每吞每急——天下练气行功那有如此练法?老夫若非及时省悟,此刻怕已走火入魔了!”

    俞佑亮-忙中道:“金刚经乃心法正宗,自不可以常情度之”

    他话一出口,方知失言,正要出言搪塞,那蓝衣人眼珠一转,阴恻恻地道:“金刚经!金刚经!原来你早已得知!”

    俞佑亮道:“这个,是小可胡猜的”

    蓝衣人连哼不语,一掌缓缓抬起,俞佑亮暗暗运功戒备,那蓝衣人一掌却始终不曾拍下。

    俞佑亮只道对方心有忌惮,笑笑道:“老先生如果动手,怕再难以寻得第二个释经之人了。”

    蓝衣人长笑道:”你可知道老夫从不做无把握之事?”

    俞佑亮罹道:“怎的?”

    蓝衣人道:“老夫要你依原经译出,还怕你不俯首听命”

    俞佑亮道:“莫非老先生欲以力相强?”

    蓝衣人道:“那是下焉之策!”

    俞佑亮道:“愿闻老先生上策——”

    蓝衣人道:“说出与你听听也是不妨,适才你翻动经书之际,不是曾被一支毛细针刺破手指肌肤”

    俞佑亮道:“敢是针上染有毒?”

    蓝衣人道:”你念头转对了,可是却已转得太迟。”

    俞佑亮眨一眨眼,道:“太迟么?似乎不见得。”

    这次轮到蓝衣人楞住了,他脱口道:“怎么?你未被钢针刺着?”

    俞佑亮摇头道:“区区钢针之毒其奈我何?小可自有辟毒之法。”

    蓝衣人闻言,狂笑道:“老夫早已闻知你身怀辟毒大雄珠,但你可知那染在钢针上的是何毒物?”

    俞佑亮心子一沉,道:”何毒?”

    蓝衣人-字字道:“阴——符——牵——机——”

    俞佑亮身躯猛可一大震,失声道:“牵机之毒?那五派掌教”

    蓝衣人冰冷道:“五派掌教所中之毒正是牵机!”

    俞佑亮戟指道:“你昆仑、武当、点苍、天山掌教都死在你手上?那俞一棋”

    他忽然止口不语。缘因地想到那五派掌门身死之夜,他自己曾在现场亲眼目睹俞一棋出现,且以利剑刺在场死尸,连自己亦不得免,那主谋元凶除了俞一棋,难道还会有他人?

    蓝衣人道:“老夫说五派掌门身中牵机之毒而死,可没说死在老夫手上。”

    他两眼紧紧盯住俞佑亮,复道:“阴符牵机既侵入你肌肤,此刻那毒力大约就快要发作了!”

    俞佑亮吸一口气,体内真气运行,到了第五周天上,果终运行不-“哇”一声,他吐出了一口鲜血。鲜血沾土竞立刻成黑紧色!

    蓝衣人狞笑道:“大雄珠纵能辟易百毒,但遇上这阴符牵机嘛嘿!嘿”俞佑亮心中一凄,忖道:“我先时犹自恃有大雄珠在身,虽知钢必染有剧毒,却仍不放在心上,谁又料到对方竟会以毒甲天下的阴符牵机来对付我,难道我今夜就要步上五派掌教的后尘了”

    他心含悲愤,斗然大喝一声,右拳一划,猛劈而出。

    蓝衣人轻起一掌相迎,只闻“呜”一声怪响,一道异巨无匹的旋力自中荡起,俞佑亮脚步一跄,往后退开半尺!

    那蓝衣人冷哼一声,身子一弓,好比疾风一般掠前,到了俞佑亮头上居然硬生生的在空中折了一个弯,一足朝俞佑亮踢至!

    俞佑亮蹬足再退,霎时那已退出了五丈之遥,那蓝衣人一足仍然系原式平踢而出,这么远的距离,俞佑亮竟感到一股阴寒风袭体,不禁心惊不已,对方功力之高,诚大出他意中所料!

    急切间,俞佑亮身子向左一闪,欲暂避其锋,未料蓝衣人身形呼地又是一振,只一晃眼便到了俞佑亮身后,大袖一拂,一道古怪的力道袭向俞佑亮后背。

    俞佑亮见对方身法有如鬼魅,心知只有以实硬拼,他大吼一声,猛可一转身,双拳疾推而出了!

    两股力道才一接触,俞佑亮身子已然凌空而起,不住绕着战圈急转,他这一着是避免再蹈而前,但见那蓝衣人破袖适时递指一弹,俞佑亮只一道回旋真力回击而来,一霎之间,尖啸之声大作!

    那蓝衣人的功力委实怪异万端,俞佑亮不暇思索,腾挪自对方那股回旋力道边缘斜掠而前,望准蓝衣人就是一掌。

    他这一掌是满含辛酸悲愤而发,掌劲有若铁石巨斧,蓝衣人见他拼命出击,一时倒不敢直攫其锋,仰身一退。飙风自他头上呼啸而过。

    俞佑亮一掌击空,第二掌闪电般翻出,蓝衣人“嘿”了一声,右手五指居空白上,而下划了一划,俞佑亮只觉得对方这一划的招式竟是极为繁复,自己含劲发出的一掌到了对方前胸三尺之前,居然再也递不进分毫!

    蓝衣人不容敌手有任何变招之机,他右手一划之后,立时骈指如戟,直取俞佑亮脉门!

    只不过几个照面过去,俞佑亮已是迭遇险局;迫得他只有撤身再退,蓝衣人五指齐张,改点为拍,这顷忽之间,变化如斯之速,实已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

    俞佑亮但觉半身一麻,那一掌之力已结结实实的击在他前胸,他足步一跄,一速向左跌开五步,却兀自恃强不倒。

    蓝衣人冷笑一声,一箭步窜前,一手捣向俞佑亮襞脉,口低喝道:“倒下!”

    俞佑亮绝望攻心,临危犹图最后一拼,双掌在右方上角一阵猛挥,半空中登时激起一阵旋流,这刻他已发出禅门的“降魔七曲!”

    说时迟,那时快,俞佑亮降魔七曲才发,陡觉胸中一窒,一股浊气自气海直冲而上,他情知牵机毒力经这一运力,已然加速发作,转眼间,那浊气便冲到了巨关之上,他终于再难支撑,仰天便倒!

    蓝衣人阴阴一笑,移步上前道:“无论在智在力,你都是我生平难遇的敌手。”

    俞佑亮这刻只觉周身炽热难当,血脉滞而不畅,直似万蚁啃啮,那牵机毒力端的确是其厉无比的!

    蓝衣人道:“阴符牵机虽然号称毒中之尊,却非无药可解。”

    俞佑亮身躺地上,怒目圆睁道:“你待如何?”

    蓝衣人翻翻手中的金刚经,道:“此经一共有三十九页你每译述一页,老夫便给你一服解药,待得服完三十服之后,那牵机之毒自然悉数化解。”

    俞佑亮寻思片刻,道:“今日之局,不管我译不译经,你都不会饶过我了,临死之际,我还会中这次计么?”

    蓝衣人恚道:“小子你是不从?”

    俞佑亮道:“你这是多此一问了。”

    蓝衣人一掌抬起,道:“不待毒性发作,老夫就先劈了你再说!”

    他一掌正待击下,竹林外陡然传来一声长笑,紧接着一道冰冷的语声飘至:“劈得好!劈得好!”蓝衣人单掌一窒,头也不回,喝问:“谁?”

    那语声道:“老朋友都认不出来了么?”

    竹林悉索处,走进一个披发左衽的老者,竟是那来自西域的温士达!

    俞佑亮目睹此人出现,心中绝望之情又多增了一分,只闻那温士达说道:“莫怪你那日在清空庙前,突然改变主意,原来是有心利用于这小子。”

    蓝衣人沉下嗓子道:“你怎知老夫在此?”

    温士达道:“是夜在清空庙围歼三派门人未成,温某一气退走,途上愈想愈觉得事情真是透着它妈的蹊跷,试想一想,那设下陷阱围歼三派门人的主意也是你出的,出面给敌解围的也是你,,天下还有比这更荒唐的事么?”

    蓝衣人道:“是以你便如何?”

    温士达道:“既然心中犯疑,是以温某便匆匆赶回”

    蓝衣人道:“你赋性多疑,总是不改。”

    温士达道:“还怪温某多疑?姓俞的你未免太它妈的不够朋友了!”

    蓝衣人道:“怎么说?”

    温士达望了他手中经书一眼,道:“咱们虽说是以利害相交,但你却不应对朋友藏私!”

    蓝衣人将手中的经书扬了扬,道:“你是指这经书?”

    温士达道:“少林金刚经!温某还会不知晓?你是想诱这小子为你译经”

    他用轻蔑的目光往地上的俞佑亮一扫,复道:“看来这小子真成了你囊中之物,姓俞的,真有你的!”

    蓝衣人摇摇头,道:“话虽如此,老夫仍不能令他听命译经,可说是虽胜犹败。”

    温土达面上杀机毕露,道:“这小子不除,他日必为大患!”

    蓝衣人道:“说得有理。但是这本金刚经呢?”

    温士达沉思半响,道:“你说那钱继原识不得梵文?”

    蓝衣人一击掌,道:“亏你一言提醒老夫,译经何怕无人!”

    他转而俯首朝俞佑亮道:“小子你大限已至,那阴符牵机滋味如何?”

    俞佑亮适才趁两人对话之际,曾试图运功逼毒体出,却是完全无效,此刻他体内主脉已损,这一运气,顿时汗如雨下。

    他咬紧牙关,道:“我死后,是不是你也将我浮雕一尊石像?”

    蓝衣人蹬地倒退一步,道:“你居然已知道老夫是谁?”

    俞佑亮冲口嘶声道:“红袍人!你就是那夜在石林偷袭了我一掌的红袍人吧!”

    蓝衣人阴yīn道:“那夜在石林被你逃出,今夜哼!哼”他一转念,又道:“承天三匠既是助你逃脱,可曾交托你任何物件?”

    俞佑亮道:“什么物件?”

    蓝衣人大怒道:“小子你死到临头,还要装傻?”

    他吸一口真气,运起内力于掌,伸手拍下!

    面临这生死之间,俞佑亮心中是一片茫然,他知道英雄好汉压根儿就是人硬先造出来的,在那血泪交织成的英雄头衔里,又何尝没有常人的天性在?就是这天性令他生出一种气短悲哀的感觉。

    他勉力在面上挤出一丝凄凄的笑容,哑声道:“打啊!打啊!”蓦地,长空刷地一响,一道电光急闪而下,紧接着轰然一个暴雷,大地为之惊动!

    蓝衣人心神一震,一掌疾劈而下,他是望准俞佑亮心脏下击的,但只为了雷电一震之威,掌锋不觉稍稍偏左二分!

    霎时俞佑亮身子有如触电般的痉挛了一下,然后再也无法弹了!

    温士达道:“这一掌势可摧摧丘峦,不知有无把握将这小子击毙?”

    蓝衣人哼一下道:“你在怀疑老夫的功力了?”

    温士达摇头道:“非也!方才雷电交击,温某见你掌力偏歪了二分。”

    蓝衣人道:“单是牵机至毒,也足以致其死地,何况老夫那一掌已用上了七成功力。”

    温土达道:“此子一除,天下尽在你我囊中了。”

    这刻长空电闪连连,月亮潜形,豪雨倾盆而下。

    两人衣袂尽湿,温士达道:“走吧!再不走,可真要成落汤鸡了”

    蓝衣人一颔首,两人最后往地上静静躺着的俞佑亮望上一眼,相继纵起,瞬即消失在苍芒的雨夜中

    豪雨渐渐的下着,淋在俞佑亮的身上,地上的血水,汗水和雨水交融成一片

    雨点落在苏白风的脸上,他全身已湿淋淋不成人形,但他仍然放足狂奔。

    雷电交鸣,豪雨突降。莫非是不祥的预兆?

    苏白风望了望前方茫茫的原野,低道:“离那竹林约摸仅有三里路程了,但愿我还能赶得上”

    突然,他发现前方有一条纤小的影子伫立在原野上,临近一望,竟是-名身着素服的女子!

    那素服女子撑着一只小伞,独.自立在空旷的草地上,瞧去显得那样的孤寞,又显得那样的神秘。

    苏白风奔到她的身侧,素服妇子回过首来望了苏白风一下,却默不作声。

    苏白风问道:“时值夤夜,姑娘缘何只身一人在此?”

    素服女子低道:“我在相候一人。”

    苏白风诧道:“姑娘与人有约?雨夜中不会有谁到这荒野来?”

    素服女子道:“会的,他会来的五年前今夜,我们那是从临江亭走到此地,然后分手的。时隔如此之久,他应该出得落英塔了”

    苏白风一惊,脱口道:“落英塔?”

    素服女子恍若未闻,自语道:“那一夜也是下着大雨,他在临江亭上听我奏完了一曲琵琶,我们就撑着小伞在雨中下漫步,我一点也不觉得他就离我而去但是到了这里,他终于对我道出‘再见’”

    苏白风心中颇受感动,但他忽然又想到了俞佑亮的安危,再也不能稍事逗留,当下对素服女子道:“区区尚有要事先行离开,姑娘若等不着人也该回去了,免得夜深受寒”

    他一拱手,又继续如飞前奔。

    雨下得更猛了,越过这一大片荒落的原野,竹林终于在望——

    斗地有两道墨影自前方竹林单起,在苏白风的视野中一晃不见,刹那间,苏白风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他加紧脚程掠去。

    穿人竹林,触目瞥见一人安静地躺在地上,被雨水冲淋着,苏白风呆了一呆,低喃道:“我究竟是来迟”

    他一边蹀步上前,一边想着道:“在废墟见到俞一棋和另一个姓俞的红袍老人先后出现,我便醒悟到那夜在清空庙出现,约时与俞佑亮弟合相见的蓝衣人,正是姓俞的红袍人所装扮,因此兼程赶采,不料竟仍是迟来了一步”

    他哈腰审视,见俞佑亮已气息全无,似乎已没有丝毫生理了,此刻他只觉得满腔的悲愤无法发泄。

    他与俞佑亮虽然订交不久,表面上看似平淡,其实在心中俱都对对方产生种种亲切的感觉,因此他一发觉俞佑亮将遇险境,便不辞遥远赶来示警,但他抵达时却见俞佑亮已先他遇难,怎不令他痛惜不已!

    苏白风望了望俞佑亮那安详的面孔,几乎不敢相信他在一日之前还是个谈笑飞扬生龙活虎的人,他心中只是反覆的想着,难道这少年就此长辞于世了么?

    苏白风举袖擦去颊上的雨珠,低道:“他太年轻了,生命不是如此的结束”

    默立了良久,苏白风抬臂将俞佑亮抱在怀中,蹒跚地往前行去。

    豪雨如注,雨声聒噪,只令人听得满心凄迷。

    出得竹林,见远远山颠水墨画似的融化,苏白风就这样漫无目的走着,也不知走了多少路,忽然前面草苇稍处人影一闪,有人喝问:“是谁?”

    苏白风不答,继续往前步去,只见风声荡处,一个青衣少年大踏步而来。

    那青衫少年见苏白风怀中抱着一人,似乎也怔了怔,抱拳道:“对不住,在下正在寻觅一人,误认兄台为”

    他忽然止口不语,苏白风淡淡道:“不用客气。”

    青衫少年回身就走,苏白风心念一动,出声道:“阁下寻觅之人,是否为一女子?”

    青衫少年霍然止身,转过头来。便道:“你,你怎得而知?”

    苏白风无心与他多谈,正想速做一番解释,就在这一忽间,那青衫少年已再二次注意到了苏白风所抱着的人,惑问道:“兄台怀中所抱何人?”

    苏白风道:“一个死去的朋友。”

    青衫少年道:“可否让在下一瞧?本人姓钱名继原。”

    他迳自步上前来,牵起俞佑亮的手臂把视、口中道:“不瞒兄台,在下曾在塞外一座塔中渡过五年岁月,从一个姓左的怪人学到岐黄之术。”

    苏白风心中一震,失声道:“姓左?”

    他再也忍不住,出口吟道:“访尽四海有豪杰,打遍天下无敌手。”

    那青衫少年钱继原为之一怔,道:“那姓左怪人常常念着这两句,你怎么也知道了?”

    苏白风喃喃道:“是了,他就是赵老爷子所访寻之人了”

    钱继原道:“你说些什么?”

    苏白风不应,旋道:“阁下确擅于岐黄之术?”

    钱继原微一颔首,他将俞佑亮的臂脉把视了半晌,摇了摇头。

    苏白风神思一绪,道:“没救了?”

    钱继原道:“令友肤呈紫黑,中焦阻塞,显是身中巨毒之征候,自肤上浮现的白点观之,那毒物似乎就是毒中之尊的阴符牵机了”

    苏白风耸然动容,钱继原续道:“牵机之毒犹有药物可解,但令友中毒之后,似又为人以内家阳刚掌力所伤,那一掌大约是稍有偏失,令友此刻心脉欲断不断,饶是如此,若换了常人也是必死无疑”

    苏白风道:“依阁下把握如何?”

    钱继原道:“但令友中毒之际,似乎曾经拼力将元关闭上,这等潜力已非常人所能办到,加之那外来一掌未能将心脉震断,瞧上去令友像是又有了一线微乎其微的生机”

    苏白风道:“阁下可否勉为一试?”

    钱继原点点头,道:“那阴符牵机的解方乃是”

    他话犹完,苏白风无意将怀中的俞佑亮挪动了一下位置,成了头部朝外。那钱继原视线乍一触及俞佑亮面孔,脸色一变,道:“恕在下没有时闯久留,后会有期——”

    言罢,回身欲行,苏白风错愕不矢,拧身拦在前面,道:“兄台何尔前后判若两人?”

    钱继原冷冷道:“虽说是见死不救,有负于义,但此人我万万不救!”

    苏白风道:“兄台请说出一番道理来!”

    钱继原不耐道:“不救便是不救,那有这许多夹缠。”

    苏白风呆了一呆,道:“钱兄定欲见弃,区区自是无法相迫,就算是我这位俞兄弟命里该绝,但兄台何妨将不救之原,因道出”

    钱继原踟躇一下,一字一字道:“在下不齿令友之为人!”

    苏白风道:“什么?”

    钱继原道:“有一人多行不义,在下对他深恶痛绝,但令友却与其串成一气”

    苏白风沉声道:“你亲眼目睹?”钱继原点点头,苏白风大喝一声道:“苏某绝不相信!”

    钱继原鄙夷一笑,道:“只因为这人是你朋友,你便要护短便待怎地?”苏白风怒道:“姓钱的,你总见过鄙友几面?”

    钱继原道:“二面之缘。”

    苏白风仰天长笑,道:“苏某虽非与这位俞兄弟朝夕相处,但见面的次数总比你多上十倍八倍,两相权衡,苏某是相信你呢?还是相信自己呢?”

    钱继原哼一哼,道:“事证俱在,饶舌何益?”

    苏白风只觉全身血液都涌了上来,沉道:“姓钱的,你见死不救倒也罢,若你再出言辱及鄙友,苏某说不得只好得罪了!”

    钱继原也被激怒道:“区区就是看不惯像尔等这些人,你若要动手,区区随时候教!”

    苏白风怒极而笑,道:“好得很!”

    他轻轻将俞佑亮置于地土,举掌欲发,那钱继原“呛”地亮出身后长剑,口道:“在下惯于使剑,你发招吧!”

    苏白风再不打话,一掌直往对方胸口探去,钱继原足步一错,剑子后甩,避过对方这一掌。

    几乎在同一刹间,那钱继原由守而攻“呛啷”一声,长剑抖弹而出,指向苏白风胸腹,去势之疾,直令人难以测度。

    漫天剑星中,苏白风吸了一口气,胸腹一凹,那钱继原一剑推实,只差半分便完全指空——

    苏白风得理不让,双拳一翻,迅疾的攻向对方“曲池”大穴。

    钱继原在掌锋行将及体之际,不退反进,剑走偏角,点点有如繁星,剑身迎着对方一拳来势抖颤不歇,只闻“嗡嗡”之声不绝于身,气势的是骇人之极!

    他这二剑封出,连变五式,迅速之中,又揉合极为严密的守势,敌手那一掌若不改其势攻来,势非被剑子截上不可。

    苏白风暗暗赞了一声,他当机立断,单掌微挫,掌劲吞而不吐,利用对方那剑气反震之力,硬生生移左二寸,居然突破那霍霍剑光,斜斜击倒了钱继原胸前!

    这一掌含劲而发,乃是赵门绝学“密影穿云”此际由苏白风这等内家高手使出,更见威力的。

    那钱继原只觉得有一股重如山岳的无形之力重重逼至,欲待回剑自救已是不及,当下他骤然一呼,仰身退出三步!

    苏白风并未发势追击,他收掌道:“阁下剑术已臻颠峰,只是”

    那钱继原定身打断道:“你能在单剑下走上百招,区区立刻折剑服输!”

    苏白风怒哼一声,一掌正待拍出,蓦见前方草苇轻动,一人撑伞而来。

    那人来得近,苏白风瞧得真切,不是那素服女子是谁?

    钱继原乍见那女子出现?张目结舌了好一会,呐呐道:“沈姑娘你怎么到这里来了?”素服女子犹似未闻,她痴痴的望着钱继原,低道:“你,你变得憔悴多了”

    钱继原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两颊,道:“姑娘又何尝不如是?”

    素服女子道:“我是永远不会长胖的,只因——只因”

    钱继原道:“为了何故?”

    素服女子垂下粉首,道:“只因为无时不刻都在思念着一人”

    一旁的苏白风闻言忖道:“我若得一个姑娘对我如此关切,夫复何求,这姓钱的不知几世修来之福,竟得丽人青睐有加?”

    只闻那素服女子又道:“当日一别,我目送你飞渡芦苇,微茫而远,那时下着蒙蒙雨,天际满是冥色,仿佛你我再见已是遥不可期,但今夜你终于践约回来了”

    钱继原微吁一声,素服女子低道:“只是空让悠悠的岁月蹉跎了五年。”

    钱继原道:“当日我远出漠北,也是情不得已,而且我在落英塔五年,倒也非平日渡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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