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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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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俱在,岂容置辩?但是,知徒莫过师,铁杖徒儿失之刚愎则有之,色戒断无相犯之理,老僧原意逐出门墙使其寻访线索,自白于武林。没有料到唉!”

    老和尚叹了一口气,便闭口不言,无限怅惘地收起紫玉如意黯然坐下。

    祁灵忽然肃容说道:“铁杖大师虽死冤屈未伸,晚辈有缘,能受托遗命于古塔,自是有责任使之真相大白,此行前来”

    闲云老和尚说道:“祁施主此行用意,老僧已经了然于心。置身千里,忠于一诺,其行感人,七阳丸已经为施主奠下基石,老僧少不得要为施主一尽绵薄之力。只是老僧隐居深山多年,不能再来传授武功,何况少林绝技一向不传外人,铁杖徒儿与施主未立师徒名份,意即在此。”

    祁灵大急,连忙说道:“老前辈之意”

    闲云老和尚摆手止住祁灵的说话,说道:“祁施主一番好心,老僧岂能辜负,明日老僧自有妥当安排,今日且待老僧助施主一掌之功,助长七阳丸功力,扎稳根基,当为首务。”

    祁灵知道闲云老和尚乃世外高僧,言行必果,当时拱手称谢,并说道:

    “晚辈另有一颗丸药,秘芨中曾说明,若能一并使用,当能更有功效。”

    说着便取出另一颗千手剑少则奇留赠的灵药,托放掌中,闲云老和尚一看之下,便低喧一声佛号,说道:“此是华山派独门内服圣品百灵丹,不仅能助长内力,更解百毒,疗病生肌。施主缘份不浅,老僧若不尽力相助一掌,于心不安。”

    说着便叫祁灵将外衣脱下,仅留小衣,横躺在地席之上。深夜泰山,残冬风紧,虽然祁灵服过七阳丸,依然感到赛风刺骨,战憷不已。

    闲云老和尚趺坐在祁灵身旁,伸出右手,舒掌平抬,隔离祁灵身体约两三寸的地方,虚空作势,并不按实,首先停在“气海”穴,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光景,开始慢慢游动,遍走周身各大穴道。

    闲云老和尚的手掌每到一处,宛如滚烫的烙铁,但见一股水气,随掌而起嘶嘶有声。祁灵躺在那里,只觉得周身发胀,一如在姑苏古塔之顶,服用七阳丸后的情形一般,只是此时情形,尤较过之。而且,最使祁灵感到难以忍受的,便是骨节吱吱直响,象是全身俱要散开一样。

    就在这样铁熨烫之下,足足过了好几个时辰,祁灵便感受到热量减低几分,直到最后几次的时候,祁灵不但不感觉痛苦,更感到熨烫得异常舒适。

    闲云老和尚长长地喘了一口气,举手擦去额上的汗珠,缓缓地说道:“七阳丸服用逾月,已经深入骨髓中,一时不易催动,费时久,但是只此一项已平白为施主增添十余年吐纳导气之功。”

    祁灵闻言霍然翻身而起。只觉得精神特别充足,立即一躬到地道:“老前辈之恩,晚辈不敢言,但能够感五内,此生不忘。”

    闲云老和尚微微露出一丝笑容,点头说道:“方才施主能忍受痛苦,闭口不出声,较之老僧点晕昏穴行功,效力更大,施主资质较之当年铁杖僧徒儿,更为良佳,明日如有机缘,日后当能为武林增放光彩。

    说着便站起身来,指着隔壁说道:“施主此刻且回到榻上休息,睡前服下华山圣药百灵丹,明日再作而后定夺。”

    祁灵辞谢过老和尚,依言服下百灵丹,静心安歇,原来以为心情兴奋,思潮涌起,恐怕一时难以入睡,没有料到一觉睡得极香,酣在直到天明。

    祁灵一觉醒来,但见阳光满室,已是日高三丈的时分,慌忙起床,闲云老和尚已在外面说道:“祁施主自行到外面漱洗,老僧有话相告。”

    祁灵应声而出,一夜大雨,遍山如洗,白云舒卷,松涛盈耳,冬阳温暖,微风不寒,泰山之阳,竟是如此令人心旷神怡。

    仰望身后,峰高则不可仰止,俯瞰眼前,但觉山下迷蒙隐约,一时祁灵不禁凡心尽绝,尘气尽消。匆匆舀水漱洗后,转回到茅舍里,但见茶几上摆着一碗白水,一盘米饭,一碟蔬菜。闲云老和尚含笑说道:“此山有此一饭一菜,已是来之不易,祁施主勿以简单相待介意。”

    祁灵一日未食,一见米饭,已经是饥肠辘辘,当然一点不客气,饱餐已毕,闲云老和尚从身上取了一个小竹洞,交给祁灵说道:“这竹洞之内,是三颗丸药,是老僧采集泰山地龙之涎,合药而成,专治风湿之症,药虽三粒,却是制来不易。”

    祁灵瞠然不知闲云老和尚突然送给自己三粒治风湿的丸药是何用意,伸手接过,眼睁睁地望着老和尚。

    闲云老和尚说道:“少林绝技并非藏珍不授,一则碍于戒律,我这个受面壁的掌门人,更不能轻自授艺;再则,老僧昨天得知华山门人千手剑沙则奇,与铁杖僧同现一处,蒙冤武林,临终托你洗雪,关系更大,即使老僧破例传授武功,恐怕未能竟全功,因此,老僧想起另一位高人。”

    祁灵知道铁杖僧和沙则奇的功力,已经是闯荡江湖,鲜有敌手,闲云老和尚既是铁杖僧的师父,又是当代少林泰斗少林寺的掌门,这身功力,更是要以想象。如今老和尚竟自谦功力不足言传授,推介另一位高人,难道还有比少林寺掌门功力更高的人么?

    难怪乎祁灵一听之下,说不出话来。

    闲云老和尚说道:“这位高人脾气极怪,如今身患风湿,住在泰山日观峰下。施主进药,固然是入门之途么,主要还要看施主的机缘如何,如能习得此人一身武功之半,独步当前,庸毋置疑之事。”

    祁灵听在心里,顿生一丝疑意,闲云老和尚看见祁灵脸上稍有疑惑之色,便点头说道:“施主但请放心前去,纵使不能得到这位高人传授武功,也必有所获。老僧如今自解禁制,即日直回嵩山本院,了净和尚竟敢私自纠缠老僧,若律发弛可见,日后如有机缘,自有与施主相见之日。”

    说着便指点祁灵前往观日峰的方向和途径,随手又提来一袋米粮,交给祁灵说道:“以七阳丸与百灵丹之功,施主目前虽然不识武功,但已身轻足健,区区山道,不足为忧,只是在山中心需过相当时日,这些干粮节省使用,维持半月足够有余。”

    祁灵一听闲云老和尚要离开泰山,不由心生离情,临别依依,竟说不上话来。

    闲云老和尚看在眼里,低喧一声佛号,低声说道:“施主好自为之,日后自有相见之时,铁杖僧所抄之少林秘芨,老僧带走,华山绝技,日后施主还给华山派,毋使流传,恐生枝节。”

    祁灵依言将第一本布簿,撕下上半部,交给闲云老和尚,老和尚接到手忽然严道:“施主此去日观峰,行祈记住要以‘忍’字当先,施主饱读诗书,当记得张子房与黄石公在桥拾履的故事,不能坚忍焉成大事?老僧言尽于此,施主自行斟酌。”

    闲云老和尚说罢话,逞自在茅舍周围,流连往返,十数年于斯,一旦离去,虽世外高人如闲云老和尚,也未免有依恋之感,戚戚然于心焉。

    良久,老和尚霍然高喧佛号,合掌道声:“祁施主多珍重!”

    言犹未了,身形悠然而起,失去人影,只剩下祁灵一个人站在那里,感慨万端,眺望天空的白云,是那么的变幻无常,悠然自得。

    闲云老和尚待自己有天高地厚之恩,如此遽然而别,令祁灵心有难安之处。

    旋又想到,只有日后自己习成绝艺,行道武林,以不负老和尚的一片苦心。

    想罢,回到茅舍之内,陈设依旧,而住此十数年的主人,却从此离去,乃至不复回来了。再看到满室经立,遗留此间,更是可惜,让它与山间清风明月为伍,日久而化,殊大不该。

    想到这里,祁灵将柴扉扣紧,搬几块石头将门抵挡稳当,巡视一周之后,自语道:“我祁灵日后能洗雪铁杖僧和千手剑之冤屈,在江湖仗义行道数年之后,定居此间,笑傲风月,归隐山林。”

    当时将三颗风湿丸药藏好,再将干粮打成一个小包裹,背在身上,照着闲云老和尚所指点的方向和路线,便向日观峰走去。

    祁灵离开冷泉岩,向右横断而行,超越一个狭隘陡峭的山谷,俯首谷内,湿气阴暗,水雾迷蒙,着足石滑,真有雨步难行之叹!

    祁灵正自皱起眉头,踌躇如何深入谷底,越过深谷,到达对面断岩,忽然心神一分,脚下不稳,滑地一下,直向谷底坠去。

    如此蹙然一惊,祁灵匆忙时挺身一跃,一种自然的反应,躲让开石壁上狼牙错列。就在如此挺身一跃之际,祁灵身似飞燕“嗖”地一声,平空飞数丈,祁灵慌忙伸手一把抱住横生石外的一棵苍松,才把前行的身形止住。

    可是,余力未衰,把一棵苍松摆动得像狂风顿起,悠荡许久,才停止下来。

    祁灵索性一个翻身,骑到松枝上,瞠目回视着身后,半晌不知所以。

    从这棵苍松到方才立足的峭壁之前,至少也在两丈开外,如今竟在一跃之间,越过两丈,如何不使祁灵恍然疑身是在梦中。

    良久,祁灵才回神过来,暗自点头忖道:“想不到一粒七阳丸和一粒百灵丹,竟有这样大的效力,一夜之间,使自己判若两人,怪不得闲云老和尚说我身轻足健,足够越过这些艰难险道,到达日观峰。”

    想到此处,一股欣喜由心底泛起,益发坚定了他前往日观峰之行,只许成功,不可失败的心意。

    人逢喜事精神爽,低头下看,谷深不过数丈,便松手翻身,直落谷底,连奔带跳,便越过了这一个阴暗潮湿的山谷,登上断岩。回首左侧,贴身一拔地而起擎天一柱的尖峰,想来就是日观峰。但是,要寻得那位高人,将在何处?眼前峭尉悬岩,猿猴发愁的险境,果然有人会长年生活此间,而且还患有风湿恶症在身的人,难道他是餐风饮月不成?真是令人不可思议。

    但是,此刻的祁灵已经断然相信宇内之大,有无数的事物,不是自己所读书本所能了解于万一。虎丘古塔的奇迹,冷泉岩的遭遇,已经再次说明,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当今吟哦书本之中,何曾想到果有挺身一跃远达数丈的事?的以,尽管面对着日观峰下悬岩天生、峭壁自成的险境,他相信那位瘫痪了双腿患风湿病的高人,定然择居其间。

    祁灵仗着身上有足够半月干粮,山中泉水处处,急它怎地?且自坐下来,打量眼前的地形,也想着,有人住的地方,即使不是竹篱茅舍而是盘石穴居,也会看出痕迹的。

    正是祁灵刚一坐下,四下打量的时候,忽然隐隐约约有人吟哦,说他是隐隐约约,却又所得清清楚楚,只不过是声音细微,却是字字入耳。

    那是一首诗,是当年诸葛亮隐居卧龙岗,春睡草堂,醒时随口吟哦的一首五言绝句。不过其中稍改了数字:

    “大梦谁先觉,

    平生我自知。

    穴居冬睡足,

    洞外日迟迟。”

    须祁灵一听,心里一动,日观峰前,除了闲云老和尚所说的那位高人隐居此间之外,断无他人,这首诗自然是他吟哦的了。而且诗中自称“穴居”一定是住一个石壑山洞之中,可惜祁灵当时只凝神倾听这诗的内容,没有留神这吟诗的声音是来自何处。

    祁灵哪里敢坐下来休憩?好在仗着自己够得上“身轻足健”四个字,便足踏石缝,手掀叶草,像一个游墙而行的壁虎,蠕蠕移动于峭壁之上。

    此时祁灵心无旁惊,一心只在寻找一个足可容人的石台,不知是一种什么力量,使他一往直前,毫无畏缩,其实他要是俯首下看,真令人有“不堪回首”之慨。

    常言道是心信其可行,则虽移山倒海之难,亦如反掌折枝之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正是祁灵此时之写照。

    祁灵原意移动越过这一段峭壁断岩,再向那边寻找,正是他移动到峭壁之半,忽然又听到咏哦之声:

    “因病得闲殊不恶,

    此生但留日观峰。”

    这两句七言诗,祁灵听得真切,那正是来自头顶不远的地方。

    祁灵此时大喜,仰起头来留神一望,果然,相距头顶不远五尺的地方,峭壁当中,有一个横宽不到一尺的洞口。

    祁灵再也不去思索在这样光秃秃的悬岸之上,人如何进去的?又如何生活的问题,脱口朗声仰头叫道:“上禀洞中老前辈,弟子祁灵”

    正说到祁灵两个字,突然“哗”地一声,从洞里泼下一盆冷水。这盆冷水其寒如冰,时为残冬脂尽之际,泰山日观峰,已到滴水成冰的天气,这一盆冷水,迎头浇下,而且劲道奇大,像是干斤压顶,别说祁灵是站峭壁隙缝之上,就是站在平地,也要应水而颓然倒地。

    当时这一盆冷水泼到祁灵身上,祁灵只觉得头一嗡,神智顿时昏迷,脚下一滑,手中一松,身形就像陨星落石,急速下坠。

    可是,就在祁灵身形失足下坠的时候,从石洞中“唰”地一声,飞了一根细绳,绳子头上,系着一个挠钩,比祁灵下落的身形还要快,只在空中一闪,不知怎地一曲一抖,竟把祁灵拦腰一把拴住“绷”地一下,本是陨星下落的祁灵,此刻却像荡秋千一样的,吊在峭壁的半空中。

    祁灵被冷水迎头一击,本是昏迷过去,此刻绳索一顿之际,人又清楚过来,水淋在身上,已经结成冰片,而且还有一股酸臭的气味,闻之欲呕。再加上悬空吊在那里,不停地摆动,时而碰上石壁,撞得浑身疼痛,吊住自己的那根绳子往来在岩石上磨擦,吱吱作响,看来随时都有磨断的趋势。

    此情此景,换过任何人,都要魂飞魄散,祁灵却是福至心灵,顿时想起闲云老和尚临去之时,再三叮咛自己要记住一个“忍”字。这根绳子,这盆冷水都来得太巧了,一定是洞中的高人,有意相试自己。

    想到这里,祁灵惧意立消,昂首叫道:“弟子祁灵,虔诚前来求见,请老前辈高抬贵手,救弟子上来,有下情相禀。”

    祁灵如此一连叫了三遍,洞中的人,毫无声息,只有祁灵叫喊的回声,在深山里飘荡。而且,每叫一次,祁灵便觉得腰间的绳索,捆得愈来愈紧。

    祁灵虽然一连叫了三遍,却已经感到力竭声嘶,浑身乏力,疲倦已极,这是祁灵自服七阳丸以来,首次感到疲倦。可是,仰首望山顶洞中,仍旧寂寂无闻,仿佛没有人在。

    如此又晃动了一会,绳子在石上磨擦的声音,也愈来愈响。而且,暮色渐深,看来夜幕将垂。此时,祁灵忽有一丝悔恨之意,渐起心头。

    心里不由地想着:“烦恼皆因强出头,我这不是自寻晦气么?当初和祁福双骑遨游天下,何等悠然自得?为何要拦住别人的是非,累得自己万水千山,吃尽千辛万苦,前来泰山,如今只落得背井离乡,魂断深山,身喂野兽?”

    想到这里,不由地两颗泪珠,涌出眼角,无限气短,不尽悔伤。

    转面一念:“不对!受人之托,便要忠人之事。读圣贤书,所学何事?

    当初在古塔之内,既然内心承诺,就应该千金不移,何况闲云老和尚再三嘱咐,要千万忍耐,这分明是洞中高人相试,否则,只怕我早已身附岩下了,我如何竟愚不可及到这种地步。”

    心意一转,精神又为之一震,抬头估计,悬身之处,到上面石洞,也不过一丈多,虽然绳索拴住了腰,两双手却是空在外面,揉绳攀登,有何不可?

    祁灵松下双手,此时心里既不悔,也不恨,倒是豪气逐生,朗声叫道:

    “弟子祁灵,远从姑苏兼程来到东岳,只为受人之托,忠于人事,来相求老前辈。老前辈既不肯仗义人间,弟子自是只有抱憾而回,奈何如此相戏?”

    祁灵如此朗声振振有词的声声喝叫,倒是顿时生效,只听到石洞里传来一阵苍老的声音,冷冰冰地说道:“是什么人在我老人家所居之地,哇哇乱叫?”

    祁灵一听洞中已经答话,尽管他是明知故问,依然止不住一阵兴奋,连忙又说道:“弟子祁灵特来求见老前辈。”

    洞中人依然是那种寒冷如冰的声音说道:“这你娃娃来到泰山日观峰,找我老人家何事?干脆的说,不要咬文嚼字,罗罗嗦嗦。”

    祁灵当初听闲云老和尚说道洞中这人,个性怪僻到什么样子,如今一听说话,果然是怪僻得少见,当下祁灵应声干脆说道:“请老前辈传授武功。”

    洞中人冷哼了一声,说道:“你能找到日观峰来,总算你来到不容易,好吧!我老人家答应你。”

    祁灵大喜,连忙叫道:“多谢老前辈,请老前辈拉弟子上去好拜师大札。”

    洞中人没等完话,便“呸”地一声啐一口浓痰骂道:“别往自己脸上贴金,谁是你的师父?”

    祁灵此时抱定主意,是一忍到底,他知道此时只要稍一疏忽,便前功尽弃,所以尽管啐得满脸浓痰,依然平和着语气说道:“方才不是你老人家亲口答应传授弟子的武功么?”

    洞中人神情莫测地忽又冷嘿嘿地笑起来,说道:“我老人家答应传授你武功,并不是收你作徒弟,况且我老人家从不平白传授武功,你有什么与我老人家交换?”

    祁灵一听,这才大急起来,连忙说道:“弟子孑然一身,别无它物,那里有什么与老前辈交换?尚望老前辈念弟子立志为别人洗刷冤屈,同时要仗义江湖行道武林,老前辈能够破例一次。”

    洞中人冷漠地说道:“告诉你,我老人家从不例外,你有交换的东西就换,没有东西,我老人家没有工夫和你娃娃闲谈。”

    祁灵吊在那里,真是又急又气,又不敢多作顶撞,这种情境,实在无以言喻。

    忽然祁灵心里一动,自己骂着自己说道:“该死!我如何忘记这件东西?”

    这时候洞中人又说道:“实在没有东西交换,我老人家可要睡觉了。”

    祁灵赶紧大叫道:“有!有!有很贵重的东西,可以与老前辈交换。”

    洞中人仿佛也露出一丝高兴,说道:“有贵重的东西何不早说?我老人家还有一项规定,东西愈贵重,传授的武功愈高深。不过,我老人家索性告诉你娃娃,这贵重东西可有分别,在我老人家眼里是黄金如烘土,珍珠如废物,你娃娃得酌量酌量!”

    祁灵此时心神大定,他想到闲云老和尚早已经算准了这招,自己早知道如此,就在这日观峰前高声喊叫,还怕他不来逝世我么?

    当时祁灵也朗声应道:“弟子何敢以俗物来以视老前辈?这件东西可以说是千金难买的稀世奇珍。”

    洞中人忽然也呵呵大笑说道:“好啊!竟然还有和我老人家同一脾味的人,你娃娃身悬半空,命在危急,竟还有心肠找我老人家寻味。难得!难得!”

    其实此时祁灵的心里,一则他认定已经了解这位怪人的个性;再则他相信闲云老和尚交给他那三颗地龙唾涎所合成的丸药,确系这位洞中老人所需。所以豪气大生,先朗朗地笑了一阵,说道:“弟子虽是一介书生,却也知道,大丈夫生而何求,死又何惧?此时纵然死在老前辈洞前,只不过是迟早而已,何至于就胆战心惊?”

    洞中人极其深沉地“嗯”了一声,半晌说道:“好!好!你娃娃把你的东西说来听听,既使不如你所说如此贵重,我老人家也要破例地不使你空手而回。”

    祁灵越发的心有成竹,便一字一句地说道:“弟子身上现有三颗地龙唾液合制而成的圣口丸药。”

    洞中人闻言,显然是一震,接着呵呵笑道:“好厉害的娃娃!原来你是计算好而来的!地龙唾液合制的丸药,专治风湿之症。娃娃!谅你一个读书的后生,不会知道这些,你说,是谁教唆你前来的?”

    祁灵朗声说道:“老前辈但以物换取武功,至于何人相告,弟子不便相告。”

    洞中人怒叱道:“你娃娃若不说时,你自忖能活着走下日观峰么?”

    祁灵此时对这位洞中怪人顿生反态,先前只不过觉得他怪僻,如今更觉得他怪而鄙,当时便冷然说道:“人无信不立,老前辈既然不能以信待人,弟子不学武功横尸峰前,又待如何?”

    祁灵如此一顶,洞中人反而颇为赞赏的“嗯”了一声,说道:“如此说来,倒是我老人家的不对了。也罢!娃娃!你将丸药拿来,我老人家依言传授你全身武功也就是了。”

    祁灵只觉得这位洞中怪人,喜怒莫测,令人不可捉摸,万一丸药拿去,竟食前言,如何是好?转而念,则事到如今,宁可信其真,不可信其假,不拿出丸药,也是束手无策。

    便伸手到怀中摸那小竹筒子,仰头说道:“老前辈此时可以拉我上去了么?”

    洞中人连忙说道:“慢着!我老人家先要看看这三颗丸药的真假,你先丢上来看看。”

    祁灵再三忍下一口气,只淡淡地说道:“你小心接着。”

    由“老前辈”一变而为“你”这祁灵的内心气愤难忍的情形,当不难想象。

    祁灵当时甩动右手,尽力把小竹筒丢上去,甩到半空中,只见一声风响,小竹筒迳自飞到石洞中去,像是遇到吸力一样。

    此时祁灵心里已经感到心灰意懒,他在想道:“武功再高,却是这样一个不通人情,不分义利的人,又有何用?此次如果能学得武功,为铁杖僧千手剑洗刷冤屈,便退出武林,如果不能习得武功,只要能下得日观峰,立即转回故里,这武林之中,无意再求深入。”

    又过了半晌,祁灵忽然想起洞中人为何没有声息,难道不幸竟为自己猜中,竟是卑鄙到如此地步么?想到此处,禁不住高声叫道:“刃药到手,究竟传授武功与否,为何没有声息?”

    言犹未了,就听到洞中人呵呵大笑说道:“这药是假的,还给你。”

    祁灵一听他说“药是假的”顿时大怒,随即心里又是闪念一动,觉得这两句话的声音听来耳熟,与方才那种冷冰冰地截然不同。

    心里正是疑窦业生之际,一点黑影,迎面飞来,而且好像有东西牵着一样,轻飘飘地飞到祁灵手边。

    祁灵一把抓住,只听得洞中人又说了一句:“不信你自己打开看看。”

    这一句话,使祁灵越发听来耳熟,可是无暇使他多想,便打开竹筒一看,里面那是什么药丸,一张白纸叠得好好地放在当中。

    祁灵此时仿佛已经忘记自己是吊在半空中,迫不急待地打开白纸一看,暮色苍茫,依然明白看出上面笔走龙蛇地写了几行字:

    “君天下之奇人,能坚忍,较之子房为过,能信义,为一诺千金而视死如归,能忠诚,不屈于威胁利诱,如此天生奇才者,他年必为武林正义大放光彩,谨此先贺。”

    下项落了款。

    祁灵一见下面的落款,不禁大声呼叫道:“老前辈”

    绳索已经慢慢上升,慢慢地将祁灵拉进石洞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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