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载途,寒意瑟索。
去汴染官道上,凋枫衰柳间驰骋着一辆华丽马车,两匹马异常仰昂神骏,毛鬃纯白无一丝杂色,车身系雕花粟木打造,漆成紫铜色,绿幕深帷,辕上高踞着一个短衣汉子,头戴青毡帽,下颔剃得光溜发青,不时挥鞭扬空叭叭脆响。
道上不时奔驰过数骑快马,马上均是带兵刃,惮悍猛鹜的武林人物,掠过马车时俱深深的打量了两眼。
车辆华丽,武林人物不屑一顾,但这一双马匹,分明是千里神驹,怎不让人垂涎,但望望然而去,似有所顾忌。
辕上短衣毡帽汉子忽低声道:“老弟,丐帮弟子传讯那黄衣老叟落在三合会,我们这一计策看来并未收效,怎么不见动静。”
这车把式原来是塞外人魔蓝景辉易容扮装,神情逼肖。
车内传出霍文翔语声道:“你别急,还怕三合会匪徒不上钩么?”
暮霭渐垂,车行在一截黄土漫漫,四周空旷的官道上,前途只见尘土滚滚冒起,蓝辉冷笑道:“那话儿果然来啦!”
但见七骑如风追云驰来,为首的是一刀疤满脸,枭目塌鼻的中年大汉,年岁约在四旬五六,神态悍鸷丑恶。
随后六骑老少不一,均是太阳穴高高隆起,显是内家高手。
那满脸刀疤大汉勒马刹住,打量了马车一眼,高赞道:“好马。”
车辕上蓝景辉冷笑道:“尊驾目的既不在两匹千里神驹,何不把话说开。”
刀疤大汉闻言一怔,继而桀桀怪笑道:“阁下好锐利的眼目。不错,兄弟果为着一物而来,阁下是否惠州振威镖局?”
蓝景辉冷冷说道:“尊驾是否为三合会?”
刀疤大汉面色微惊道:“阁下是真人不露相,定是振威镖局大镖头,你我长话短说,兄弟赵游,奉三合会主之命,求借暗镖中一只‘分水寒犀角’。”
蓝景辉哈哈大笑道:“在下一个趟子手,何敢当此大镖头称呼,要借‘分水寒犀角’不难,除非叫贵会主亲自前来,尚须瞧咱们镖头高兴。”
一语言出,激怒了赵游身后一名匪徒,暴喝一声,身形疾拔腾起,双掌推出一股凌厉的劈空掌力向蓝景辉攻去。
蓝景辉呵呵大笑,坐式不动,人已虚空上升五尺,手中皮鞭斗腕一抡一震。
但见长鞭似灵蛇般向那大汉卷去,疾如闪电,只听“啊呀”一声惊叫,大汉身形似抛球般带飞半空,急坠堕下,只挥得那大汉皮开肉绽,脏腑震荡昏死过去。
赵游早就瞧出这车把式是内家高手扮充,大喝道:“拿下。”
骑上匪徒纷纷扑下鞍来,蓝景辉巳自飘身落地,长鞭招式怪异诡奇,鞭势展开扩及一丈方圆,逼得五匪徒团团乱转,喝叱连声。
蓝景辉未施展杀手,只一味戏弄,似藏有深意在内。
赵游枭睛中射出凶光,注视了车前帷幕一眼,霍地抽出雪亮钢刀,倏地身形电欺,扬腕以刀尖一挑车幕。
刀尖堪触及车幕之际,突然幕布一开,伸出一只晶莹如玉手臂,五指一把扣住刀身,车内跨出一个衣饰华丽的俊美少年来,微微一笑道:“朋友未免无礼已极。”五指疾松两指轻弹,嘘的一声,赵游只觉一股酸麻循臂攻上,钢刀脱手飞出丈外,身形倒飞而出。
赵游武功精纯,霍文翔又未存心伤他,身躯悬空坠下之时,一提丹田真气,落叶般悄然沾地,不禁目光发怔,只见那少年俊美潇洒外,气度威严非常,更背着一柄黄金雕镂,嵌满明珠名贵无比的长剑。
只见霍文翔微笑道:“我那车把式说得一点不错,凭尊驾这点微末技艺尚借不到分水犀角,除非你们会主亲自前来。”
赵游业已气馁,一挥手招呼同党住手,抱拳冷冷笑:“敝会礼数巳到,但愿阁下此去一路顺风。”弦外之音无异相告三合会不得手分水寒犀难以干休。
但见赵游等人欲待纵身上鞍离去之际,只见霍文翔笑笑道:“且慢。”
赵游不禁面色一变,道:“阁下还有什么话要说?”
霍文翔道:“我有向例,凡与我无事生非之人,均须留下一点记号才能离去。”
赵游等匪不禁面色惨变。
“杀人不过头点地”赵游厉声道:“阁下未免欺人太甚了。”
霍文翔突面色一变,沉声道:“尊驾拦道劫镖就不算恃强欺人。”语声未了,一道精芒暴射虹卷而出。
嗥叫声中,诸匪右臂均被削落在地,血涌如注。
霍文翔微微一笑,向蓝景辉道:“我们走!”身形一迈,跨入车厢。
蓝景辉长笑一声,腾身上辕,长鞭挥空,疾驰而去。
马车缓缓进入汴京城,已是万家灯火,车水马龙,行人熙攘,拥挤不堪。
蓝景辉好不容易将马车靠抵一家“天祥客栈”
店门奔出一个店小二,躬身抱拳笑道:“爷台可是要住店?”
蓝景辉两目一瞪,道:“咱们不住店到你这儿来撞魂么?废话。”
店小二哆嗦,不敢作声,陪着笑接过马缰牵入一片空旷院落,院中已系有十数骑马匹。
只见车内走出一个衣饰华丽背剑公子,手中挽着一只长仅盈尺小铁箱,微笑道:“可有清净独院么?”
店小二忙不迭地道:“有。”三步并作两步领着二人走去。
霍文翔慢步从容随着店小二穿过数重庭院,途中发觉内有锐利目光窥视着自己,不禁暗暗冷笑。
只听店小二道:“这幢独院爷台觉得还合意么?”
霍文翔眼一望,答道:“咱们只需清净,就是这儿吧!”
蓝景辉喝道:“快送酒饭来,咱们总镖头一天还未进食呢。”
店小二闻言愕然道:“总镖头”疾又改容抱拳笑道:“原来是达官爷,小的先还以为是贵官公子,失敬得很,但不知是那家镖局,敝店店主也许亲自前来拜谒。”
霍文翔用眼一瞪蓝景辉,微笑道:“我们是惠州振威镖局,路经汴城,住三两日就走。”
店小二谄笑道:“达官贵人,小店岂能不敬。”说着躬身退出。
两人彼此未说话,只端坐椅上闭目沉思。
片刻,院外传来一片零乱步履声,为首走入一个肥脸大耳,身躯臃肿老者,其后随着一个背剑皂袍老叟,继而跟着手提食盒的小厮。
身躯臃肿老者堆上一脸笑容,抱拳道:“小老儿周福,适才得自店伙禀报,接待不周,小老儿急急赶来致歉。”
蓝景辉闻言冷笑道:“明人不说假话,店主请详告来意。”
周福闻言一怔,背剑皂袍老叟面色一寒,道:“老朽肖天申,与振威镖局局主相交莫逆,偶经惠州必相与盘桓三五日,宾主甚欢,局中大小俱皆相识,但未曾与阁下把晤。”
霍文翔微笑道:“原来是肖大侠,请问肖大侠最后一次去惠州是何时?”
“半年前!”
“这就是了。”霍文翔道:“人事沧桑,犹若白云苍狗变异非常,肖大侠记得太远了。”
肖天申只觉霍文翔词锋犀利,咄咄逼人,眉梢微微一皱,遭:“阁下请勿见责老朽多事,缘阁下方才途中重创三合会匪徒,已使汴梁震动,恐匪徒不易善了,天祥客栈将受鱼池之殃。”
霍文翔冷笑道:“如此说来汴梁城是没有王法的所在,任令宵小匪徒横行了。”
肖天申怫然变色道:“老朽不过看在昔日情谊,武林同道份上,愿效棉薄,不过阁下来历可疑”
话尚未了,霍文翔已自微微一笑,怀中敢出一面振威镖旗,道:“肖大侠见过此物么?”
话声一顿,又道:“此次护送暗镖,事关重大,而隐秘非常,岂料风声依然外泄,若暗镖有失,非但振威镖局信誉无存,而且倾荡产亦不敷赔偿。”
肖天申一见令旗,闻言不改容笑道:“果然是振威镖局,老朽失敬,三合会匪徒巳在店外频频现踪,一俟夜阑人静,恐有所举动,但不知三合会为了什么奇珍异宝竟敢犯险伸手。”
“那是为了一只分水犀角。”
肖天申不禁目光一怔。
霍文翔手指放在榻上铁箱,道:“其实箱内之物,无一不是罕见之物,价值连城,一路行来小心翼翼,如临深渊,似履薄冰,行程屡屡变易,如今既巳败露,说不得只好一拼了。”
肖天申略一沉吟道:“天祥客栈内住有甚多武林人物,振威镖局护送暗镖之事已有耳闻,他等均认为贵局暗镖并无什么‘分水寒犀’志在挑拨武林杀劫。”
霍文翔哈哈大笑道:“若所言属实,则在下罪孽深重。”望了店伙一眼道:“打一盆水来。”
店人唯唯应是,急急往外走去。
霍文翔微微一笑,身形往榻前走去。
肖天申与周福两人目中顿露奇光,蓝景辉悄无声息已立在窗前守护,防凶邪趁隙闯入劫宝。
只见霍文翔启开箱盖,进射出一室奇光异颜,显露出整箱珍珠、玛瑙、珊瑚等奇珍。
霍文翔伸手拨取出一支犀利,通点碧绿的犀角。
这时店伙已盛水进来,霍文翔也不言语,将犀角浸入水中,只见盆水立时中分两半,向盆外涨溢。
霍文翔收回犀角,笑道:“两位看清了么?”顺手放回箱内锁好。
肖天申肃容抱拳道:“老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衷心负疚,二位请用酒饭,老朽稍时当再来请教。”说着与周福及店伙退出室外而去。
蓝景辉急掠出室外,须臾重又返回,低声道:“老弟这一手内功委实高绝,老朽若不先知情,亦被你骗过。”目凝桌上一席酒菜,微喟一声道;“满席佳肴,酒甘味醇,可惜食不下咽。”
霍文翔微笑道:“只管放心饮用,他们未必有此胆量,万一被你我识破他酒菜下毒,岂非奸谋败露。”
塞外人魔蓝景辉即席坐下,满满斟了两杯酒,道:“一杯解千愁,来,老弟你我干一杯。”
鼓楼更鼓频敲,已是四鼓暮夜,人静更深,鼓声凄凉。
龙亭残碣颓柱间突冒出五条魅样人影,只闻一个寒沉阴声道:“方才肖老师来言,谓亲眼目睹振威镖局暗镖内确有一支分水寒犀,会主严命我务必将分水寒犀取来,不惜施展辣毒手段,会主稍后立即赶来。”
另一人语声答道:“我看来未必如此容易到手,惠州振威镖局两人功力臻化境,必有所恃。”
“箭在弦上,不能不发,走!”人影虚空腾起,疾如闪电,奔向天祥客栈。
那座清净独院内灯火全无,阴沉沉地蕴有恐怖气氛,蓦地五条魅影泻落在院中,一个阴沉慑人语声响起:“振威镖局朋友请出面回话。”
室内了无回声。
一个马脸阴鸷老人闪在门前,一掌护胸,冷笑出声道:“朋友,如不出来回话,恕老朽要无礼了。”
室内沉寂如水,马脸老人立知有异,面色一变,右脚猛踢而进。
“砰”的巨响,木门踢飞,马脸老人身形疾如离弦弩射入室内,右掌当胸外拂,拂出一片寒冽罡劲,左手“咔嚓”一声,燃着了松油火摺,一道熊熊火光亮起。
火光映照,马脸老人面色又是大惊。
原来房内已无蓝景辉、霍文翔身影,当然,那红镖铁箱也随之鸿飞杳杳,不禁目中进射森森杀气,厉声道:“速传周福进见。”
须臾,周福匆匆奔入,见状不禁目瞪口呆,嗫嚅道:“这院外伏桩密如星罗棋布,插翅也难飞出,二人怎能逃去,未免可疑。”
马脸老人厉声道:“二人逃去却是事实,稍时会主亲自前来,看你有何话答对。”
周福素知帮规森严,稍有过错其惩治之酷,非人所能禁受,不禁面色惨白,噤若寒蝉。
室外一人道:“牛香主,事已如此,责斥于事无补,依小弟之见,这两人岂能在伏桩严密中遁逃,定在附近匿藏,你我不妨搜觅一番,谅能找出。”
马脸老人鼻中冷哼一声道:“眼前也只好如此了。”
室外一条身影惊鸿疾闪而入,正是那霹雳毒掌肖天申,目光一掠室内,惊愕道:“肖某藏在对面屋脊上,始终未曾松懈注意,这两人怎能逃去。”倏地面色一变,道:“牛香主,你瞧这屋顶承尘。”
马脸老人同声仰面凝视,只见承尘木板隐隐显露出一圈割缝,分明是霍文翔以射阳剑割划,两人逃出后又用木板安上,如非细心察视,绝无法瞧出。
肖天申两肩微晃,身形疾拔而起,右掌一托,咔的微响,那片割裂的木板立为托开,屋瓦业已揭开十数片,如银月华顿映射室中,无疑地由此遁去。
只见肖天申身如灵蛇冲上屋面,马脸老人抬跨腾上,循着瓦面察视。
肖天申忽鼻中冷哼一声,道:“青瓦拆裂,必是手执铁箱,又是伏身而行,足下真力沉浊踩裂,牛香主,你我循迹定能找出他们逃踪。”
沿屋瓦不时发现裂痕,不知是霍文翔真的足力浊沉,抑是有意诱敌。
霹雳毒掌肖天申及马脸老人率着一千三合会匪徒循踪追往城外一片荒郊,萎黄长草侵膝,月色凄迷,寒风啸掠,只见十数魅影冉冉移动,景物恐怖森沉。
长草中突冒起霍文翔蓝景辉两人。
蓝景辉面寒如冰,戟指着肖天申冷笑道:“肖天申,你也算是江湖知名人物,竟自甘卑下,为虎作伥。”
肖天申微微一笑道:“朋友,别逞口舌之利,趁早献分水寒犀角,还可饶汝一命。”
蓝景辉目蕴杀机,冷笑道:“久闻你霹雳毒掌辣毒无比,一击实对方,立即剧毒内侵循着行血攻入内腑,半个对时即不治毒发身死,武林人物死在你掌下的不少”
肖天申淡淡一笑道:“既知厉害,何不束手就缚。”
蓝景辉厉声喝道:“你那掌力虽然绝毒无比,却莫奈我何,今晚我要为丧生在你掌下的武林朋友清偿这笔血债。”
马脸老人突然沉声道:“且慢,你们较量武功或清偿血债均不关老朽的事,老朽此来只求分水犀角一用,无意伤害两位。”
霍文翔道:“尊驾请示来历。”
马脸老人道:“老朽牛浩,身为三合会金燕堂香主。”
霍文翔冷笑道:“你若胜得在下肩后长剑,‘分水犀角”立即双手献上,但你未必胜得了在正是。”
牛浩不禁目泛怒光,喝道:“这是阁下自速其死,不怪老朽。”
话尚未了,肖天申巳自发动,双掌蓄劲,倏地身形飞鹰攫兔扑出,两臂穿胸一分推出。
蓝景辉冷笑一声,双掌迎出。
“轰”的一声巨响,掌手相接,只见肖天申蹬!蹬!蹬!一连退出三步方始拿桩稳住,面色惨白,怨毒望了蓝景辉一眼,道:“肖某不信振威镖局能有阁下如此身负绝顶武功的高手。”
蓝景辉冷笑道:“你此时明白已太迟了,毒劲回攻逆窜,你也难逃活命。”
肖天申虽身怀解药,但两臂已为蓝景辉掌力震断,苦于无能取出服下,不禁冷汗冒出如雨,咬牙忍住体内如同虫噬痛苦,身形慢慢颓挫倒下。
牛浩见状,知肖天申两臂折断,内伤奇重,不禁大惊。回面喝命手下道:“还不快在肖老师怀中取出解药喂服。”
那知他手下匪徒身形倒地不动,目光呆滞,分明为人点制住。
牛浩不禁面色大变。
霍文翔、蓝景辉互望了一眼,目光不胜惊诧。
牛浩倏地前欺,翻腕劈出一掌,出掌如电,掌招奇诡,幻出漫空飞花掌影。
他那掌势奇快绝伦“砰砰”两声,霍文翔胸腹两处重穴被各击实了一掌。
霍文翔鼻中冷哼一声,刁腕外翻一抓,五指一把扣住牛浩右臂腕脉要穴上。
牛洁只觉腕臂一麻,奇痛彻骨,不由嗥叫出声,霍文翔左手两指飞点在“玄机”穴上,牛浩应指倒地。、
蓝景辉目露惊容道:“老弟你未受伤么?”
霍文翔摇首微笑道:“幸无所伤。”
“那么为何不逼问”
霍文翔不待蓝景辉语毕,忙以眼色制止,道:“在下要先谢暗中助手制住匪徒的那位朋友。”
夜风中忽送来一声悦陡甜脆的娇笑道:“你无须谢我们小姐,小姐倒要谢谢少侠‘分水犀角’咧。”
霍文翔不禁大惊,循声望去,只见数丈外立着一个风华绝代,清丽高贵的白衣少女,身侧持立着笑靥如花媚秀可人的翠衣女婢,不禁剑眉微皱,道:“两位姑娘是否‘三合会’中人?”他瞥清翠衣女婢手提着正是自己那只红镖铁箱。
翠衣女婢笑道:“我们若是三合会中之人,少侠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不过我们暗随少侠身后甚久,所以目击红镖藏处,事非得已,恕我们不告而取,小姐说‘分水犀角’暂借半年,到时原壁还赵。”
霍文翔叹息一声道:“不告而取,人所难忍。”
翠衣女婢道:“如此说,少侠是不愿借了。”
霍丈翔道:“那也不是,但在下不知两位姑娘需分水犀角何用,莫非亦志在星河三宝,两位姑娘当知贪欲者适以残其生之理。”
翠衣女婢道:“少侠不知星河三宝与我家小姐渊源甚深,小姐来历”
白衣少女忽望了翠衣女婢一眼,眸上神光如挟霜刃,翠衣女婢不禁面色微变,噤口不言。
蓝景辉从始至终目光望着白衣少女面上,若有所思,忽向霍文翔低声道:“这位白衣姑娘神态使老朽不禁想起武林中一位老辈高人,但两事矛盾之极,令老朽狐疑不解。”
霍文翔闻言略不置意,目注两少女面上叹息一声道:“两位姑娘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在下铁箱中并无什么‘分水犀角’,那是在下施用诡计,诱凶邪自动上钩,便于找出方龙灿下落。”
白衣少女闻言玉靥上忽泛起阴霾愁云,莺声呖呖道:“少侠所说是真的么?”
霍文翔正色道:“姑娘倘不相信,尽可将那只铁箱取去,在下绝不阻拦。”
白衣少女眸中神光一黯,发出曼妙凄怨的叹息道:“我也不信少侠箱中真是分水犀角,既然如此,翠萍,你把铁箱放回原处。”
翠衣女婢意似不愿,却不敢违拗白衣少女,转身走去。
霍文翔忽向蓝景辉道:“烦劳将诸匪点上死穴,仅留下牛浩一人活口。”
忽闻白衣少女道:“岂非有伤上天好生之德。”
霍文翔正色道:“除恶务尽,正我辈所应为,纵虎归山,祸害无穷,更因我误尽天下苍生,则罪恨难赎了。”
白衣少女发出一声凄怨长叹,忽面色一变,道:“有人来了。”
三人倏地隐缩在长草丛中不见。
只见三条黑影远在十数丈外如风闪电般掠越过,将这深夜荒郊平添了恐怖气氛。
三条魅影仅来回逡巡一趟,未发现草丛中昏睡的匪徒,疾如流星般掠去无踪。
霍文翔蓝景辉长吁一口气立起,两少女亦已悄然无踪,遂扶起牛浩躯体杳失于夜色苍茫中
鄱阳湖在龙亭之侧,两水浊清,芦衣翻白,落叶飘浮,秋风狂劲,夹着漫空黄尘,景物萧瑟凄凉。
湖中荡浮着一艘小舟,舟上斜躺一人,漫漫黄尘,瞧不清此人是谁。
湖堤上忽隐隐现出二个身影,步履如风,其中一人似发觉那艘小舟,不禁噫了一声,刹住步伐凝神舟上。
另-人道:“有什么好瞧的,你我还有正事要办,昨晚遣出的高手几乎全军覆灭,会主追踪也颓然而返,震怒异常”
那人惊呼一声道:“舟中不是牛香主么?”
小舟这时已靠抵堤岸,只见牛浩似已筋疲力尽,艰难巳极地挣扎立起跨上岸来,身形摇摇欲倾。
两人大惊奔前扶住,道:“牛香主,你这是怎么了?”
牛浩面色苍白,眼神黯然无光,嘶哑出声道:“不要多问,快扶我面见会主禀明经过。”
两人闻盲搀着牛浩向龙亭如飞奔去。
龙亭,在午朝门北,南值南薰门,本宋故宫之大内,明洪武十一年在其故址建周王府筑土山于王宫后,十二年改建万寿宫于其上,故名龙亭。
至清中叶,龙亭逐渐荒废,殿宇九间,重檐四覆,黄瓦辉明,虾龙蟠醉,朱红游廊,惜其阶草丛生,无复崇焕壮丽旧貌,游屐稀廖。
龙亭后靠山一幢屋宇,砖墙长满厚厚的绿苔,老树参天,覆荫其上,令人有阴森森恐怖的感觉。
一株合抱虬柯古松上突震泻落下五个面目阴沉瘦削汉子,目凝着两人搀着牛浩如飞奔来,面色一惊,无暇询问,忙引着牛浩掠入门中,奔向侧屋,拾级而下,现出一条斜下深长的地道。
地道警戒森严,十步一桩,壁间嵌设油灯,昏黄幽暗,尽端左转显露出一所大殿,中设豹皮交椅,端坐一面如锅底,豹目威棱逼射,修髯如墨黑衣人,座侧两旁坐着十数三合会高手,正在聚议,发现牛浩重伤,为人搀扶着走进,不禁面目一变。
牛浩已自面色凄然,嘶哑喘不成声道:“屑下无能,全军覆灭,振威镖局小辈已逃出水路溯黄河而上,属下装死才能幸免”说此,呛咳出两口腥臭黑血。
三合会主震怒异常,厉声道:“两个无名小辈怎能如此厉害”
牛浩摇首道:“两人功力巳臻化境,尚有甚多武林高手相助,属下装死之际,耳闻他们谈话,不知他们如何知情劫持韩梦云、方龙灿系本会所为,恐即将生变,望会主戒备”
三合会主面色大变,正待问明经过详情,忽闻钟声长鸣紧敲,显有敌侵犯,喝道:“速速迎敌,格杀勿论,不可走漏一人。”一跃而起,率众奔出。
大殿上只剩下牛浩及搀扶他的两名匪徒,牛浩微弱出声道:“速扶我去卧室。”
地底石室如峰巢,两名匪徒搀着牛浩进入一间斗室,牛浩苦笑一声道:“多谢两位,外有强敌,两位请去接应,我只须调息行功绝死不了。”
两名匪徒抱拳一拱,转身退去。
牛浩似乎精神一振,盘坐榻上凝神倾听室外动静。约莫一盏茶时分过去,倏地起立,忽闻室外送来银铃低笑道:“少侠在此枉费心机,那韩梦云方龙灿已离此他往,请迷离此险地,免成瓮中之鳖。”
这牛浩原来是霍文翔伪装,闻声不禁大惊,听出语音乃是昨晚所遇翠衣女婢所发,呼地疾窜出室外,只见通道中横尸五具,显然是那翠衣女婢辣手毙命,忙展开身法,朝来路奔去。
沿途不时发现匪徒尸体,却不见翠衣女婢身影,暗暗诧惊道:“此女武功身法极高,但不知是何来历?”
一窜巳抵门首,正待掠出门外之际,猛感一股强劲无伦,如同排山倒海的罡风,汹涌如潮袭来。
霍文翔不禁大骇,他知道若为这股罡劲阻遏,立时变成瓮中之鳖,不由自主的双掌圈胸,推一招“九天云生”星河谱中一记绝学。
“轰”的一声巨震,霍文翔身形如“金鲤穿波”似的穿出门外,腾身扬空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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