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沟底非水非石,却是烈焰腾腾的岩浆。
南海岛中多火山,骑鲸客因地制宜,把一个火山口当作险阻,也确亏他能想得到。
穷和尚不服气,脱下脚上的一双破草鞋扔下,尚未接近岩浆,就在半空中化作一道青烟,顷刻乌有。
他这才吓得一伸舌头道:“乖乖!这岂止断魂啊!幸亏我没莽撞跳过去,否则怕不在半路上就烤焦了,落个尸骨无存!”
原来沟面不过数十丈宽,看来好似不算困难,只要轻功卓绝,直可一飞而过,可是沟面上的空气,奇热无比。
谁要是不知道,贸然一试,立刻形骨俱灭,端的厉害已极。
大家被穷和尚无意一试,瞧出厉害,不由得紧皱起了眉头,谁也想不起该如何飞渡过去。
欧阳子陵已练就护身罡气,倒是不怕火烤,可是不知其他人如何,因此也不好单独的过去。
他沉思一阵。
左棠突然道:“此险不易渡过,骑鲸客利用这天然地形,实是巧夺天工,老朽想来只有一法或许勉强可用。”
辛红绢一听有办法可以过去,慌不迭的拖住他的袖子道:“爹爹,你有办法快讲吧,别呕人了,你们年纪大的人讲话真是要命,唠唠叨叨,推三阻四,就是不干脆!”
大姑娘人天真,话更天真,自己废话说了一大篇,却怪人家唠叨。
左棠笑着没去反驳她,却讲出他的办法。
他认为上面不过空气太热,倒是有办法可以克制的。
只需由二个功力深厚的人,合掌力将热空气逼过一边,其他的人就乘机抢住这一刻的时间,在掌风的空隙中跳过去。
这方法说来简单,行之确颇为不易。
第一发掌之人的功力,是否真能迫开那热可熔金的空气尚未可知。
再者以掌击风,时机稍纵即逝,一定要拿捏得恰到好处,过与不及,均将遭致杀身之灾祸。
是以,大家听完之后,都是一阵默然。
良久之后,欧阳子陵开口道:“看来也只有这个方法了,左老前辈与老禅师劲力深厚,请担任发掌之责,辛师妹可先行一试。”
辛红绢见欧阳子陵每次都把最危险的事情叫自己来做,心中不但不以为忤,反而感到无限安慰。
因为可以看出师兄处处地方都没有把自己看成外人,所以听他吩咐已毕,立刻靠沟边站好。
她朝左棠及老和尚道:“爹爹、老师父,你们快请发掌吧!”
众人见天外玉龙已然指名分配,当然也不好争执。
左棠朝老和尚互望一眼,双双同时走至沟边,凝神聚气,猛然同喝一声:“发!”
两人一齐扬掌,呼的一响,两股掌力合成一强劲风,朝着沟面推去。
合两位宇内奇人之力,岂是小可,霎时即将一片微带烟雾的热气团,由中间冲开两丈方圆的一条路来。
但是凭肉眼绝看不出,只能以感觉来判断。
辛红绢俟掌风击出后,即像一只绿色的燕子似的,紧随掌风之后,直穿过去,碧影一闪到达对岸丈余远近处,才翩然落下。
大家见她无恙而渡,方始把一颗悬在心头的石块放了下来,可是出人意外的是俏姑娘脚尖才点地立刻娇叱一声,飞身又跳了起来。
大家慌忙朝她脚下看时,不由把刚才放下的石块又提上了心头。
原来那边地上盘踞着许多大大小小的五色斑斓毒蛇,因为那儿土色也是红色,是以先前不曾留意。
这会儿毒蛇受热风一激,已然骚动不安,及至见有人下来,立刻纷纷的窜了过来,女孩儿家多半怕蛇,辛红绢虽然有一身绝顶功力,却由于天性始然,也未能免俗。
幸而她轻功卓绝,百忙中睹得一丝空隙,脚尖轻轻的一点,身形又拔起在半空中,猛吸一口气,展开在哀牢山清昙大师那儿苦练成的柳絮舞风身法。
她那绿色的身影就像是一团因风飘舞的柳絮,在空中飘来飘去,可就是不敢下地。
那许多毒蛇骤失目标,空自乱窜了一阵,后来才发现敌人在空中,各自昂起怒首,红信直吐,口中更嘶嘶作响。
有几条大一点的蛇,更成了气候,口中嘘出一团团的毒雾,那声势的确是吓人。
这边尚未渡过的人,大半为姑娘神奇的身法所吸引,纷纷欣赏赞叹,连左棠与百了大师二人也都忘了继续发掌把别人送过去。
只有欧阳子陵知道,此等功夫最耗真力,不能持久,师妹一直不敢下坠,想必是那毒蛇很厉害。
心中很是着急,忙朝二人道:“二位前辈请发掌将金儿先送过去,它为虫兽之天然克星,对付那些毒蛇,恐怕比我们还内行些。”
一言提醒了大家,而金儿也早已跑至谷边,朝对岸低声怒吼。左棠与老和尚不敢怠慢,舌底生雷,也是一声猛喝,掌风排山倒海而出,金色的影子像箭一般,跟在掌风之后,冲向对岸。
灵兽狻猊果然天生神威,四爪落地后,全身立刻金毛逆竖,发出一声崩天裂地的吼叫,那些毒蛇果然似受感应一条条低首盘蜷,状似颇为恐惧。
只有那几条大的,还不大害怕,可也十分谨慎,纷纷转移目标,不再针对空中的辛红绢却纷纷的游过来,将金儿围在中间,口中毒雾也各自收回,怒目嚣张,在离开金儿七八尺处,却已停止,不敢在前进了。
金儿也是一样的紧张,前爪踞地,铁尾翦起,口中低吼有声,双方都剑拔弩张,谁也不愿轻动。
这时灰影连闪,穷和尚、曹一江都相继过来了。
对岸只剩下左棠、老和尚及欧阳子陵三人,这就难了,他们可以再送一个人过来,可是其他二人又待如何飞渡呢?
沉思有顷,欧阳子陵决然道:“晚辈与左前辈合力,先送老禅师过去。”
语毕不由分说,即与左棠并力出掌,老和尚推辞不及,时机又稍纵即逝,不容思索,只好飞身而渡。
欧阳子陵俟他安全到达后,才对左棠道:“晚辈思得一渡过之法,然事近冒险,因与老前辈行谊较深,故斗胆请老前辈伴同犯险,实感歉疚。”
左棠却哈哈大笑道:“贤侄这番话岂非大已见外,老朽行年近百,几番死里逃生,早将死生二字看淡了,你这么年轻都不在乎,难道我还珍惜这条老命不成,倒底是什么办法,快说出来吧!”
欧阳子陵见他如此一讲,当然不好意思再讲客气话了。
他遂用手比划着说道:“我曾见老前辈浮光掠影身法,确如电光石火,若我等二人先合力用掌劈开热气,随即跟着上前,也许能与掌风同时到达对岸也未可知。”
左棠听了也惟有这个方法了,当下毫不迟疑道:“好,就是这么一试吧!”
说完二人都庄容凝神聚气,直至觉得真气充沛,才互相对视一服,朝谷上猛然发掌。
这集二人全力施为,当然其势不凡。
掌风才出,二人即一前一后随之而起,可是发掌起步,中间必有一段时间,就在二人离岸尚有丈许之处,热流已自卷至。
欧阳子陵慌忙间暗叫一声:“不好!”他急运护身罡气,长衣下摆已然燃着,可是他顾不了这样多,危急中还是再推出一掌,将左棠直送到对面。
自己则仗着青莲心功护体,空中朝上穿,直拔起七八尺,然后头前脚后,平射而至,乍一及地,立及俯身一滚,压熄身上着火的衣服,等到爬起身来,那付形像实是狼狈已极。再看左棠,却更是不堪,除却满身焦孔外,连一脸雪白的银胡,也都烤成了焦黄,残断了不少。
然而他神情愉快,一点都没有沮丧之容,笑着道:“贤侄,你真行,若不是你那一掌,老朽必然是尸骨无存了,这地底毒火想不到有如此厉害。
骑鲸客那小子我现在倒有点喜欢他起来了,能摆出如此一条七险山道,可以算他一号人物,四险俱渡,只不知那第五险又是什么?”
众人见他们自烈焰上安渡,已是佩服之至,当然是对欧阳子陵的佩服成份较多,及至左棠劫后余生,豪情不减,反而更加激昂,这份气度,绝非一般人所能企及。
老和尚满怀钦佩的道:“左兄豪人壮语,乃令人肃然起敬,更为后世留下不朽风标,老纳痴长岁月,却万万及不上这等修养,至于第五险却远在天边,近在目前了!”
说罢用手一指。
大家只见地下乱石丛上立中,远远地立着一块小木牌,宛然写璇珠第五险:灵蛇千条阻征程。
牌下另悬一方小片,上面密密层层的写了许多小字,却已看不清楚了。
大家见了牌子,才知道满地毒蛇也为七险之一,心中对骑鲸客这种精密的布置,确是由衷的赞佩。
大凡一个人若果功力超凡,勉强能渡得火谷,必然已惊魂乍定,喘息不止,毒蛇突出,猝不及防,必为所乘。
适才若非辛红绢轻身功夫不凡,而且对岸有人发掌送行,较为从容,否则此刻必已膏蛇吻矣。
大家都先后渡谷,且喜无恙,遂把心神定下,注意起神兽金儿与毒蛇的拚斗来。
金儿与那几条大的毒蛇僵持着,双方都不肯抢先发动,完全在比静的工夫。
这一着自是金儿占了便宜,它在清昙大师那儿十几年,完全已经磨去野性,所以此时据地作势,碧眼中蓝光闪烁,一派好整以暇的样子,那些毒蛇可没有这份耐性,不过慑于敌势太强,一时不敢冒昧行动而已。
是以凶睛怒凸,口中一团团的毒雾,不住的朝外直喷,金儿对它那毒雾也似颇顾忌,一丝都不敢让它迫近,尚未及身,就连连喷气将它冲散。
如是僵持片刻,那些毒蛇的凶焰稍杀,喷出的雾也没有以前浓了,而性情却更为暴躁,叫声嘶嘶,有一两条甚至昂首曲身,似欲向前窜噬,谁知它们所面对的,乃是一只通灵的异兽,洞悉她们的一切意向。
蛇首尚未射出,金影一闪,利爪已然伸向当先的两条巨蛇,惨啼声中,两条红影掷出,落地后鲜血直流,齐颈至膛,已为金儿利爪所裂。
这一来,的确将其他几条毒蛇震慑住了,不过此等毒物最是凶残,又极其合群,眼见同伴被杀,激起同仇敌忾之心,再也不僵守了。
厉叫声中,一条条的红影纷纷的窜上前来,向金儿咬去,神兽狼狈也奋起雄风,齿噬、爪裂、尾翦,一刹时只见血雨纷飞。
欧阳子陵见蛇数太多,恐怕金儿吃亏,拉出腰间宝剑,正想上前帮助,却为辛红绢止住道:“师兄,你放心,金儿不会吃亏的,它天生是各种毒蛇的克星,再说这种蛇名叫喷雾,全身都含有剧毒,尤其是口中所喷的毒雾,常人吸入一丝,即告不治。那蛇血更是沾不得,碰到皮肤就烂,要不然金儿为什么跟她们僵持许久呢,就是想引得它们将毒雾吐尽,再逐一收拾,否则凭她浑身刀剑不入,早就扑过去了。”
欧阳子陵闻言止步,定睛朝金儿看去,果然放下了心,原来金儿亦知此蛇厉害,它一身皮毛虽坚,却也不愿意来冒险一试,所以将一身长毛都逆竖了起来,仿佛一只大刺猬似的。
那些毒蛇尽管有两三条缠在它身上,吃长毛所阻,就是无法咬到皮肉,而金儿爪牙俱利,片刻之间,遍地都是蛇尸,不是断头就是裂腹,还有那未死透的,在地上蠕蠕的扭动着,形格甚是丑恶,大家看了不由感到一阵呕心。
老和尚尤其合掌连呼阿弥陀佛不止。
且喜蛇障已除,一行人遂即小心翼翼地避着蛇尸走过,辛红绢还特地招呼大家闭住呼吸,以免吸进蛇血的那股腥臭之气。
约莫走出百十步后,腥味始无,也就到了先前那块牌子的底下,才看出那上面的字迹:
“且喜诸君,幸免烈焰蛇吻,七险已渡其五,足见诸君功力深厚,然行百里者已过九十,前途为璇珠最后二险,迷宫难入诸君法眼,甲兵阵乃传自诸葛武侯,先贤胸中邱壑,实非凡夫俗子所能窥测,敬告诸君小心应付。
骑鲸客敬曰。”
辛红绢刚才几乎被蛇咬了一口,这时心中旧恨未消,看到骑鲸客又在卖弄,预先在这儿布置好一番风凉话,不由气往上仲,纤掌一扬,将木牌击得粉碎。
她恨恨地骂道:“这骑鲸客真不是玩意儿,自己不能出头,尽搞些鬼鬼祟祟的玩意儿,还要故作大方,预先示警,我就不相信凭他自己能将这七险山道走完!”
大家都朝她笑笑没做声,最后还是欧阳子陵劝她道:“师妹,别生闲气了,骑鲸客既然能够成为海外一派宗主,当然有他过人的地方,就看他布置的这七险山道,就不是件简单的事,尚有两险未过,迷宫不外乎是八阵图之类的东西,他虽说得轻松,只怕实际还未必那么简单。
至于甲兵阵,必是木牛流马的滥觞,想当年诸葛先生孔明,六出祁山,颇仗着它立过一番功劳,连一代奸雄曹孟德都吃了不少亏,少时我们倒是要多费点精神,现在千万不可心浮气躁,免得临时慌张乱了主意!”
天外玉龙语重心长,表面上虽是对辛红绢谈话,实际上却是在点醒大家,辛红绢聪明人自然听得出,内心也的确佩服师兄胸罗万机,果然乖乖的不再讲话。
其他人当然也敬服异常,一个个面色庄重,迈步向前走去。
时近未末申初,春日昼虽稍长,一抹娇阳,已稍见偏西。
百了大师催促大家道:“我们要快点走吧,一会儿太阳下山了,黑里恐怕就更难走。”
大家听得也是,赶忙加紧脚步,赶了约有一刻光景,果见一片桃林阻路,郁郁森森,就不知道它倒底有多大。
奇怪的是虽仅初冬,依然千树桃花,花团锦簇,靠路的一株树钉着一块木板“旋珠第六险”下面却写着两句唐代神象派诗人的两句桃源行:“春来遍是桃花水,不辨仙源何处寻。”林下果然还有一曲清流,落英缤纷飘落在水面上,杳然而去,俨然十足江南风光。
左棠这时虽然衣衫破烂,须髯焦黄,绮景当前也不由得哈哈大笑道:“好!这地方有点意思,一路行来,我只道骑鲸客是个俗子村夫,不想他倒风雅的紧,这大概就是所谓迷宫了,真要是出不来,我就在里面做个问津渔夫,这一辈子也没什么遗憾的了,仙源在即,我们还等什么呢,快朝里走吧!”
说完第一个顺溪跨入林中,欧阳子陵本来还想再研究一下再做处理的,见左棠进去了,只好跟在后面,其他的人自不怠慢,也就一一鱼贯入林。
清溪曲折,桃花灼灼,那景色迷人的,大家一路走一路欣赏,也不知道走了多少路了,可是绿湾湾,彷佛没有尽头,而且全是桃花流水,似乎也看腻了。
左棠的渐渐不耐烦,脚步就加快了,后面的人也快步赶上,如是又赶了半天,却依然没有走出桃林,这一来憋出了左棠的火了。
他脚上一用劲,竟使出独门工夫,浮光掠影身法。
欧阳子陵与辛红绢还可以巴结,百了与穷和尚师徒俩展开佛门心法,也追个首尾不离,苦就苦了曹一江,差不多拚上吃奶的力气,气吁吁的追了半天,距离愈拉愈远,几乎快看不见前面的人了。
他心中着急,口里可不好意思叫前面慢点,只好咬紧牙齿拚命了。
又走了一阵,实在吃不消了,刚想停下歇口气,忽而黄影一闪,原来是金儿赶到他身边,将身子蹲下,似乎要他骑在身上。
老头子又羞又惭,然而技不如人,的确没办法,只得腼颜跨上,神兽狻猊一声低吼足下生风,就如一缕轻烟,虽是背上驮着一个人,却是满不在乎地向前飞奔。
没有多久,就追上了穷和尚那飞跃的身形,由此就可看出功力的深浅了,几个人一般地跑,左棠欧阳子陵辛红绢都没有怎样。
老和尚百了也是神定气闲,穷和尚可有点气喘地跟在师父后面,这可能是他有生以来跑得最快的一次。
穷和尚一眼瞥见曹一江坐在金儿身上,马上就将迈过他而去,忍不住忘形地喊道:“金毛狗大爷,你可真不赖,干脆也带我和穷和尚一阵,反正你是四条腿,我穷和尚身轻不过四两,加上去也重不了多少,金毛狗大爷,你也做做好事吧!”
话刚说由完,又是哎呀一声,撇着嘴巴叫了起来,原来老和尚反手给了他一巴掌,嘴里还骂道:“你这穷小子,真给我老和尚泄气,我当年虽不成材,至少也冒充过一阵东僧,现在看你比人家徒弟差到那儿去,还好意思向畜生去求助!”
老和尚虽是在管徒弟,却把个叱咤海上的闹海蛟曹一江燥得满脸通红,也亏得这一闹,提醒了在前面埋首飞跑的鬼见愁左棠,猛然收步,欧阳子陵等人也跟着停了下来,举头望天,早是繁星满天,新月曲如眉,月下桃花流水别是一番风味。
左棠抬头向天,愕然道:“原来天早就黑了,那我们至少跑了有两个时辰了,听水飞鱼曾说这一山道,全长也不过四十里,以我们的脚程,应该两个四十里也跑完了,怎么连桃林都还没出呢,别是着了人家的道儿吧!”
一句话将大家都讲得醒过来了,举眼向四周一望,果然还是桃花千株,别无杂树,碧流清澈,跟刚进林子并无差别。
左棠废然的说道:“我明知它是迷宫,然而见了小河,心想水流必有源头,顺流而出,总该没有多大问题吧!而且一路走时,我即在注意桃花的变化,见它杂然栽种,全无章法,完全不像五行九官的阵势,真猜不透骑鲸客这家伙闹些什么鬼?”
左棠测不透迷宫奥窍,其他人也是不行,欧阳子陵学究通神,却也是不行,一行人无可奈何,只好暂时坐下休息。
穷和尚跟曹一江真累倒了,立刻盘坐纳气,辛红绢孩子气玩心重,一个人跳到对河去,拣一块草地干脆躺下来,左棠与老和尚不过闭目养神,只有欧阳子陵却斜倚着树干,两眼凝视着一碧如蓝的夜空,以及满天的星辰,静静的思索着迷宫中的诀要。
穷和尚休息了一下,疲劳已经恢复,看大家都是默不作声,似乎静得难受,遂向老和尚道:“师父,咱们这些年来都是东飘西荡的,晚上不是住破庙,就是歇在人家的屋檐下,这卧看牵牛织女星的滋味,总算在今天第一次领略到。”
话才说完,老和尚睁开了眼睛,啐了一口笑骂道:“穷小子,做人讲话都要合分寸,凭你这份大庙不要,小庙不收的德性,连念阿弥陀佛,菩萨都嫌你腌-,还要附庸风雅念诗,真是缺的那门子德,你也不瞧瞧现在是什么季节,离七夕还早着,那来什么牵牛织女星,没的替我老和尚丢人现眼。”
穷和尚肚子里的书本儿本来就不多,这时候自以为很不错的扯上了一句诗,还挺得意呢,没想到又出了一次丑,撇了嘴很不高兴。
然他一眼看见隔河而坐的欧阳子陵与辛红绢,忽而又转为笑容道:“师父,古人不是说尽信书不如无书吗,您是把书给想死了,我说的那儿是天上呢,您看眼前这小两口儿,不正是银汉两星,隔河相望吗?”
说着用手一指,大家顺眼望去,辛红绢可不正是侧身而卧,一双朗目,明若秋水,呆呆的凝视着欧阳子陵,那里面含着万千种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