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戴大少爷病了,我特来请安!”
那副油腔滑调的样子,令博宇觉得一阵反胃和厌恶,不耐烦的下逐客令“用不着!你请回吧。”
“好!我走!”吴更成依然笑嘻嘻的说“不过话先说在前头,今天赶走了我,明儿个戴大少来求教我的时候,就算拿着金字请帖、抬着八人大轿来请我,我也不来。”
博宇心绪坏到极点,气恼的恶言相向“去你娘的混蛋!哪个人倒了八辈子楣,才要向你求教呢!”转头吩咐床前的小丁“赶他出去!”
“小丁先别忙赶我,我还有句话说。”吴更成笃定的说:“戴大少爷没患了相思病时,自然用不着来向我求教,可是一旦相思入骨,缠绵成疾时,就非向我求教不可了。”
此言一出,小丁吓白了脸,急扯吴更成的衣袖,低声说:“你胡说些什么呀!”
可是博宇听见“相思病”三字时,心上怦怦直跳,眼前又浮现日夜折磨他的纤丽倩影。
“怎么样?戴大少爷。”吴更成察言观色,更加有了把握“你不就是为了方家姑娘患相思病吗?而且病得还不轻呢!”
博宇不再那样暴躁易怒,淡淡的说:“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不是的话万事皆休,我马上走人。”吴更成故做幽默的说“是的话,我有法子专治相思病,百试百灵,万验万效。”
“你倒是说说看,什么法子?”博宇并不是很相信。
“戴公子说的是外行话了。”吴更成笑了笑“这条万无一失的良策,是我苦思三天三夜、好不容易才想出来,现在随随便便就说了出来,天下有这个道理吗?”
博宇听了不免有气,但是又急欲得知吴更成想出的计策,只好忍耐地说:“你无非想要几个钱花,直说吧!要多少好处?”
“嘿嘿嘿,戴大少爷真是爽快人。”吴更成搓搓手,邪笑地说:“五百两银子,不二价。”
小丁吓了一跳,大叫:“吴更成,你好大的狗胆!竟敢对我家少爷狮子大开口,堂堂杭州知府一年的俸银也是五百两银子,光凭你说几句话,就想骗五百两银子?”
“小丁,没关系,吴更成不敢骗我的钱,他没那么大的胆子,也没多长几个脑袋。”博宇冷冷的目光在吴更成的身上扫来扫去,警告的意味非常明显。
吴更成被看得寒毛直竖,陪着笑道:“我的大少爷,您说得对呀!我就一个脑袋,还要留着吃饭看戏,哪敢骗您的银子?我的法子肯定灵!五百两银子比起娇滴滴的新娘子,根本算不了什么。大少爷也不是小气的人嘛!”
“好,我可以给你五百两银子。”博宇答应了“不过,万一你这着计策不灵的话,怎么办?”“呵呵呵!大少爷尽管放心,不灵分文不取,而且我以后也没脸再来见大少爷。””“好,我就相信你一次。”“要实行我的计策,大少爷得完全信赖我,一切交给我和小丁去办,大少爷请宽心,静养身子。”吴更成说得有十足把握“不出一个月,我交给你一位闭月羞花的新娘子。”
“你真能办成?”小丁疑惑的问,他担心万一吴更成吹破牛皮,连他也要受牵连。“不是骗人?”
“小丁,你放心,我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骗大少爷。”吴更成斩钉截铁的说。“不过这段期间,大少爷得听我的安排,而且在戴老太爷面前要保密,千万不可泄漏天机。”
博宇不再多做考虑,他心心念念都为了蕴菲,只要能够得到蕴菲,他不计较用什么手段。于是吴更成吩咐小丁准备好他指定的物品,并依着他的指示进行一连串的布置,等到万事就绪,他才一个人前往方家,去拜访方学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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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驾姓吴?”方学礼打量不请自来的陌生访客,衣着光鲜,但神色不似正人君子。“素无往来,不知吴先生屈趾寒舍,有何见教?”
吴更成摇着折扇,神色诡异的说:“事关重大,不便在府上详谈,请方老先生借一步说话。”
方学礼有点踌躇,来人言行诡异,似乎不怀好意;但他衣冠楚楚,礼数周到,也不像有恶意,一时间不知如何应付。
“方老先生不必惊疑,我是好意。”吴更成说“我是有一件事关府上安危的大事,善意奉告,请勿自误。”
一年来如同惊弓之鸟的方学礼心头一跳,脸色大变,急忙说:“是、是,请先生指示,到别处说话比较恰当。”
“只要人少僻静即可。”
“外头有座荒废的三官庙,荒屋蔓草,人烟极少,去那里谈可以吗?”
“很好,请方老先生带路吧!”吴更成很有礼貌的做了个“请”的手势。
三官庙离方家不远,方学礼在前引路,领着吴更成来到荒废的古庙,庙后围墙坍颓,遍地荒草败木,还有一座已经没有屋顶的小亭,两人就在小亭内的石凳上坐下。
吴更成不再客套,一开口就直接说:“方老先生,您躲得够久了,大清律例想必读得很熟了吧?”
一句话就把方学礼的脸都吓白了,张口结舌“你、你”“请放心,我没有恶意,也不会去告密。”吴更成笑了笑,很满意方学礼的反应,他继续说:“坦白说,我是贵府至亲戴博宇的知交。”“喔。”方学礼略略放心“既是博宇的知交,想必能体谅我的苦情。”“本来没什么不能体谅,现在就未必了。”“啊!那吴先生的意思是”方学礼忐忑不安的问。“本来嘛!至亲间应该相互帮忙、体谅,可是戴家有大恩于府上,府上却恩将仇报。”吴更成说“这件事不但博宇受了委屈,就连他的朋友也替他不平。”
“这从何说起?”方学礼不明就里的问“博宇虽是我的侄儿,但只来过我家一次,我也待以上宾之礼,岂敢让他受半点委屈?”
“方老先生,我且问你,凭戴大少爷的人品、才学、家世,又是府上至亲,哪一点辱没了令嫒?”吴更成口气转凶“你拒绝婚事,不但让戴大少爷丢尽颜面,还害他为令嫒得了相思病,差点丢了一条小命。”
“博宇生病了?是为了阿菲?我完全不知情。”方学礼急忙辩解“他如今怎么样了?”
“亏我送给戴家一副祖传妙方,才从鬼门关救下戴大少爷一条性命。”吴更成大言不惭的吹牛“所以我才到府上来问问,方老先生到底看不中意戴大少爷哪一点?还是和戴家有仇,非害死人家的独生子不可。”
原来是为了婚事不偕而兴问罪之师,方学礼原本跳荡不安的心,总算稍微平复下来,仔细回味一下吴更成的话意,似乎纯为替博宇抱不平而来,对方并无恶意,因此他陪着笑脸说:“吴兄,此事是小女性情乖戾所致,小弟教女无方,心中万分惭愧,对博宇实在抱歉,还请吴兄代为向博宇的一干好友至交美言解释,但请赐谅。”
“博宇为了令嫒拒婚,病得死去活来,你说的倒轻松,一句‘但请赐谅”就算了事?也不赔个礼?”吴更成摇摇头“天下没这么便宜的事。”
“那么依吴兄看,该如何赔礼呢?”方学礼低声下气的问“请吴兄赐教。”
“问我不如问令嫒。”吴更成说到重心“如果她一定要自认是乔家的媳妇,非嫁乔楚南不可,那也容易。自然会有人将她送到宁古塔,和姓乔的在一起,府上一文钱盘缠都不用出。”
哪可能有这种好事?方学礼在心裹想了一下,蓦然想起一事,吓出一身冷汗。吴更成的意思很清楚,乔家是谋逆重犯,株连亲族,蕴菲如果自认是乔家媳妇,自然也是一犯妇,照律例要一起充军到山海关外、终年冰天雪地的宁古塔,沿途官差押解,自然用不着一文钱的盘缠。
而且并不是这样就算完,蕴菲成了犯妇,方家就是姻亲,也列在株连的“九族”之中,如此一来,方学礼本人也替明史辑略一书校勘过的事肯定瞒不住,那么全家人都会被逮捕审问,麻烦可大了。
转念至此,方学礼吓得全身不寒而栗“吴兄、吴兄,”他不停地打躬作揖“凡事好商量,千万别赶尽杀绝呀!.”
把人吓得够了,吴更成心中暗笑,表面上却一脸哀悯的说:“当然是要和方老先生商量,否则我就上知府衙门,不必约你到这破庙喝西北风了。”
方学礼惊魂稍定,连声说:“吴兄但有所命,小弟必定依所嘱办理。”
“我是为府上和令嫒好,代为筹划了一条极好的路子,到时候冤家变亲家,多好的事!请方老先生三思,祸福就在你的一念之间。”说完,吴更成负手而立,状似优闲的远眺山色,其实是让方学礼有时间考虑。
冤家变亲家的唯一条路,就是让蕴菲嫁给戴博宇。方学礼心知肚明,他本人也不反对,甚至有些期盼能有戴博宇这样的乖龙快婿,无奈女儿的心意坚定,上回就表明了志不可夺,他又能怎么办呢?
“吴兄,这真是条好路子,亲事也是好亲事,无奈办不成。”方学礼指天画地,唯恐对方不相信“我若说半句假话骗你,马上天打雷劈。戴家的亲事,我是求之不得,也曾经一口允诺,奈何小女顽劣,屡劝不听,逼急了她竟说要出家。”
“喔,这样子吗?”
“是啊!我怕再逼小女,会出人命。”方学礼近乎恳求的说“姻缘不偕,我也觉得遗憾,但是苦苦相逼,只会白白送了小女性命,我想博宇不愿、更不忍见到这样的结果吧?”
“只要方老先生有诚意结亲,我有法子让令嫒顺从。”
“我怎么会没有诚意?如果不愿意结亲,上回戴老爷亲自提亲时,我也不会马上就答允了。”
“有方老先生的父母之命,事情就好办了。”吴更成满意的笑了“就请方老先生回去告诉令嫒,我是宁古塔来的公差,特地送乔楚南回来和她成亲。为了遮入耳目,不能公然迎娶,悄悄拜堂、洞房一夜,第二天就带着新人上路。”
“这是欺骗小女?”
“不错!只要骗得令嫒拜堂,洞房花烛之后,她大概也无法再反对了。”
这根本是设计好的诡计,而且几近巧取豪夺,方学礼不禁鄙视起吴更成的为人,更气愤戴博宇的不择手段,但是谁教自己有把柄捉在人家手裹,还事关全家大小的生命,不得不屈服,配合吴更成的计策去骗女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