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一

    “母亲，到家了，去吧，一切都过去了，愿你能找到你的李郎，来世你们能投个好人家。”赵恢把手中的锦盒奋力一扬，灰白色随风飘散，霎时间就这样无影无踪了，就像她从没来过一样。这一年，赵恢十六岁，他的母亲四十六岁。

    他在想自己算什么，算是王爷？恐怕是自封的吧，除了身上流着太宗的血，剩下的只怕就是耻辱了，连赵家族谱里都没有他的任何记录，母亲这个郑国夫人也是违命侯的夫人，父亲十八年前就昭告天下郑国夫人殉情与违命侯合葬洛阳北邙山。唯独只有这耻辱，会陪伴他的一代一代，数十年，甚至数百年，直到被人们厌烦而遗忘。而目前，它还处在被人们津津乐道的阶段。就连母亲郑国夫人的灵柩都因为耻辱而无处安放，皇上说不能进赵家的陵寝，更不允许跟李家有任何瓜葛。周家也以出嫁的女子不能再归母家为由堵住了他们的去路。赵恢只能焚烧了母亲的遗体，带着骨灰，赶往母亲的故乡，将它抛洒在她无数次梦回的那条小河中。赵恢望着窗外，眼神慢慢的涣散，思绪在漫无目的的神游。

    他知道当年李煜没有任何抵抗就臣服于宋，拖家带口的来到了汴京，一是因为南唐的气数已尽，二是为了南唐的百姓不必重遭战火，他佩服李煜的忍辱，可他更痛恨李煜这个“违命侯”，这是一切耻辱的根源。

    周夫人从来不提李煜的过往，只是偶尔会失神的念几句那忧伤而又美丽的词句，然后又流着泪弯起嘴角，再奋力的擦干眼泪。他知道母亲虽是个温柔娇俏的女子，但骨子里的坚韧他能感觉的到。

    那几天，周夫人有些反常，总是凝望着远方，然后笑盈盈的说李郎在向她招手。赵恢知道母亲时日无多，也总是时刻不离。直到母亲最后的那几天告诉了他那个长长的故事，他的世界彻底的崩塌了。他的大脑一片空白，除了母亲咽气之前那近乎疯狂的嘶喊:“赵~光义！杀！报~仇~！”

    二

    二十九年后。

    马车悠悠的走着，快到金华地界，宁夫人越来越心慌，她知道，那个她最害怕的日子即将而至，她心里无数次的问自己，是不是他们太过于忧心忡忡，也许以后并不会这么糟，可她心里的另一个声音告诉她，或许不这么做结局会更糟。

    金华城外，一人一马疾驰而来，人利落的跃下，抱拳道:“王爷，一切妥当，可以进城。”

    马车停在了一家偏僻的客栈前，李海山引着赵卓和宁夫人并一儿一女进了客栈，掌柜的很殷勤的道:“官爷，小的听说您好静，小的把店里的客人全打发了，这几日小店就接待您这一位贵客。”赵卓笑着摆了摆手，大步上了楼。

    半个月后，赵祯收到密报，赵卓一家四口于金华福来客栈遇害，宁夫人和幼子赵琰死于火灾，幼女赵荻下落不明，赵卓侥幸逃脱但左手受伤严重，此案系客栈老板见财起意纵火行凶，老板于第二日被擒获，已判斩立决。赵卓由随从李海山护送回西京治疗。赵祯看毕，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