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苏氏听韩氏说起这户人家,只当她是一时兴起,也没多想。毕竟乡庄妇人家,凑在一处多爱说道些儿女姻缘之类的事。可叫裴刘氏今儿不依不饶地闹了一场,心里确实生了疑。
疑心一旦开了口子,就再也收不住。韩氏走后,她拉着丈夫在那里猜,这赵掌柜的儿子会不会是瞎眼瘸腿,又或者整日花天酒地的不务正业,再不然,就是有什么隐疾。
不然的话,不可能舍了府城的亲事不寻,非要在乡下寻。
裴明远却说不大可能,若真是这样的话,瞒是瞒不住的,他们早晚总会知道,到时不但亲事没结成,韩氏反倒做了恶人,她图的什么?
苏氏却愈想愈认为自己猜的差不厘,至于韩氏为何这么做,必然有缘故就是了。裴明远却不赞同苏氏的猜测。
夫妻两个正你来我往的抬扛,就听见裴老大在院中喊人。
裴明远瞅着外头已是遍地月光,诧异地站起身子,“爹这会儿叫我过去做什么?”
苏氏下意识的就道,“必是娘回去说了什么,这会儿叫你过去肯定还是说道那赵家的事儿。”
裴明远顿时有些上愁,“那到时我怎么说?”老裴头可是极少过问家里的琐事,这儿即然开口问了,必是拿定了主意。
苏氏道,“什么怎么说?就说先访过赵家再说。总不能蒙着眼把闺女的终身大事给定了吧?”又叫裴玥,“你陪着你爹去,有啥你爹不好应承的事,你帮着说句话。”
即然事关自己,裴妍自然也要亲耳听一听,便叫了苏氏一声。苏氏无奈地摆摆手,“行,你也去罢。不过这事不是你能插嘴的,只听别说话。凡事有你爹呢。”
裴妍忙应了一声,和裴玥两个跟在裴明远身后出来。
裴老大不赞同地看了裴玥裴妍一眼,和裴明远道,“说正事儿呢,孩子家家的凑什么热闹。”
裴明远还真怕叫老爹几句话逼得不得不应承,有两个孩子在场也能帮衬两句,把两只拐棍朝裴老大一举,“这不我走路还不利索呢,他娘不放心。”说罢,一马当先向院门走去。
裴妍和裴玥连忙一左一右跟在他身侧。
裴老大就不满地哼了一声,随在裴明远身后往老宅去了。
裴家老宅就住在主街与穿镇而过的溪流交汇处,是一座四面围合的老院子。堂屋三间住着老裴头两口子,东屋三间是裴老大一家,西屋三间是裴老二一家,南屋中间的那一间做了穿堂,两边的两间都归老四一家。
当年分家的时候,因家里屋子不够住,那会儿裴明远还在木匠铺子里做着工,手头比另三个略宽余些,就自出了钱另寻了眼下的地方,新起了屋子。
与老宅相距也不过百十步的路。
裴明远心里一路忐忑着,从穿堂进了老宅,一眼就瞧见老裴头在当院明晃晃的月光下站着。
他忙上前打招呼,“爹,您叫我啊。”
老裴头“嗯”了一声,抬脚进了东屋,裴明远连忙跟上。
“老三,我先问你,你认不认我这个爹?”进了屋,老裴头一屁股坐在当门桌的正位上,闲话似的说道。
不管他接来要说什么,但就这句话来说,裴明远也没法说不认。忙道,“爹说的什么话,我咋能不认爹娘呢。”
“那就好。”老裴头满意地把头点了几点,又问他,“那我再问你,爹娘会不会害你?”
裴明远心里虽然打着鼓,可也不敢有半分迟疑。要是回答慢了,岂不是告诉人他心里认为爹娘会害他?这要是传出去,他得叫人骂死。忙道,“不会!”
老裴头满意地又点了点头,接着问,“那我再说,这么些年,你们哥四个给的孝敬,加起来都比不上你妹子一个。这话你认不认?”
裴明远大为惭愧,连连点头,“爹说的没错,我认。”
老裴头便道,“那如今眼前有个大好的机会,可让你的日子好过些,也让爹娘享享你的福,你愿意不意愿?”
老裴头的一连三问,让裴妍顿时有不妙的预感。拿着孝字做文章先把裴明远压得死死的,不就是为了让他更容易接受后面的话?
紧接着听到这句,裴妍豁然转头看向裴明远。
意识到老裴头接下来要说的什么,裴明远额头就有些汗意,他赔笑道,“爹,娘,若是正大光明的,儿子求还求不来呢,哪会不愿意?只是……”
话到这里,被木着脸的老裴头插话打断,“你刚才还说信爹娘不会害你呢,这会儿又疑心不是正大光明。这说明你心里还是不信爹娘!”
韩氏和裴老大不由得对了个眼儿,到底姜还是老的辣,老裴头不急不缓的几句话就把老三给拿住了。
裴妍和裴玥也不由对视了下,暗替裴明远担心。又好奇这赵家到底许了老裴家什么好处,值当老裴头也跟着跳出来,如此大费周章,想法设法的让裴明远应承了这门亲?
裴明远默了一默,赔笑道,“爹娘,这不是一码事……”还要再说,老裴头却飞快地逼问他,“怎么不是一码事儿?我看就是一码事!”
说着他有些灰心地叹了口气,“养儿子养儿子,辛苦一辈子养儿子。养到最后倒把爹娘当贼防!你们说说,这养儿育女的又有什么用?早知道我就一个儿子都不要,年轻的时候也少作些难少吃些苦。等到老了不能动弹,一根绳子勒死自己算完!”
裴明远只得一连的赔笑赔罪。
裴妍见裴明远被老裴头拿孝道二字死死压住,连挣扎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朝裴玥使了个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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