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更加震惊的消息却在后面。
蒯祥将天坛的文稿交上去之后,立刻就得到了姚广孝的批示,并且传出话来,要蒯祥和武六七次日去庆寿寺见他。
说起来,武六七已经有很长的时间没有见到姚广孝了,最近一次知道姚广孝的消息,还是在大理的静水庵里面读到了姚广孝的遗书,再见姚广孝的时候,已经是另外一番光景了,只见在佛堂东边的大暖炕上,姚广孝正盘膝打坐。
看上去和往常也没有什么区别,但是仔细看去,见两只干枯的手,握着念珠,竟然忍不住的正在颤抖着。
在往脸上看的时候,只见他的两腮都已经凹陷下去了,脸上的皮肤也失去了光泽,就像是坐化了的六世慧祖的有情身一般,一眼望去,就知道姚广孝已经是日薄西山了。
武六七上前,坐在了一个蒲团之上,照足了礼数,躬身道:“大师,武六七来看您了。”
半晌过后,姚广孝还是没有任何的反应,除了手正在微微的颤抖着,其余的看上去竟真的像是雕像一般,武六七看了一眼小沙弥,小沙弥轻声的在武六七的耳边道:“师兄,师父现在正在入定,看他念珠上的意思,这遍金刚经还没有完。唉,你不知道,师父这几日的身子骨越来越差了,但是却坚持每天都念经,谁都劝不动他老人家。”
武六七点了点头,便也闭目养神,却没有入定,只是在想着最近这些纷繁复杂的事情。
过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姚广孝这才睁开了昏耄的眼睛,似乎仔细的辨认了一下眼前的人,这才看出来是武六七,笑了笑,然后便是一连串的干咳。小沙弥眼疾手快的上前去,捶胸捶背,给姚广孝顺气,忙了一阵子,姚广孝这才喘重新恢复均匀,笑着对武六七说道:“贫僧灯枯油尽,今日的精神还算是好的,所以有一些事要交代,恐怕以后再难相见了。”
武六七不是那种俗人,只是笑了笑,道:“大师德高望重,说不定就成佛了呢?”
姚广孝苦笑着说道:“成佛这件事,我算是不指望了,我造孽不少,很多人不是我杀的,也便是我杀的了。更何况,佛门的清规戒律,贫僧也未必全都守定了,不下十八修罗地狱,已经是佛祖法外开恩了。”
姚广孝嗓音暗哑,但是语调却是十分的迟缓,听得武六七和蒯祥莫名其妙。
要说他造孽无数,在发动靖难这层上,却也是这么回事,但是要说清规戒律没有守定,可能天下的人都不会相信的。
朱棣登基,紫袍金带,这些参与了靖难的老臣们,自然都是功臣,赐了丹书铁劵不说,都是加官进爵,而姚广孝参赞了这其中所有的事情,自然是劳苦功高,一个宰相是稳稳当当的了。
但是姚广孝却一直说自己是佛门弟子,坚辞不受,有不能违背了皇上的意思,进京述职便是穿官袍,但是回到了庆寿寺,便又是一身土黄的布衲。青灯古佛,没有一丝倦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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