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从这个人面前洋溢出来。
“朕是你父亲,”他开口,声音一如既往冰冷,“你不该拿剑指着朕。”
“放了他们!”谢玉清冷声开口,听得这话,谢慎大怒,“他是鸿蒙天宫的弟子!朕同你说过的你忘了吗?!是鸿蒙天宫害了我们乐国,是他们害了你的家人,害得你我骨肉分离,你竟然还要为了鸿蒙天宫的人,用剑指着朕?!”
“我也是鸿蒙天宫的弟子。”谢玉清神色冷淡,“我生在鸿蒙天宫,长在鸿蒙天宫,你说的事,我不记得。我只知道一件事,”谢玉清抬眼看着谢慎,“你说的事,与秦师弟,傅师弟,没有半点干系。”
谢慎不言,他看着谢玉清,好久后,他终于开口,沙哑道:“你小时候很乖的。”
“你小时候,总要朕抱,你说你长大了,会去学仙法,你学仙法不是为了变强,你说你要保护我,保护乐国百姓。”
谢玉清不言,她握着剑,仿佛没有半点情绪,只是静静看着谢慎,谢慎看着她的眼睛,低哑道:“你不该是这样,我的女儿,不该是这样。”
“我的父亲,”谢玉清终于开口,“也不当是你这样。”
“朕怎样?”
“是非不分,善恶不变,不求因果,枉顾天理。”谢玉清一字一句,说得格外清晰,“他不当是这样。”
谢慎听着这些话,他捏紧拳头,谢玉清注视着他,冷静开口:“若你是我父亲,那么,放了他们。”
“不可能。”
谢慎果断拒绝她,就在这一刻,一道刺眼的华光从傅长陵和秦衍两人身上骤然炸开,狂风朝着周遭卷席而去,谢慎呆呆看着那华光,不可置信喃喃出声:“一界功德……”
华光一路冲天而去,被触碰到的魂魄瞬间被清干净身上的戾气,露出原本容貌。
华光一寸一寸笼罩了整个万骨崖,万骨崖瞬间被各色各样的声音笼罩,有哭声,有惊叫,有喜悦。
这漫天华光之中,傅长陵慢慢睁开眼睛,抬眼看向对面还紧闭着双眼,似乎并没有从幻境走出来的秦衍。
他们坐下有枝叶迅速抽条,变绿,围绕着他们一路朝外生长而去,而后一朵鲜红的花朵,在傅长陵手边绽放开来。
对面的秦衍并不算好看。
他们身上都是血肉无存,只剩下血骨一具,鲜血淋漓的骷髅,看上去甚至有那么几分可怖。可傅长陵看着面前这个人,眼睛都无法移开。
秦衍这副模样,他早该看到的。
可是却活生生,晚了这么一世。
狂风大作,鬼魅哀嚎,天空中乌云渐聚,云层翻滚,发出轰隆的声音。
谢玉清尚未反应过来,就听谢慎一声大喝:“是雷劫,躲开!”
说完,一只手瞬间拽住谢玉清,两人疾退而去!
谢玉清刚刚跃出祭坛,一阵惊雷瞬间劈了下来,直直冲向中间两具血骨。
身着黑衣的骷髅伸出手来,优雅捻过脚边一朵开得正好的花朵,放在摊开放在手心。
惊雷之下,那血红色的花朵瞬间消失在了黑衣枯骨的手心,随后就见傅长陵身上血肉迅速生长,露出他俊美的面容。他闭上眼睛,一手执扇抵在唇边,另一只并指成剑抵在秦衍眉间。而后便见周边风起云涌,灵力成了一个漩涡,一路倾灌进入他的周身,他丹田之处,灵气快速汇聚,疯狂旋转,随着天地变色,一颗金丹在他丹田之处,成型!
金丹成型那一刹,雷电疯狂砸了下来,傅长陵神色不变,只有双唇嗡动。
秦衍离他很近,按理来说,雷电应该也砸在了他身上,然而这些雷霆却仿佛是长了眼睛一般,劈头盖脸全往傅长陵轰了过去,秦衍离在他最近的地方,只能看见被傅长陵清洗干净的雷劫之气顺着他的指尖,一路流窜到秦衍身上。
秦衍身上血肉慢慢生长出来,他没有睁眼,只听他手边的剑和傅长陵的檀心剑一起嗡鸣作响。
雷霆来得又急又猛,两把剑最终奋力而起,交错冲向上空,挡在雷霆之上。
最后一声惊雷狠狠砸在两把剑上,两把剑轻鸣了一声,秦衍终于睁开了眼睛。
漫天雷电中,他看见对面的青年,重塑的金身终于看出了几分上一世的模样。青年模样的傅长陵,要比少年时清瘦许多,原本浓墨重彩的眉目,仿佛突然被晕了一层雾色,多了几许薄凉。
傅长陵似乎察觉到秦衍醒来,他也睁开眼来,雷声渐小,傅长陵看着华光中那个人完好无缺,不由得笑了起来:“你看,”傅长陵声音喑哑,“我说能救你,是不是就救下了?”
秦衍听着,他注视着傅长陵。
好久,他才平静开口:“谢谢。”
傅长陵没说话,雷霆慢慢消失,风也渐渐小下去,没有多久,光芒渐散,一场灵雨降落到万骨崖下,洗净天地尘埃。
两道化神期的威压交错着散开,弥漫于天地,雨过之后,天空乌消散,露出如洗碧空,远处残阳如血,落日熔金,风卷血色吹拂而过,空地之上,一个又一个透明的魂魄浮现出来,静静注视着祭坛上的人。
最后一个魂魄是谢慎,他终于露出他生前面貌来,三十出头的模样,眼中却带了无尽苍凉。他身着皇帝华服,站在民众前方,静静注视祭坛上的两个人。
傅长陵察觉周边魂魄的出现,他先起起身,而后朝着秦衍伸出手。
秦衍摇了摇头,自己站起身来,两人回过头,一起看向周边浩浩荡荡的魂魄,片刻后,就见这些魂魄如海浪一般,一波一波缓缓跪了下去。
傅长陵静静看着这样的场景,神色从容泰然,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是做了一场大梦。
他没有重生,没有回少年,他始终是当年的华阳真君。
孑然一身,独负山河。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