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r.walter看诊全程都英文,语速很快,噼里啪啦,身边除了乔叶,没有别人。容昭说他这回来就是为了乔凤颜,所以连随诊学习的人都没安排,好让乔叶能不受干扰地随时提出问题。
她抿紧唇默默地听,不时看向病床上憔悴苍白的女人。乔凤颜不懂英文,努力地睁大眼睛问她,“这蓝眼睛怎么说的?”
即使在病床上,她眉眼间仍带若有似无的笑意,给男人取的绰号随性又俏皮。如果不是久病沉疴,这种东方女性特有的软媚风情的确没有几个男人能够抵御。
乔叶安慰她,“没说什么,他说他会调整治疗方案。”
其实也只是微调,乔凤颜的癌细胞已经全身扩散,现有的治疗手段已经难以控制了。dr.walter最后不无遗憾地告诉乔叶,要做好心理准备,多则三个月,少则一个月,乔凤颜就要撒手人寰。
“她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尽量满足她,恐怕很快就没有机会了。”dr.walter说完这句话,就要前往老友封应时家过春节去了,在异乡感受当地人最隆重的传统节日,对他来说是新奇的体验,也算不需此行。
但他也坦言,乘十几个钟头的飞机临时来凑这趟热闹,除了老友的面子,最重要的还是被隆廷医院的大股东十二万分的诚意打动。
原来是贺维庭,她早该想到的。
乔叶想向他道谢,但他已经到维园去跟贺正仪他们过年了,她用手机发了条信息给他,手有点微微颤抖,删了写,写了删,发了几遍才成功。
她独自坐在病房门外的长椅上,明知会是这样的结果,不会有奇迹的,可终究心里还是怀有一丝希望,而现在连这丝微弱的希望也被掐灭了。乔凤颜的病已经不是一天两天,她以为自己早已可以平静地接受,不会那么难过,可到了这一刻,脸上又湿又凉,仍旧爬了满脸的泪。
这是一个慢慢失去的过程,尚且这样让人伤感,她有些难以想象,当年贺维庭骤然失去双亲,该是怎样的绝望?
那时他还不大,少年儿郎,是不是也像现在的她这样,孤零零坐在空无一人的走道上,黯然神伤,也无法奢求安慰。
手机静悄悄的,她发过去的消息,贺维庭没有回复。
最坏的消息她没有跟乔凤颜明说,其实久病成医,她觉得母亲其实很清楚自己的病体到了什么样的程度。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但乔凤颜不是这样,她的挑剔到了最后这个阶段是变本加厉的。除夕夜的饭菜,她一点不肯将就马虎,秋姐送来的菜和汤她嫌不够丰盛,还是乔叶临时到酒楼去订了菜装的漂漂亮亮送过来她才肯吃。
念眉也来了,但只匆匆吃了两口就要走,晚上还要赶到江边船舫上演一场。除夕能做演出的人少,所以价钱特别高,正是求之不得的。
念眉走后,乔凤颜难得对乔叶和颜悦色了几分,拉住她的手,“碗啊盘的先放着,晚点再收,我有事跟你商量。”
“嗯,什么事?”乔叶在她跟前坐下,这才发现原来盼得太久,当这种难得的和蔼体贴到来的的时候,连受宠若惊的感觉都没有了。
“昨天来的那个美国专家是不是诊金很高?还有这家医院,我问过护士小姐,原来就是你回国后供职的那一家;安排我入院的那位容医生还是你的蓝颜知己,难怪这么照顾我,看看这病房,苏城最好的高干病房也不及这里。”
乔叶蹙起眉头,“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笑着摇了摇头,“女人和男人,不就是那么回事么,能有什么特别?叶子啊,其实你比妈妈有手段,我在机场看到那个贺维庭跟你一同出现的时候才肯承认这个事实。被你骗过利用过的男人,到头来还是服服帖帖跟在你身边,作你裙下之臣,没有几个女人能做到,这就是你的本事。再加上还有容医生……”
“别说了!”乔叶的手在身侧握紧,几乎要推开椅子站起来,“我说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乔凤颜依旧从容地笑着,“好好好,我不说,你先别跟我急。其实你知道的,你跟谁在一起我都不会干涉,反正他们都很优秀,最重要是对你死心塌地,能保证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不像我,一辈子就执着姓叶的一个男人,只想进叶家门名正言顺作叶炳的太太。其实我也是为了你好,谁会想一辈子背着个私生女的名声呢?将来跟丈夫都说不响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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