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去,名兰这才缓缓蹲坐在树下,疲惫的用手蒙住眼睛,肩膀一阵压抑却又是伤心之至的颤栗。姐姐名兰帮不了您,真的帮不了要怨,只怨您对贝勒爷爱的太深,要怨,只怨您不会委曲求全咱们做女人的,尤其是站在权利中央的女人,趁早还是忘了那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吧。
七日后,礼毕。十五日后,回到盛京。四月廿九,博尔济吉特amp;#8226;哲哲进宫省安,圣上大悦,立为四贝勒嫡福晋,并钦命四贝勒领正白旗旗主。
名兰没有随皇太极与哲哲同去省安,倒是先自领了丫鬟慢慢走回府。在朱漆的贝勒府邸门前怔怔站了片刻,东边金红的朝阳正艳。
按她的意思,嫡福晋的丧事瞒得滴水不漏,而这所谓的滴水不漏,也只怕是因为没人想知道。漱玉这一去,还真真如了许多人的愿。自她阿玛额亦都涉嫌谋反被牵连后,多少人见她仍坐着嫡福晋位置,就觉得碍眼,如今苦笑一声,理清心中繁乱的思绪。淡定的看向雨杏,微微点头。雨杏会意,在门口高声通禀道“侧福晋回府了。”
凝视着朱红厚重的王府门款款打开,王府中的丫鬟小厮排成一路,恭敬候着“恭迎福晋回府,福晋吉祥。”
“起吧。”轻轻一应声“待会儿爷新迎娶的科尔沁福晋就会回府,你们记着不许提以往种种,她才是这府里唯一的嫡福晋,明白吗?”语调平静,却透着股无形的压力。庭院寂寂,奴才们后背上莫名的浸出薄薄一层冷汗,阳光照上去,外暖内寒,那股子阴气透不出去,寒意全渗进骨头里,狠狠一个寒噤,忙着齐齐俯道“奴才明白。”
才吩咐妥当,听街上人声鼎沸,估摸着是贝勒爷他们回来了,忙率人开门出迎。果不其然,一路银白色人马尘骑滚滚而来,为的自是四贝勒了,怀里一位女子,品红色五蝠百蝶子明典缎旗装,娇笑着与四贝勒共乘一骑。
待骑乘到了眼前,皇太极方轻轻一勒马,刷的从马背上跳下来,转过身将哲哲抱下来。名兰这才有机会细细打量那女子,白皙的瓜子脸,柳月眉,星眸熠熠,却有些看不透的东西暗藏其中。说不上美艳,只是觉得看着满眼清爽,比自己年纪小些,十五六岁模样。
“名兰,怎么愣着?”皇太极宠爱的低低嗔怪一声。名兰忙一回神,赶紧福下身“名兰失礼了,给嫡福晋请安,恭迎嫡福晋回府。”
那女孩儿倒是一愣,像是忘记喊起般没有动作。名兰见她没喊起,少不得咬牙苦撑,渐渐觉得腿有些酸麻。福身请安那动作本就折磨人,偶尔为之倒也不觉什么,时间一长,就觉得膝盖软,再加上这些日子为王府的事儿忙乱,寝食难安。四贝勒通共四个福晋,短短十日,却死了一个,病了两个真该庆幸当日自己听说爷要新迎娶嫡福晋时,答应的痛快,要不然,今儿病倒的可就该是自己了。
脑子里天马行空的想着,腿微微颤着强撑,正觉眼前黑要栽倒时,忽觉得身子一轻,被人拉了起来。惊诧的举眸望去,只看见皇太极不动声色的跨前一步,拉着她的胳膊将她扶起来。
名兰微垂了头,抿抿唇角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停了一阵“请容我带嫡福晋去正房安置。”却看哲哲轻挑了眉,没有应声,只是往皇太极身边挪了挪,袖子底下轻拉住四贝勒的手。名兰瞥见,狠狠咬住嘴唇权作不知,唯觉得舌尖上泛起一丝淡淡的血腥味儿。
皇太极见哲哲如此,有些愕然,转瞬笑起来,指着名兰道“这位是侧福晋,乌喇纳拉amp;#8226;名兰。以后你在王府里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可以告诉她。”
哲哲眸底光彩一闪,依偎着皇太极的胳膊“那我是该怎么称呼?是妹妹还是姐姐?”
名兰觉得后颈子一阵冰凉,仿佛太阳隐起来似的,心底只是冷。听四贝勒愣了愣,旋儿笑道“还是按长幼吧,兰儿大你两岁,自然你是妹妹了。”名兰心底一暖,感激的抬头看向四贝勒,正巧四贝勒眸子也望向她,目光相接,皇太极嘴角一动,清淡的勾勒出浅浅一丝笑意,继而转头道“安澜,你带嫡福晋去卧房休息吧,顺便教她些规矩。我还有军务要忙。哲哲,需要什么就着丫鬟们去办,嗯?”“谢谢贝勒爷关心。”哲哲一笑,粉嫩的双颊上映着甜甜两个酒窝。
“恭送嫡福晋。”看着哲哲走远了,名兰才幽幽叹口气,缓缓直起身来。却不知四贝勒何时踱步到身后,一手轻柔的环住她的腰。夹衣里空荡荡的,腰愈纤细,不堪盈握似的,可见这些日子实在是苦了她,消瘦了多少,又有谁知道?不由的伸手抚去她薄唇上的血迹,想来是方才见到哲哲那番动作时,她自己咬破的。心底不由微微有些牵扯的疼“兰儿呵这两天王府的事儿,苦了你了。”暖暖一个吻落在鬓角,停了停,抬头道“银莲,爷想吃鹅酥松仁卷了,你家主子那儿还有预备的没有?”
银莲一愣,望着名兰笑起来,福身道“随时恭候着爷来,当然是有了。奴婢这就去准备。”边说边飞跑着去了,心底偷乐,每每贝勒爷要在主子这儿过夜时,都会点这道点心,看来今儿晚上主子可以好好享福了。
夜色渐渐暗下,吃过几道点心,贝勒爷正由丫鬟们伺候着沐浴,隔壁卧房里,名兰卸下耳坠,拆了辫,漫不经心的用雪松木梳梳着头,散落的丝透着淡淡一线清香,瞥瞥身边儿镶玛瑙黄铜熏炉里焚着的椒兰,探手试试香碳的温度,暖意融融,再仔细看看自己的妆,不艳不娇,一切都是那么恰到好处,只是心里,仿佛遗落了什么在荒地里。
静静坐了一阵儿,四周一片寂静,隔着屏风,只有水珠溅落的声响。名兰不经意的听着屏风后皇太极沐浴时水瓢舀水的声音,缓缓立起来,踱步到窗前,吱呀,小心的推开手边的窗,嫩嫩的青草味儿立马钻进屋里,混着房子里焚的幽香,格外清雅。窗外,繁星散乱的嵌在夜幕中,记得额娘生前告诉过自己,若是好人不幸死了,就会升到天上做一颗星星。微微叹口气,不知漱玉姐姐也在天上吗?
想着,于是努力的看天,一颗一颗的星星数过去,却似乎也没觉得这天,比起以往有什么不同叹口气,收回目光,大概姐姐和额娘都还算不上是个好人,可以好到升去天上去做星星吧。一丝怅然的凝神,觉得快要落泪般的,到现在自己也还没想明白,为什么一个皇子的嫡福晋,在百姓看来是多么荣耀的身份,在着幽深的皇宫后苑中,竟也可以这样说没,就没了的那么,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