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一路上, 许小舟都坐立不安。他离开前请求alan先生让他用手机拍下了那张照片,二次拍摄的画面有些模糊, 但那种震撼感依旧是真实存在的。他心里很清楚, 旁人感受不到震撼,alan先生觉得有意义,那是因为他先见这猫倔强,又见它屈服、死亡,而以纯粹客观的眼光来看这张照片, 真的只不过是一只又脏又瘦的老猫的背影。
他浑浑噩噩地,死死地盯着屏幕,努力回忆七年前那一天。
其实救下黑猫之前, 他并没有多么仔细去端详,因为粗粗一眼觉得那猫很丑又很狼狈,有点怕, 又有点不愿看。但他却能记得那种感觉, 虎落平阳被犬欺,当时他心里就是这句话,还在心里笑话自己把猫比成了虎。
打跑那群小混混后,黑猫也不见了, 溜得很快。他那时也没多想,着急忙慌往学校跑,因为打架出汗又被风吹,回去之后还发了一场高烧。
这份记忆实在太有限了。
许小舟一声叹息,飞机广播上传来关闭手机的提示, 他默默把手机关掉揣进兜里,头抵在前面的座椅靠背上,整个人昏昏沉沉。
来接机的是汤经纪人,见他第一眼就奇问道:“你怎么了?没精打采的呢?”
许小舟小声回答,“累了。”
“这样哦。”汤汤很体贴地把他手里仅有的手提包也接了过来,迁就他的步速,一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一边问道:“你……不顺利?”
“很顺利。alan先生主动提出要我加入他今年新作的制作。”
汤汤脚步一顿,瞪大眼,“那你在这垂头丧气的干什么呢?乐极生悲了?”
许小舟心里堵,低声道:“没事,就是那根弦绷紧太久,一下子松下来,感觉特别累。”
“这样啊。”对方叹了口气,“也是,我听景锋说你最近特别刻苦,回去好好休息吧。”
“嗯。”
回去的路上,许小舟瘫在后座看着车窗外倒退的建筑物。
“汤汤。”他开口,嗓音有点哑。
“怎么了?”
“不好意思,慢一点开吧,我有点晕。”
随着他话音落,车速立刻慢了下来,经纪人先生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带着些忧愁说道:“你要不跟白导请请假,休息两天吧。前一阵你的动作戏也太密了,体力透支也是一方面原因吧。“
许小舟从喉咙眼里滚出一个嗯字,闭上眼睛,只觉得身体的难受突然有点超过了忍耐程度。一波一波的眩晕,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一样没有力气,他抬起手摸了下自己脑门,手心也烫脑门也烫,互相伤害。
他恍惚间好像又做回了很久没做过的那个梦,跟在幼小的丧丧屁股后头收拾烂摊子加日常操心。猫母子刚刚一起颠进一个小巷子,丧丧突然扭过头,喵了两声,问道:“妈,为什么去年被我欺负的那只肥猫长大了那么多,我还是不长个?”
许小舟一愣,他在那一瞬间突然意识到这是梦,他不是猫妈,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还有我平时喜欢打的猫怎么渐渐地都死了啊,它们寿命是不是很短?不会是被我打死的吧?”
许小舟又噎住,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沉默了很久,试探地,“你记得你陪妈妈多少年了吗?”
小奶猫闻言头歪到了一边,像是在思考很复杂的问题,许小舟紧张地等着答案,然而突然,小猫严肃地朝他走了过来,抬起爪子,照着他的脸就是一耳光。
啪一声。
如此大逆不道的行为深深地把他震住了,他瞪大着猫眼,看着丧丧朝自己一巴掌接一巴掌地扇,猫脸很快就疼得不行,他终于压不住心里的火,用力一吼。
——少年在床上猛地坐了起来。
刚才尽心尽责想要拍醒他的丧丧差点闪了腰,很不高兴地喵喵喵嘟囔了几声。许小舟大口喘着粗气,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宿舍,坐在熟悉的大床上。
他猛地回头看着丧丧,“我怎么回来了?”
“喵——喵——嗷——”
某人的跟班送你回来的,你发烧了,没良心的某人两个多小时了都没过来看你。
许小舟仿佛这才感受到几乎要炸裂的头痛,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丧丧依旧在他旁边叽里咕噜个没完。
“喵——吭——呼——”
早就告诉你了,那家伙是不能托付终生的。还有啊……
“打住——”他一个头十个大地打断了某猫的喋喋不休,顿了顿,轻声问道:“丧丧,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咪——”说呗。
许小舟咽了口吐沫,缓缓问道:“你们灵猫一族,是不是可以活很久很久?正常猫一生的时间,在你们这里是不是连一岁龄都很难算上?”
小猫翻了个白肚皮给他看,吭了两声——答对咯,怎么样,我们厉害吧?
“厉害厉害……”心里的猜想得到证实,许小舟又问道:“那你……跟你妈妈有多久没有见过了?”
刚还在得意洋洋地舔爪子的小猫僵住了。
“七年前我好像见过她,你……”许小舟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把心底许久的困惑问了出来,“你说过,你清楚地知道我不是你真正的妈妈,那你知不知道她现在的下落?”
他话音刚落,视线中一团黑白色的东西一跃而起,电光石火间,胸口火辣辣地一痛,丧丧跳到他胸前,利爪挠破了衣服,他的身上也顿时多了几个血道子。小猫冲他凶狠地眦牙,猫眼圆瞪,那份冷酷痛恨他从未见过,甚至是对讨厌的人,他也从未见丧丧这样过。
下一秒,小猫突然松了手,很无力地扑通一声掉回床上,又有气无力地站起来,从床上跳了下去,直勾勾地往猫厕所走。许小舟心里大忡,在背后叫道:“丧丧——”
猫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他。
清澈的眼睛里哀伤浓郁,似有泪光隐忍。
许小舟声音柔和,“你妈妈把灵猫的魂泽给了我,我会替她一直照顾你陪着你的。”
“喵——”
对不起哦。
许小舟拉开被子,踩着和小猫同样有气无力的步子下地,把手机放在了小猫面前的地板上。
“虽然照片里狼狈了一点,但是也许这张照片对你很重要吧。”
某猫低下头,对着屏幕愣住了。
猫的身子抖得很厉害。
“你妈妈跟你一样有脾气,跟人家打架输了也不低头,下雨也不肯躲起来。”
小猫没吭声,它叼起手机快步颠进了厕所,刚刚钻进去,许小舟就听到里面一阵疯狂的扒沙声。他不用看也知道这个手机是要不回来了,但他也没想着要回来,只说道:“可能需要充电,你可以随时找我。”
“喵——”知道了,我是乡下来的猫吗。
许小舟笑了笑,他知道这小家伙短时间内是不会从厕所里出来了,便也慢吞吞回到床上。头重到颈椎几乎无法支撑,他撑起最后的力气,把自己的被子扯上。
虽然身上难受,但他心里却仿佛有一块堵了很久的大石头彻底放下了。
陈景锋的朋友说过,他的身上渐渐出现了灵猫的魂泽。这魂泽应该就是那短短一面丧丧妈妈在他身上种下的。大概是受了天谴急需另一个身体休养生息,也大概是它知道自己将死不想这缕微弱的魂泽就此湮灭,具体原因未可知,但当年那最后一丝猫神之魂,应该就是他如今灵猫魂泽的来源。
失去了魂泽的灵猫必然重新遵循猫族生老必死的时间,它知道自己要死,感恩最终对她抱有善意的人类。alan所说的那猫想要在他身上留下的东西,也许什么都不是,只是这段注定和自己相识,揭晓这一切秘密的缘分。
只有一件事许小舟搞不太清,那就是这几年他的霉运从何而来。但他也不愿意去深想了,也许是灵猫的魂泽在人身上很难迅速融合,做个器官移植不还有排异反应吗,他就当是为了遇见丧丧提前积德了。
不管这猫是凶是吉,能不能杀人,为什么一直要霸占他半天的身体,他都不想再去追究。他要替那只母猫照顾好丧丧。
……
许小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这一病明明应该是心病的成分更大,可他却当真高烧不退了好几天。白奇岩就算再铁面无情也没法让一个道都走不动的人去吊威亚,只能暂时把他的镜头往后移了。陈景锋每天虽然一下戏就来照顾,但白天里却无暇分身,帮许小舟出去叼盒饭、找人倒开水的,反而是丧丧。
生病的第五天,他精神头已经好了不少,坐在床上吃了药,对某只叼着香蕉来投喂的猫笑道:“养儿防老。”
小猫呸地一口把香蕉吐在他被子上,喵喵咪咪地骂了好几句。
你个菜鸡,出一趟远门也能病死。
你死了就没人给我铲屎了。
许小舟笑得喘不过气来,笑过了又有些无语,“给你手机是让你纪念一下自己妈妈的,你少上网,人类的网络词汇不要碰。”
“喵——”要你管啊。
许小舟无奈叹气。
大概是见小猫心情渐渐好了起来,他也轻松了不少,吃了午饭就出去遛弯。好几天没出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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