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丧。”
“喵?”
许小舟垂下眼睫, 用淡漠的语气掩饰心中的恐惧,轻声道:“今晚不换了好不好, 你自己在房间里乖乖睡觉, 可以吗?”
小猫犹豫了一下,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
许小舟给它开了自己的房间门,倒好食水,温柔地说了声晚安。
“喵——” 晚安。
宿舍走廊这一路浑浑噩噩,他感觉自己像是又要生病了, 跌跌撞撞没走几步就被男人直接搂进了怀里。许小舟挣扎了一下,“走廊……”
“大家都睡了。”陈景锋低声道:“就算被看见了也不怕,你在发抖。”
“我可能是……发烧了……”
他话音刚落, 突然想起不久前百生树下回来那场低烧,好像突然间想明白很多事。丧丧说灵魂不够强大却过猛地吸收灵力就会生病,七年前救下猫神后的那场发烧大概也是这个原因。如果常江没有说谎, 七年前端午节的前一天他救下猫神后灵魂深处被种下强大的灵力, 紧接着他生了一场病,而猫神陨殁,一切仿佛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温热柔软的手掌忽然压在了他的头顶,男人转个身抱住他, 一手摸着他的头,另一手上下捋着他的背,像在安慰一个受了惊吓的孩子。
“不要胡思乱想了好不好,许小舟就是许小舟,就算真有什么猫神大人, 也只是给你加了个更有魅力的属性,而不会夺走你的人格。”
“可是……”
“没有可是,你看着我。”陈景锋捧起他的脸,认真地凝视着他,“即便真有人魂模糊、猫神觉醒的那一天,我也不会让你出事。我带你走,我们找一座没人的小岛,害不到别人。我会一直照顾你,你作人我就抱着你,你作猫我也抱着你,姿势不大一样,但是我不会放开这双手的。”
少年的黑眸深处仿佛有簇光动了动,他张了张嘴,但却没说出话。
陈景锋笑着点了下他的鼻子,“而且我看当猫挺好,毛乎乎肉乎乎,搂在怀里别提多舒服了。”
这一晚许小舟以人形却像猫一样蜷缩在男人的怀里睡觉,头蹭在他的胸口。深秋越是寒冷,被窝里就越是温暖。他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感觉到男人在他头顶轻轻吻了下,摩挲着他的脸颊低声道:“你救了它们母子两代,如果世上真有神明,又怎么忍心剥夺如此善良至诚的灵魂呢?”
不知是不是这一句模糊的低语让他安下心来,他很快便睡着了。梦里他以人的视角见到了那只被尊为猫神大人的黑猫,只是跟七年前的狼狈病态、瘦骨嶙峋不同,那猫虽丑,但眼神清亮,身姿矫健。它看见许小舟后抬起爪子挥了挥,转头往巷口跑。
那个挥爪子的动作倒是跟丧丧一模一样,亲妈无疑了。许小舟没有感到想象中的戒备和恐惧,他毫不犹豫地小跑跟了上去。
黑猫比丧丧不知道灵活了多少倍,跑得飞快,他跟了好一会,直到气喘吁吁,那个影子才终于在巷口停下。
这个巷口有些似曾相识。
许小舟仿佛猜到了什么,跟着走过去,果然看见一个熟悉的猫窝。猫窝门口还趴着一只白猫,身形魁梧,但眼神却跟黑毛与丧丧都不同,有些空灵的呆滞。
这是一只普通猫,许小舟心说。
白猫冲黑猫叫了两声,然而黑猫却没怎么搭理它,它本能地靠近,黑猫却突然发怒了。
“吼——”
这熟悉的叫声。
白猫吓了个半死,几乎站不住,还不等黑猫亮起爪子就屁滚尿流地跑,吓出失心疯的它临走前还在许小舟的腿上狠狠撞了一下,撞得直晃脑袋。
许小舟觉得不可思议,“难道这不是丧丧的爸爸?你为什么这么对它?”
黑猫喵了两声——我只是需要一个崽而已。
“……”
“咪嗷——” 但他是只不错的公猫,我们的崽体质和毛色都还可以。
“……”
猫神大人倨傲地抖了抖毛,示意他跟过来。它走到窝口,探头进去鼓捣了一会,从里面叼出一个毛乎乎的小团子。
这大概是许小舟见过的最年幼的丧丧了,与其说年幼,不如说刚出生没几天,毛都没长齐。他下意识地低头把沾了一身灰的小家伙提起来,黑猫只是看着他,并没有阻止。
小家伙眼睛半睁半闭,肚皮雪白雪白的,后背也不像长大后有清晰的奶牛花。如果可以忽视那几块若隐若现的灰色,完全可以当作一只白猫。许小舟下意识想要捏捏小东西的爪爪,然而刚刚拿起它的肉垫,却发现粉嫩的爪子上一道细小的裂口。
没有出血,也不深,那是一道几毫米长的裂口,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
他仿佛想到什么,低头看向黑猫,“丧丧从小就有这道伤?”
“喵——”
猫神已遭天谴,不应繁衍子嗣。我与正常猫生育后代就是为了避开天道,可这孩子身上依旧有娘胎里带来的魂伤。
许小舟愣了愣,“那怎么办?”
——不用担心,它跟着我久了就会慢慢痊愈的。
黑猫说着看了一眼睡得迷迷糊糊的小团子,叹了口气,眼神却少见地有些温柔。
——我本该早日重新沉睡,可天意要这孩子离不开我,我只能多陪他些年月了。
许小舟似懂非懂,他见黑猫冲他抬了抬手,心有灵犀般地把小猫还给了它。黑猫冲他低了低头,然后叼起小猫的后脖子,优雅而缓慢地往巷口走去。
……
睁开眼,房间里仍旧光线昏暗。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到了六,但窗帘却遮住了大部分阳光。男人的一条胳膊还搭在他的腰上,许小舟抬头,看见熟悉的睡颜,令人安心。
这是他做过的第一个完整的梦。
感受到怀里的人醒了,陈景锋也睁开了眼。他迷迷糊糊地吻了吻许小舟的额头,“早安,睡得好吗?”
“好……”许小舟舔了下有些干的嘴唇,轻声道:“我想明白了,所有。”
“嗯?”男人睁大眼看着他。
许小舟措辞了一番,低声道:“丧丧是猫神刻意留在世间的后代,但猫神的存在有违天道,所以它带着与生俱来的魂伤。我初见它时那伤口淋漓带血,是何沈然造成的,虽然看着吓人,但很快便可痊愈。只是那道小小的、这么久以来都没有痊愈的小裂痕,那才是天道的结果,大概也是丧丧一直以来坚持和我早晚互穿的原因。”
“我没听懂,与生俱来的魂伤跟与你互穿有什么关系?”
许小舟想了想,“猫神在梦里告诉我,只要丧丧一直亲近它的魂泽,这道伤口就能渐渐痊愈。之前我做梦,梦里我就是猫神,一直跟在崽子背后保驾护航,正是因为需要在丧丧魂伤彻底痊愈前一直陪着它。”
他顿了下,眼眸中浮现一丝沉痛:“可是,那道雷劫来得太早了。”
“天雷能够斩杀猫神之魂,是猫神跟丧丧最惧怕的东西。它为了庇护丧丧自己受了全部的天谴,神魂又一次即将魂飞魄散,也跟丧丧彻底走失了。”
陈景锋听得怔住了,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你是说,缘分使得它在魂飞魄散之前遇到了你,便将最后一丝猫神之魂寄托在你身上,等待着漫长岁月过后魂识慢慢苏醒?”
许小舟犹豫了下,“也是,也不是。”
“什么意思?”
他回忆着刚才那个梦,梦里的黑猫眼神别有深意,叼着丧丧离开前最后那一回头——纵然猫不会笑,可他仍觉得从它的脸上看到了笑意。
许小舟轻声道:“也许不是缘分,是它选中了我,而我通过了那个考验。猫神即便受到天谴,魂伤再重,也不会比普通野猫生存能力差,怎么会莫名其妙遭到欺负?”
房间里安静了许久。许小舟感觉心里有一丝说不出的酸楚,酸楚中却又夹着些许欣慰,这两种情绪在他心里膨胀开来,让他有些鼻塞。过了好一会男人突然又捧起他的脸吻他,温软的唇瓣从他嘴唇吻到额头,又到脸颊,低声说道:“不管那么多,总之你是个好孩子,我见你第一次就知道。”
许小舟笑了,“你见我第一次是在考场吧,看我被罚出场也不替我说话。你那时候明明应该知道我说我救猫迟到是真的,却还是装死。”
男人眨了眨眼睛,装作一副听不懂的样子,接着说道:“孩子是好孩子,猫也是好猫,谁家的小猫会叼着手机等电梯呀,坐巨星的车还非要系安全带,可爱死了。”
他说着又低头吻许小舟。许小舟感觉自己从昨天晚上开始这张脸已经被无死角地亲了好多遍,他终于有些难为情地推开陈景锋,“别闹了,你不开工了?”
男人叹口气,翻身坐起来,“开……哎,你跟丧丧就当在剧组度个假,中午别忘了来探班啊。”
许小舟嗯了一声。
某猫一夜不见憔悴了一些,许小舟刚推开房门就见它恹恹地在床上趴着,不远处的猫厕所里面的滚筒正在工作,发出低频率的噪音。他正要问怎么了,就见丧丧一脸崩溃地挠了几下床单,噗通一声一头从床上栽下去,提着屁股又往厕所跑。
厕所里传来似曾相识的屁声和小猫的叹息。
许小舟下意识捏住了鼻子,突然真切地意识到自己曾经对陈景锋犯下的罪行。他学着陈景锋的样子默默蹲到厕所旁边,“你不是吧,吃干猫粮也能拉肚?”
小猫虚弱地咪了两声,许小舟回头一看——角落里的拉杆箱如同被电锯割断一样地被挠开了两道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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