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那个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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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个镇子里面待了这么多天，费心费力地帮忙捉鬼，最后只得了一匹马，和一些不值钱的东西，这笔生意，陈明是亏得太厉害了，不过好在谭百万给了他不少的银票，也能安抚一下他受伤的心灵。

    陈明身上的钱已经花的差不多了，便拿着银票去钱庄里面提钱，结果到了钱庄之后，钱庄的人却告诉陈明，这些银票早已经作废了，钱庄不会兑钱给他的。

    陈明如遭雷击，他在谭百万那里拼死拼活地，结果到了最后，除了先头的那些碎银子是真的之外，其它的都是废纸？！

    被人坑了的陈明几欲发狂，早知道如此，当初就不该告诉谭百万他家的事情，让他从谭百万变成谭铜板，然而，现在说什么也是无济于事，银票变成了不值钱的废纸是不争的事实，就算他和钱庄闹也没有办法，而且更苦逼的是，他身上没有钱了。

    没钱的日子寸步难行，陈明不得不卖掉了九叔送给他的那匹马，用以维持生计。

    不过好在，他是个道士，想要赚钱的话，并不算太困难，跟着正英师傅混了一段时间，又跟着九叔混了一段时间，别的不说，见识倒是长了不少，从前靠着坑蒙拐骗，现在多多少少还能靠着自己的本事赚钱。

    解决了几家闹鬼闹妖的事情之后，陈明已经干瘪了的口袋，再一次丰盈了起来。

    有钱总是会让人感觉到开心的，眼看着天气越来越热了，陈明终于走出了广西，进入了湖南地界。

    这一路走过来，陈明靠着自己坑蒙拐骗，以及一些时灵时不灵的微末道行，倒是解决了不少的事情，他的名声也慢慢地传了出去，当然由于他骗人骗得炉火纯青，很有格调，他的名声，倒也不算太差。

    大概是由于一路向北，距离广州越来越远了，大宝和左思的情绪一直不高，平日里消极怠工便也罢了，有几次他们在合伙坑人的时候，两人出了不小的差错，险些让陈明也成了他们的同类。

    那一次，陈明发了很大的火，他并不惧怕死亡，只是死的如果那么憋屈的话，任谁都无法接受的。

    陈明大发雷霆，左思和大宝两个终于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他们两个虽然是鬼，可是正因为他们自己是鬼，所以才知道做鬼有多少无奈。

    那之后，两人果然老实了下来，没有在闹出什么事儿来。

    ***

    湘西号称十万大山，里面重峦叠嶂，道路崎岖难行，加上已经到了夏天，山林潮湿闷热，蚊虫鼠蚁横行霸道，陈明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儿，走着走着，竟然走进了大山深处。

    兜兜转转了许久，他没有找到出路，反倒是越来越深入大山腹地。

    他身上带着的干粮早已经在前两日吃得一干二净了，这两天全靠着大宝和左思两个打猎，给他带回野味果腹。

    野味的味道虽然不错，可是吃了几顿之后，就算是龙肉也得吃腻了，陈明拖着自己快要废掉的双腿，摇摇摆摆地走在根本不能称之为路的路上面。

    他有一种预感，自己似乎要死在这座大山之中了。

    这个念头一升起来，陈明便再也走不动了，他都要死在这里了，还走个毛线啊？

    捡了一处看起来挺干净的草丛，陈明身子一歪，倒了下去，躺在草丛上面不动弹了。

    今天是个阴天，太阳被厚厚的云层给挡住了，阳气不是那么厉害，大宝牵着左思的手从黄纸上之中钻了出来，两人看着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陈明，有些奇怪地开口问道：“明叔，你怎么了？现在还早？你怎么不走了？”

    陈明整个人都被一种莫名的悲观情绪所笼罩，听到大宝和左思的话，陈明不想说话，转了个身，背对着左思和大宝两个。

    看到陈明这个样子，左思便知道，陈明这是又在闹别扭了，只是不知道，他这次又是因为什么别扭。

    “明叔，明叔，明叔？”

    大宝和左思一人一句，不停地喊着陈明的名字。

    陈明被他们搅合的烦不胜烦，猛地转过身来，瞪着他们两个。

    “叫叫叫，叫魂呢，你们两个到底有完没完？”

    陈明没有办法抑制自己的火气，他知道这件事情不关大宝和左思的事儿，他现在完全是在迁怒而已，可是现在心里乱得厉害，悲观的情绪笼罩着他整个人，想到自己就要死在这里，死了之后尸骨无人收敛，连个坟茔都没有，他便觉得悲从心来。

    陈明这样子可是让左思和大宝两个吓了一跳，他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明叔。”

    左思咬了咬嘴唇，怯怯地喊了一声，又用一双雾蒙蒙地眼睛盯着陈明，她这种娇憨的样子，平日里陈明更不是抵挡不住的，可是如今，看着她这个样子，陈明根本不为所动。

    “去去去，别烦我。”

    陈明扔下这一句话之后，又重新躺了下去。

    左思和大宝对视一眼，对眼下的情况也是无能无力。

    他不肯说，他们又能有什么办法？

    天阴的很厉害，他们现在应该是在山顶上面，透过枝叶的缝隙，他们看到头顶上面的乌云，那些乌云像是随时要压下来时的，一种难以言喻地压迫感随之升了起来。

    轰隆隆的雷声响了起来，那些声音就像是在他们的耳边响起来似的，一声接着一声，震得人耳膜生疼。

    雷电是至阳之物，他们这样的鬼怪，最怕的便是这种东西，雷声响过之后，大宝立即抱着左思钻回了伞中。

    着震耳欲聋的雷声让陈明想装都装不下去了，他立即从地上爬了起来，开始寻找避雨的地方。

    山里的天气就和娃娃脸似的，说变就变，前一秒还是阳光灿烂，下一秒说不定就是雷声滚滚，大雨倾盆。

    他沦落至此，若是生了病着了凉，在这么个地方，怕是要被硬生生地给熬死了。

    说到底，他还是怕死的。

    这一次，陈明的运气还算是不错，跑了没一会儿的功夫，就找到了一处洞穴，他刚刚躲了进去，倾盆大雨便落了下来，外面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落在枝叶上面，发出啪啪的声响来，外面的雨幕已经连成了一大片，所有的一切都是雾蒙蒙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下雨了，气温便降了下来，陈明找出来一件厚衣服穿在身上，这才觉得好过一些。

    洞口处的雨丝不断地飘进来，陈明往后退了退，捡了一块儿石头坐了下来。

    这个洞里面的气味不太难闻，很显然，这并不是野兽居住的洞穴，否则的话，这个洞穴不会这么干燥，也不会没有那些乌七八糟的排泄物。

    雨下得很大，天又慢慢的阴沉了下来，看这样的天气，那些动物们应该也躲在自己的洞穴之中不会出来的，陈明叹了一口气，摸了摸干瘪的肚子，将裤腰带系得更紧了一些。

    果然如同陈明所预料的那样，这场雨下了很久，一直都没有停歇的迹象，天色越来越暗，洞穴里面几乎已经是伸手不见五指了，外面比洞穴里面稍稍要好上一些，不过也只是一些罢了。

    黑暗总是会让人联想起来一些不好的事情，尤其是身处在深山老林之中，天又下着大雨，那种感觉就像是整个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似的。

    陈明没有让大宝和左思现在出来陪他，这种时候，这种地方，若是在让两只鬼出来……

    他的嘴角抽了抽，闭上了眼睛。

    睡觉吧，睡着了，也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这种地方，若是能睡得着，也算是奇迹了，不过陈明倒霉地很，奇迹这种东西，似乎不会发生在他的身上。

    “大宝小宝。”

    陈明闭着眼睛，喊了一声。

    雨声哗哗地响着，洞穴里面安安静静的，除了他的声音之外，再没有其它的声音了，陈明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又开口喊了一声：“大宝小宝，你们在么？”

    这一次，终于有了回应传来，他听到了黄纸伞打开的声音，啪嗒一声轻响，几乎被淹没在雨声里面，可是他却仍旧听见了。

    下一秒钟，他感觉自己身边多了两个人。

    陈明紧绷的心突然放了下来，他仍旧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开口说道：“你们陪陪我吧。”

    他没有说自己害怕和恐惧，可是左思和大宝却能感觉到他身上的那种害怕。

    两个脑子迟钝的家伙，这一次却像是突然开了窍了，他们没有乱说什么，而是静静地陪在陈明的身边。

    雨还在继续下着，似乎有越来越大的趋势，陈明躺在冷冰冰的地上，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要了解自己的这两只鬼使。

    “大宝小宝，你们是怎么死的。”

    “……”

    谁也没有想到，他一开口，问的便是这个，大宝和左思两个陷入了沉默之中，倒是不知道如何回答，而是因为死亡的时间距离现在已经实在太久了，他们已经忘记了，自己当初是怎么死的。

    他们两个沉默着，陈明也同样沉默着，大约过了十分钟左右，左思开口说道：“我记得，我们死的时候，也是在像是这样的一个山洞里面。”

    大宝接着说道：“我们死了以后，尸体就埋在山洞里面。”

    躺在地上的陈明：“……”

    他从前从来没有问过他们两个这个问题，现在听到了他们的回答，陈明突然觉得，从前的自己比现在的自己要聪明许多。

    他仍旧没有开口说话，而是静静地听着大宝和左思，将他们死亡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们。

    说道最后，左思突然说了一句：“其实说起来，明叔你现在的情况和我们那个时候还挺像的。”

    这一次，陈明终于开口了：“你们那会儿下雪，我这会儿下雨，你们是被活生生饿死的，我不饿。”

    大宝补刀：“如果这雨下很多天的话，小动物都躲起来不出来，明叔你也许就会像那个时候的我们一样了。”

    陈明突然感觉了自己找自己的两个鬼使聊天完全就是在自找罪受。

    “你们回去吧，我不想在听了。”

    左思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解地问道：“明叔，你不想聊下去了么？”

    “不想。”

    陈明不想聊了，左思还有些意犹未尽，她还想说话，大宝走了过来，将她抱了起来。

    “别说了，小宝，我们回去吧。”

    那些记忆已经被大宝刻意遗忘了，可是当重新想起来的时候，他仍旧有些无法接受。

    如果当初，他可以保护好小宝，他们是不是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左思和大宝心意相通，察觉到大宝的情绪不对劲儿，左思将头靠在大宝的肩膀上，右手搂着大宝的脖子。

    “哥哥，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了，没有人能比得上你，哥哥。”

    大宝亲了亲左思光溜溜的脑袋，抱着她回到黄纸伞之中了。

    陈明睁开了眼睛，看着黑漆漆的洞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漫长的一夜很快便过去了，天亮了起来，下了一夜的大雨不知道何时停了下来，睡梦之中的陈明打了个哈欠，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在地上睡了一夜，那种感觉实在说不上好，陈明感觉自己浑身的骨骼像是被重塑了一番，稍稍动弹一下，便发出咔吧咔吧的声响。

    他在地上坐了好一会儿，方才慢慢地站了起来，将自己仅存不多的行李背在了身上，继续探索下山的路。

    湘西十万大山，果然是名不虚传。

    走了一上午，陈明感觉到山路似乎越来越难走，他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什么地方，他已经彻底失去了方向，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了。

    昨夜下了一夜的大雨，地上泥泞不堪，道路比昨天更加难走上几分，陈明得打起全部精神，小心翼翼地行走，否则稍不注意的话，自己就得从山上滚下去。

    粉身碎骨，这种死法可不是他想要的。

    转眼之间，便到了中午，陈明找了一处干爽的地方坐了下来，又让大宝和左思两个去帮着他去寻觅食物。

    今天依旧是个阴天，两只鬼物出去，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

    他们的速度倒也快，出去了不到十分钟，便带回了一只野兔，陈明剥皮放血，在旁边的小溪里面清洗了一下，便放到了烤架上面炙烤。

    野兔烤熟了之后，味道挺香的，不过他已经吃了许多次，对这野兔的味道，实在是已经吃够了，他只吃了一小部分，其它的便剩了下来，陈明也不浪费，用干净的树叶包了起来，权当做是晚餐。

    吃过之后，陈明继续上路，寻找这下山的道路。

    兜兜转转了许久，就在陈明快要绝望的时候，他听到了其他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