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慧芝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小伙伴们,羡慕得她们嘁嘁喳喳跟她一起见狗打狗见鸡撵鸡,疯了好一阵子。老话说得好,人欢无好事,狗欢插屎吃。接下来便发生了一件可怕的事,一件一般人只听说却没有机会亲身经历的事。
几天后,天还没亮,任春生就带着任慧芝上了路,爷俩走了没多久,路口有辆马车在等着他爷俩。赶车的汉子瘦俏俏得,跟任春生的年岁差不多,却叫任春生表叔。两个人一路上说说笑笑东拉西扯,任春生不停地给他递着烟袋锅子。任慧芝背对着她爹,随着马车一颠一颠地偷着乐了一路。
天渐渐地亮了,太阳也懒洋洋地出来了。马车进了镇,镇上的路平坦宽阔,马车也没有那么颠簸了。任慧芝想站起来看个仔细,却被她爹的大手给摁了下去。她只好蹲在马车上,努力地直起腰瞪大眼睛惊奇地看着这个陌生的世界。宽阔的街道平整干净,南北两条大街横亘在镇的中央,砖瓦砌成的临街店铺挂着大红灯笼,随风摇摆的红旗威严壮观。一间间一排排房子都比他们村里任何一家的房子,都庄严大气。任慧芝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好看的房子,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大红灯笼和红旗。她被眼前的景象迷住了,那颗小小的脑袋想入非非,思绪万千,仿佛进入了童话世界,编织着所能想到的梦。
她兴奋地瞪大眼睛张着嘴,陶醉在自我的梦境中。一阵刺耳的声音惊得她一屁股坐在马车上,马猛然间嘶叫起来,马车产生了剧烈的震荡。任慧芝身不由己一个骨碌躺下去,两只手顺势抓住车帮。马车开始狂奔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爹来到身边大声地喊:“马受惊了!你抓牢,不能松手,千万别松手!”
一辆突然出现的大卡车差点撞上马车,大卡车紧急地刹车声惊吓了马。任慧芝害怕极了,以前听大人说过马受惊吓的事,没想到这么可怕的事竟然让她给碰上了。马车越来越快,耳边的风嗖嗖地响着,任慧芝牢牢地抓住车帮,一动也不敢动。过了好长时间,马车缓缓地慢下来。她不知道爹是怎么把马制服的,等到马车停下来,任慧芝一个骨碌爬起来,敏捷地从马车上跳下来,惊魂未定地跑到爹身边。
任春生牵着缰绳看着女儿,轻轻地抚摸着女儿的头满意地微笑着。任慧芝没看见赶马车的人,只见马喘着粗气喷着鼻儿很不高兴,爹一边牵马一边拉着她的手,爹的手湿漉漉的热乎乎的充满着父爱。
任春生右手牵着缰绳,左手领着任慧芝往回走。赶马车的人和几个胳膊上戴着红袖章的人正往他们这儿跑。这些十六七岁戴着红袖章的年轻人,一个个都气喘吁吁惊魂未定,英俊的面孔红彤彤的流着汗。一个领头的红袖章上气不接下气地问着任春生什么,任春生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赶马车的人已经接过缰绳,心疼地抚摸着他的马,马悠闲地摇摆着尾巴喷着响鼻。
街道上的人们已经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那辆大卡车也开过来远远地停下,从车上跳下许多年轻的红袖章,他们拨开人群围过来,所有人都在惊叹中夸赞着任春生。此时的任春生俨然是一个英雄,像是一个刚刚打了胜仗凯旋归来的将军。
那个领头的红袖章不知道说了什么,所有的红袖章们都齐刷刷的立正站好,挺直腰板使劲地挥舞着胳膊,扯着大嗓门朝任春生喊着什么,喊了好一阵儿,那个领头的红袖章双手握着任春生的手不停地摇摆着。随后他们上了车,在雄赳赳气昂昂的歌声中,大卡车缓缓地开走了。
任春生置办了年货买了鞭炮,又给任慧芝买了围巾和两本小人书,任慧芝怀揣着小人书,一路上不停地抚摸着,高兴极了,把刚刚发生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她想尽快地赶回家去仔细地看小人书,还要拿给哥哥还有横芳芳和张国文看,还要好好地炫耀一番刚买的围巾,只能让她们看看围巾,决不能让她们戴,小人书也只能让哥哥和横芳芳看,要是张国文也想看的话,只能当着她的面看一小会儿。特别是小人书,这是任何人都没有的。村子里别说小人书了,就连一般的书甚至连张纸都找不到。
的确是这样,那些和任慧芝关系好的小伙伴们,还是第一次见到带着画的小人书,他们惊奇地注视着这个稀罕物,小人书的出现不亚于现在满大街跑的奔驰宝马。孩子的爹娘们也赶过来看个稀罕,他们的羡慕和赞叹,让任慧芝第一次感觉到比别人强的优越感和自豪感。
看到这种场面,崔桂花高兴地不得了,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么一本小小的图书竟然给他家带来这么大的荣誉,这也满足了她的虚荣心。连着几天,崔桂花告诉女儿,等到她上了学,只要好好学习,就让她爹买小人书,买许多小人书。任慧芝又蹦又跳,一会儿搂着娘一会儿搂着爹,顽皮地大声喊着,一定好好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