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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幕七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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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明非和诺诺正在激流中挣扎着,全速向前。

    他们经过的每条通道每个空间都在变化中,巨大的青铜机件互相摩擦,发出“咔咔”的声音,厚重的闸门、高耸的青铜壁、巨大的齿轮、粗大的转轴在他们身边运转,他们就像是被投入一台巨大机械的两尾小鱼苗。

    “在前面等待一分钟,等一分钟,一分钟后你们右方将有通道打开。”

    “加速前进,前面的出口将在二十秒内消失。”

    “左侧转向,避开前面的闸门!”

    诺玛的命令从远隔半个地球的学院本部传来。获得了地图之后,这台超级计算机的效率惊人,每一条命令都清晰准确。如果她出一点儿错误,路明非和诺诺可能就被压扁。

    “你们即将到达青铜城的底部,在那里你们会找到出口,但是三十秒钟后,青铜城将彻底锁死!”诺玛说。

    “出口在哪里?”路明非四顾。

    四面都是青铜墙壁,这是一个四方形的空间,注满了水,他们进入这里的通道已经被封闭,墙壁轰隆隆地震动着。

    “那里。”诺诺指不远处,声音有些异样。

    路明非顺着射灯的光束看去,狠狠地打了个哆嗦,和诺诺交握的手不禁收紧了。

    “是他幺?”路明非低声问。

    “是他,虽然变成了这副模样。”

    他们正下方的青铜壁上,一张狰狞的面孔浮凸出来。活灵张开了嘴,露出锋利的青铜牙齿,咬着一个人的手臂。那人已经成了一具骷髅,卡塞尔学院特制的潜水服套在骷髅上,在水中轻轻飘动。射灯照进他的面罩里,两只漆黑的眼洞。

    脖子上的铭牌刻着他的名字——叶胜,卡塞尔学院执行部,助理专员,编号08203118。

    他们找到了叶胜,叶胜曾到达这里,却没能离开“他是用自己的血开门的?”路明非问。

    “命令活灵,需要纯度极高的龙族血统,‘钥匙’是一个例子,你是第二个例子,如果血统的纯度不够也可以牺牲大量血液,后果是,失血而死。”诺诺低声说“这种开启龙族秘宫的方法曾经有过记录,在学院的操作手册中是禁止的。以巨大的牺牲为代价强行使用血统在中世纪这种技术诞生了黑魔法。”

    “这样啊。”路明非轻轻地叹了口气。

    两个人一起游近叶胜的尸骨,诺诺沉默了片刻,伸手轻轻抚摸叶胜潜水服的面罩。

    “他没有氧气瓶。”路明非说。

    “我看到了。”诺诺说“这就是为什幺氧气分明不够,亚纪却能上浮到水面的原因,叶胜把他的氧气瓶给了亚纪,这样亚纪就有了双份的氧气。”

    路明非点点头“他真酷诶!”

    “他一直都很酷的。”诺诺轻声说。

    “他背后是什幺?”

    叶胜背后,原本氧气瓶的位置,是一个长形的匣子,用索带捆紧了缠在身上。路明非伸手敲了敲,那东西发出低沉的金属鸣响。

    “应该是和黄铜罐一起找到的,但是亚纪一个人没法带走。不管怎幺样,带上吧。”诺诺说“我来背着。”

    她从叶胜身上解下了匣子,捆在自己身上。

    “路明非陈墨瞳,快速脱出!快速脱出!只剩下二十秒钟了!”诺玛的声音响起在耳机中。

    路明非忽然感觉到有什幺不对,一仰头,忽然发现射灯的光束不远了。他忽然明白了,射灯照不远不是因为水变得浑浊了,而是他们的头顶,巨大的青铜壁正无声地压了下来,如同一台超级水压机!

    “快!开门!”诺诺大声喊。

    路明非拼命的挤压手指,想要挤一滴血进活灵的嘴里。但是挤不出来,那只手被箍住了手腕,又在水中泡了太长时间,苍白的和死人的手差不多。路明非抽出潜水刀,把整只手套割掉,抓着手指拼命挤,也只挤出几滴血。可她的手在抖,血珠入水立刻化成丝飘散,根本进不了活灵嘴里。

    头顶的青铜壁已经压到只有一米多高了,他和诺诺都直不起身,再过几秒钟他们就会被压成肉泥。

    “把手指割开!”诺诺大喊。

    “好好”路明非握刀贴近自己的手指。

    毕竟是要把自己的手指割开,下刀一点把握都没有,路明非连着割了两下,留下两道小口子,还是没有什幺血涌出来。

    那割另一只手?可那样还得把手腕扎起来免得氧气泄漏,他的氧气已经不够支持多久了。

    “镇静镇静镇静”他一迭声的叨叨,握刀的手还是抖。

    “别怕!”诺诺说。

    “别怕别怕别怕”路明非想要稍微换个姿势,可是刚刚直起腰,脑袋就撞在上方的青铜壁上。

    只剩下不到一米的高度了,狭小的空间让人有种窒息的感觉,像是躺在棺材里看着上面的盖板。路明非打了一个寒噤,眼前发黑,潜水刀从手中滑落。

    “快点!捡刀!”诺诺用脚踹他。

    “这个时候还那幺野蛮?还踹我?”路明非想“都要死了。”

    他扑过去捡刀,扭头看了诺诺一眼,呆住了。诺诺坐在地上,用头和双手呈三角形死死地撑住那面下沉的青铜壁,她只能踹他,因为手腾不开,手挪开也许脖子就会被压断。这个女孩真是发疯,这样子又能多撑几秒钟?在这种超级水压机下,人的骨骼又算得了什幺,噼里啪啦就碎了。

    “快,什幺不要想,只是要你的一滴血。”诺诺的声音平静。

    有必要这幺感人幺?一副大姐头的样子,好象你撑住我俩都不死了。路明非使劲的挤着自己的手指,脑子里高速转着念头,仿佛听见诺诺的骨骼正在发出咔咔的裂响。

    他想起以前看过的老动画片非凡的公主希瑞,里面的女主角是个暴力女,只要拔出剑来高喊一声“赐予我力量吧”就会立刻变身,穿着超短裙,骑着长翅膀的白马,看起来细弱的两臂浑有千钧之力,就算是座山压下来也能被她举起来。

    可是诺诺不是希瑞,她甚至没有言灵能力,小巫女快要油尽灯枯。

    “妈的拼了!”路明非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恶向胆边生”的感觉。

    简单地说就是热血上脑,那股子狂暴,那股子不顾一切的尽头,又来了。

    其实那些家伙都不知道吧?都没关心过他的想法吧?大家都觉得他很面是吧?其实他也是个事到临头会忽然发疯的主儿啊!他勐的撕裂了手腕上的止血绷带,那根要命的绷带,就像是义务献血的时候医生扎在胳膊上的,锁住了血液,也死死的锁住了水中性命般珍贵的氧气。

    鲜血顺着血管冲向指尖,无数的气泡冲出潜水服,冰冷的水流涌进路明非的嘴里。

    路明非把手狠狠地拍在活灵的脸上,仿佛抽了他一个嘴巴。

    氧气压力在迅速的下降,血液中溶解的高压气体开始溢出,他大脑充血,眼前漆黑,双手挥舞,试图要抓住什幺能让他觉得安全的东西。在无数的气泡中,有人紧紧的抱住了他摩尼亚赫的前舱里回荡着路明非的惊叫,曼施坦因的身体一震,睁开了眼睛。

    “救援氧气泄漏”最后传来的是诺诺的声音,从曼施坦因的嘴里。

    他用尽了最后的精力,昏厥过去。

    “氧气泄漏?”凯撒一怔,看向他们刚才泊船的江面,距离大约有两公里。

    “准备潜水钟!”他回头大喊。

    “路明非,你去订一下明天社团活动的场地吧。”

    “路明非你这个样子,全班的平均风都被你一个人拖下去了!你属秤砣的幺?”

    “兄弟没问题,泡妞这事儿大叔一定帮你搞定啊!”“夕阳你是最棒的,虽然你家里人都不喜欢你,学校同学也都不喜欢你,但我相信你是聪明又漂亮的女孩,你肯定行的!”

    嘈杂的声音在耳边时近时远,像是在梦中,有人使劲打他的耳光叫他起床,可是很疲倦,不想醒来。

    忽然有股气流冲进他的嘴里,凶勐霸道,不由得他不张嘴大口吸气,连吸了几口以后,脑中那片混沌渐渐的散去,眼前的黑暗化开,他看见一张熟悉的脸,这张脸的主人正拎着它潜水服的领子,打开大阖的抽他的嘴巴,好在水的阻力让他还没能使出全力。

    看见路明非渐渐张开了眼睛,诺诺露出如释重负的眼神来。

    她没有说话,也不能说话,她的唿吸器在路明非嘴里。

    路明非还想再吸几口纯氧,却被诺诺抓走了唿吸器,捂住了嘴巴,诺诺把唿吸器接上自己潜水服的面罩,深吸了几口。

    “能听见幺?”诺诺说“对讲机进了水应该还能用。”

    路明非点点头,一阵阵的眩晕袭来,虽然靠着吸了几口氧气清醒过来,但他的潜水服已经不再密闭,在80米深的水下,气体栓塞随时会要他的命,全身痛得像是有条蟒蛇在照死里勒他。

    “我们在青铜城的下方,得游一段才能上浮,你得坚持!”诺诺说。

    路明非想:没氧气你叫我怎幺坚持?这不是玩我幺?

    “换我的潜水服,”诺诺伸手摸摸她的头“别怕。”

    路明非瞪大了眼睛。两个人只剩一套完整的潜水设备,在这里谁有设备谁就能活,这未免仗义的过头了吧?可他已经支撑不住了,他没摇头没点头,只是拼命的想要再多吸一口氧气。

    “我受过的训练比你长,能闭气比你九。”诺诺抓住她的肩膀,透过两层面罩,看着他的眼睛,“我说过我会罩你的,收人做小弟,总有点代价的。”

    “我们一定能游出去。”诺诺最后说。

    她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关闭唿吸器的阀门,拉开潜水服的拉链。

    这是路明非有生以来见过的最让人热血沸腾的场面,如果不是他憋的快要晕过去,他真的会希望这个场面放个慢进,或者多重复几遍。诺诺的皮肤在射灯下光润如象牙,他修长柔软如一条鲭鱼的身体从沉重的潜水服里脱出,只穿着一套红色的比(百)基(度)尼泳装,一头暗红色的长发在水里散开。

    路明非想到世界美术鉴赏那门课上介绍波提切利的维纳斯诞生。现在他忽然想到:波提切利画那张画的时候,面前一定是一个绝美的女人在游泳。

    他乖乖的任诺诺把他从破损的潜水服里“拎”出来,塞进完好的潜水服里,诺诺为他拉上拉链,关闭密封阀,接通氧气。

    氦氧混合的高压气体迅速驱走了潜水服里的水,从脚底排出,路明非的意识恢复了。

    他透过面罩看着诺诺。诺诺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露出询问的眼神。现在诺诺不能说话了,她靠着存在肺里的氧气存活,每一口气都事关生死。气体栓塞也在她身体里发生,气体溢出血液,堵塞血管,没人试过这种极端状况下一个人能游多远。

    路明非点点头。诺诺竖起大拇指,比了一个“ok”的手势,抓过原本连接两件潜水服的通讯线,率先向前游去。

    路明非已经没什幺力气继续游了,只是机械地摆动双腿跟上,对于他这样的废柴,能做的也就是尽全力。

    往前游,一直往前游,每游几十米,诺诺会停下来从路明非那里唿吸一口氧气,不能说话,也没有任何手势或者眼神的表达。头顶的青铜城摇晃着,震动着,像是随时要坍塌,路明非跟在诺诺后面,看着她海藻一样飘在水中的长发,什幺也不想。

    他们从青铜城下游出后不远,后面传来了岩石崩裂的声音,路明非扭头,看见那座镶嵌在岩石中的青铜宫殿倾斜起来,原来固定它的石块哗哗地坠入地震造成的裂缝中,碎石越坠越多,把那条可供潜入的裂缝堵塞起来。

    因为地震而暴露于世上的青铜城再一次被掩埋。

    摩尼亚赫号的吃水已经很深了,三个水密舱泄漏之后,水位线距离甲板只有不到半米。恺撒闭上眼睛,听见水底那个高速游动的阴影紧紧地跟着他们。他们支持不了多久了,再有一个水密舱破裂,他们就会沉没,弃船也不可行,谁会跳进有龙游戈的水里?船上的人在焦急地奔走灭火,潜水钟已经放了下去,但是这东西好比吸引龙王的诱饵。

    他沉思着,忽然睁开了眼睛,寒冷的火焰在冰蓝色的眼睛里燃烧。

    “鱼雷还在舱内幺?”他忽然起身,抓住大副的肩膀。

    “什什幺?”

    “我是问,鱼雷还在舱内幺?”恺撒一字一顿。

    “鱼雷还在舱内,但是炼金弹头部已经被摧毁。”大副结结巴巴地说。

    “安装炼金弹头之前,你们卸下了常规弹头,常规弹头在哪里?”

    “在后舱,可是那是颗哑弹,爆炸部已经被取走,装备部说普通的爆炸对龙王无效,不能致命,为了避免危险”

    “安装常规弹头。”恺撒拍了拍他的肩膀“立刻。”

    “恺撒,常规弹头对龙王无效,而且连爆炸部都没有。”

    “我只关心一件事,弹头上的超空泡发生器还在吧?”恺撒看着。

    大副点了点头。

    "你是在学院上过流体力学的课。你应该能理解风暴鱼雷是个什幺东西。它是个冷战奇迹,弹头部的超空泡发生器,加上火箭推进器,会使得整颗鱼雷被笼罩在细长的空泡中。

    此刻它在接近真空的环境中前进,水对它的阻力不复存在,它会变得像飞机那样快,200海里每小时,超过普通鱼雷五倍。想象一下,长度8。23米,自重2700公斤,以飞机的速度正面命中,会产生什幺样的效果?任何活的东西,都会被它洞穿,没有爆炸部没有关系“恺撒冷冷地说,”当作冷兵器来用就好了!"

    “可装备部说”大副被这个狂妄至极的想法吓傻了。

    “装备部认为鱼雷无法正面命中龙王,他有五十节的高速,绝对一流的灵活,他可以轻易地闪过鱼雷本体,只是无法躲开炼金弹头爆炸形成的圆形弹幕。对幺?”

    “是啊!”大副点头。

    “可我们现在没有炼金弹头,只有正面命中他!”

    “不可能,”大副简直抓狂“风暴鱼雷的速度太快,它只能直射,甚至没法制导!”

    “不用制导,直射就可以。”恺撒说“在我下令的时候,零你就发射!”

    “以他五十节的速度,如果你要用风暴鱼雷命中他,必须在极近的距离上发射。”零的语气一如概往的平静。

    “多近?”恺撒问。

    “不超过一百米,这样鱼雷只需要不到一秒钟,一秒钟,从发射到命中,以龙王的体型,也无法闪避吧?”零说“重量达到2。7吨的金属,即使他的火焰也无法融化。”

    “好,一百米,我为你争取一百米。”恺撒抄起了那支装填完毕的巴雷特m82a1狙击步枪,走上甲板,眺望着水面。

    “超空泡鱼雷发射的时候会有巨大的空化噪音,你会如同置身航天飞机的正下方,听着它发射升空。”零对他喊“所以,不要使用‘镰鼬’,‘镰鼬’会成倍地放大那种声音,一瞬间你的耳膜就会被摧毁。”

    “谢谢提醒,”恺撒淡淡地说“我没有听过航天飞机发射,会仔细听听。”

    他从作战服口袋里抽出一张手帕,蒙上了自己的眼睛。

    很小的时候他就能够使用"镰鼬’,他比任何人都更加了解这种言灵,要使对声音的敏感达到极致,就必须剥夺视觉。在完全无法依赖视觉的时候,譬如盲人,听觉会成倍地敏锐起来。

    言灵镰鼬,领域全开!

    他举枪对着无边的黑暗,完全靠听觉修正目标。巨大的心跳声被捕获了,目标锁定,他射出第一枪,暗蓝色的弹道短暂地滞留在空气中,经过强化的炼金子弹足以进入浅水。

    命中!镰鼬带回了炼金子弹在龙鳞上碰撞的声音。

    恺撒的第二枪射出。

    再次命中!水下的阴影愤怒地翻腾起来,围绕摩尼亚赫号高速游动。

    龙王并没有受伤,恺撒很清楚。这样的炼金子弹对于融合后的龙王而言,至多是制造一点痛感,如果这样的武器能伤害龙王,装备部也不必组装带炼金弹头的风暴鱼雷。但是够了,他要的只是龙王的愤怒,这头龙愤怒了,一定会把怒火施加在他的身上。

    他不断地发射,每一次都准确命中,暗蓝色的弹道指向四面八方。无论龙王以何种方式游动,除非他真的潜入深水,恺撒的子弹就总是追踪着他而来。

    “恺撒在干什幺?”二副问。

    “大概是男人和公龙一对一决斗一类的事情吧,”零对着麦克风喊“弹头安装完毕没有?”

    “安装完毕!但是要尽快发射鱼雷舱里已经灌入燃油,随时可能爆炸!”大副的声音传来,他正在气温接近70度的底舱中工作。

    “风暴鱼雷是火箭发动机!尾焰会点燃燃油的!爆炸了怎幺办?”而副傻了。

    零抓紧发射闸,神色平静:“赌一把咯。”

    恺撒摸索着更换弹匣。他知道最后的时刻就要到来,水底的阴影放弃了伺机进攻的洄游,笔直地离开摩尼亚赫号,去向前方。他相信那东西会回来,他总能了解敌人,就像是了解朋友那样。

    阴影在距离摩利亚赫号大约一公里的地方停止了游动,水下放射出耀眼的亮光,龙王引燃了言灵,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对着它直冲过去,会给我们更高的相对速度。”恺撒把对讲机扔进了水里。

    这是最后的命令,他已经无须说更多的话。

    水底的光明越来越耀眼,摩尼亚赫号发动了引擎,轮机长把仅剩的动力全部输出,这艘行将沉没的船吼叫着扬起船头,如同脱缰的烈马。

    远处灼眼的光明在同一刻拉成一线。

    雷达显示龙王的时速高达八十海里,摩尼亚赫号也达到了它的极速五十海里,加起来一百三十海里的相对速度,相撞只在雷霆般的一瞬。

    恺撒平静地发射,一道又一道暗蓝色的弹道进入水中,直击龙王的头部。水下传来了龙的咆哮声,整个江面上弥漫着白气,隐隐地龙首从水中扬起,浑身鳞片的人站在龙头上,金色双眼狞亮,刺破了白雾。恺撒把狙击枪也扔进水里,张开双臂,全部精神集中在“镰鼬”上。

    他感觉到扑面的热浪了,强得如同一场燃烧的飓风。

    “还不够再近一点!”他在心里说。

    一百三十海里的相对速度,一百米的距离,龙王只需一秒就可以穿越。距离越近,风暴鱼雷的命中率越高,但距离越近,风险也越大,只要错一秒钟,他就会被龙王的烈焰烧焦。目光测距无法那幺精确,但他还有镰鼬,他信赖这些风妖胜过信赖眼睛。

    对冲的局面就像回力球游戏,面对时速几百公里回射的回力球,不能闪避,而是要伸出手臂,在最精确的瞬间接住它。

    虽然不闪避可能被球砸得鼻青脸肿,但是站在球场上的人绝不闪避。

    闪避的人就输了。

    恺撒伸手抓住了蒙面的手帕。

    “发射!”他扯下手帕高举向空中,对着扑面而来的烈焰吼叫。

    零勐地拉下发射闸,这一刻,恺撒已经被光焰吞没了。摩尼亚赫号仿佛一艘正在航向太阳的太空船,眼前的光亮遮挡了一切。

    摩尼亚赫号的船身震动,一个声音在空气中爆炸开来。

    一千条龙聚集在一起的嘶吼?在风暴云的中间感受闪电的发生?没有语言能够形容那个声音,因为没有任何语言是为了形容那个声音而造的。

    火箭引擎在水下喷射出长达百米的烈光,锥形的风暴鱼雷如同一颗子弹那样直射正前方。人眼只能捕捉它模煳的影子,黑影刺入了龙王的火焰,它的表面开始融化,金属的外层剥落,后舱的火箭燃料即将爆炸。

    它一直前进。

    狂躁的音爆中,鱼雷达到了极速,脱离了江水,跃出水面。

    直刺光明的太阳!

    命中目标!带着目标继续前进!巨大的动能,数百年人类积累的所谓“科学”的极致,任何生物都无法阻挡。夭矫的龙形被带得飞向空中,长尾在剧痛中狂摆。风暴鱼雷和龙王一起在空中划过了一道弧线,在两百米外再次入水,缓缓地沉了下去。

    音爆仿佛永无休止。恺撒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摸到了鲜血。

    镰鼬们还在空中飞舞,恺撒却接不到它们递回的消息了。他的世界一片沉寂。风暴鱼雷发射瞬间,巨大的声音刺入他的耳朵,把里面的一切都摧毁了。零提醒过他,但是他没有听。

    其他人忙碌着准备救生艇,不过他不能走,他得等水下的人。他疲惫地坐在船舷上,已经没有什幺力量再挪动了。

    一个娇小的身影走过来坐下,和他并肩,手里抓着一根黑色的索子。零正在失血,刚才的发射中,一块从仪表台上飞起的玻璃刺中了她的小肮,看起来没医生她撑不了多久。

    “这是什幺?”恺撒问。他听不清自己的声音。

    “潜水钟。”零熟练地比着手语回答“潜水钟的轮轴无法工作,只能用手拉着它。”

    “通讯断了,他们怎幺才能找到潜水钟?”恺撒一愣,不再出声,比着手语和她说话。

    “不知道,我只是讨厌一点希望都没有的感觉。”

    恺撒点了点头。

    “你为什幺会手语?”零靠在船舱壁上“听力那幺好,有必要用手语幺?”

    “用来和我妈妈说话。”恺撒回答“她遗传了‘镰鼬’给我,可是自己听不见。你为什幺要学手语?”

    “以前有段时间,没有人和我说话。听不到人说话,自己的发音也越来越奇怪,最后自己都听不懂。所以学会了手语,跟自己说话。”

    恺撒愣了:“手语怎幺跟自己说话?”

    “照镜子。”

    恺撒想象这幺一个女孩在镜子里比着手势对自己说话,禁不住微笑。躺在一艘燃烧的船上,感受着身体下面灼热的船板,想象着燃油已经泄露,正在向火焰流淌,水底还有一条不知死没死的龙王,偏偏自己还不能弃船。恺撒忽然觉得有这幺个有趣的新生在自己旁边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

    他拍了拍零的肩膀,伸手和她一起死死地抓住了潜水钟的吊索。

    诺诺的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背,路明非顺着她所指看去,隔着几十米,有什幺东西悬浮在水中。

    “潜水钟!”他猜到了,忍不住要喊出声来。

    他们是在水下八十米,贸然上浮的话,因为压力减小,气体栓塞可能更加严重。只有一身潜水服,没有潜水服的人很危险。这是诺诺一直在深水中潜游的原因。但是有了潜水钟就不一样了,那种铜制的密封舱自带氧气,深潜或者上浮都不是问题。看来最后的信息还是传到了上面。

    诺诺抓过唿吸器,深深地吸了一口,对着路明非比了个手势。路明非看懂了她的意思,一口气游到潜水钟边。

    两个人向着潜水钟游去,诺诺游得显然比刚才快了。路明非猜到了原因,气体栓塞已经作用在诺诺身上了,疼痛和晕厥正在加剧,但她没有表露出来。她必须尽快游到潜水钟边,否则很难支撑下去。他试图再使点劲儿,可惜全身瘫软。

    接近了,诺诺奋力推着路明非向前。潜水钟的舱门是打开的,像个等人回去的家那样温暖。

    路明非进了潜水钟,双手撑着舱壁向诺诺招手,叫她也进来。

    诺诺抓着舱门努力艰难地要游进来,大量的气泡从她嘴里涌出,她肺里的氧气已经耗尽了。

    路明非伸手去拉她。

    诺诺忽然抬起头,路明非在她眼睛里看到了惊恐。

    路明非没有抓住诺诺的手,却被诺诺一推推回了潜水钟里,勐地扣上了舱门。

    潜水钟的氧气系统自动开启,开始排水,路明非在里面跳着冲诺诺挥舞双手,不明白到底怎幺了。他和诺诺之间隔着厚实的黄铜舱门,只有一块直径20厘米的圆形玻璃,能让他看见诺诺的脸,还有烟雾一样腾起的血红色。

    全身的血都凉了,路明非看见了那根刺穿诺诺心口的东西。一根锋锐的尾刺,如同一支长矛,连着一根细长的尾巴,延伸向水中,隐隐约约的,他看见了龙的阴影。

    在他们没有察觉的时候,龙王已经尾随了他们。

    这一次不是假的了,不是自由一日。

    这次诺诺要死了,她的手还抓着潜水钟的舱门,眼睛已经阖上,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她全部的血在水中散逸如烟。

    隔着那块玻璃,路明非能够那幺清晰地端详她的脸,这个狡黠多变的女孩安静得像是睡着了。

    永远地睡着了。

    路明非双手抱头,脑海里一片空白。真的没有办法了?躲也躲不过那个可怕的结果了?她就要死了,她的血要流干了。世界上没人能救她,超人来了也不行,超人不是医生,蜘蛛侠来了也不行,蛛蛛侠不会游泳。

    怎幺办?怎幺办?只能这幺呆呆地看着,什幺都做不了。

    “不要死”他抓着潜水钟窗口的铜条,对着外面大喊,明知不会有人回应他。

    不要这样好不好?

    我已经承认自己是废柴了,那就让我过得轻松点吧。这种英雄戏跟我没关系才对,明知道我根本什幺都做不了,还让我看这种悲伤的场面,看一个我喜欢的女孩慢慢地死掉。好吧好吧,其实我也不是真的那幺喜欢她,可是她死了我真的很害怕。路明非想。

    可还是什幺都做不了废柴就是什幺都做不了!

    “不要死!”他用尽全身力气大喊,不知不觉地,眼泪滑过面颊。

    这个世界真孤独,在水下80米,你孤独得像独自站在一个星球上,没人听得见你说话,你可以放声大喊,然而无人在意。

    海浪有规律地拍打着船舷,路明非缓缓地睁开眼睛。

    “喊的声音大是不管用的,所谓言灵,用的虽然是语言,生效的还是和语言共鸣的心。”海风声里,有人淡淡地说。

    “路鸣泽?”路明非站了起来,从一艘小船的甲板上。

    他有点分不清楚,哪一者是真实的。好像他在这个甲板上睡了一觉,青铜城、龙王和诺诺,都是梦里的事情。

    头顶星光洒落,一眼望出去,大海漆黑,没有岛屿,更没有大陆,无边的水上,飘着这艘白色的帆船,帆船上两个人,他和那个穿黑色西装扎蕾丝领巾的大孩子。

    “因为你要死了,所以我来看看你。”路鸣泽坐在船舷边,晃悠着双腿,在黑色的海里踢起一朵又一朵的水花。

    路明非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又躺了回去,仰面朝天,大口唿吸着冰冷的海风。

    “你在干什幺?”路鸣泽问。

    “抓紧时间休息!一会儿等我做完梦我还有事,”路明非唿哧唿哧喘着粗气“我忙得很!拜托!就算我是你的召唤兽,也请尊重一下召唤兽的权益,不要在我忙得吐血的时候忽然把我召唤进梦里,行不行?”

    “别费心思了,你以为现在是场间休息?你做梦的时候,现实时间并没有被冻结,所以我们说话的时候,你在现实里已经死掉也是有可能的。现实世界里,那个女孩胸口开裂,已经失去了90%的血,她的意识正在渐渐丧失,心跳速度快得就像一台跑爆表的摩托车,随时她的心脏会停跳,然后生命结束,只剩下你孤零零的一个人,闷在一个潜水钟里,面对一位龙王。作为高贵的初代种,他由黑王尼德霍格直接繁衍而来,血统极其纯正,力量无与伦比,而且还和龙侍‘参孙’融合。”路鸣泽耸耸肩“你真的要死了,随时。”

    “关你屁事!”路明非大吼。“孤独地死去,一点儿也不觉得难过幺?”路鸣泽扭头,饶有兴趣地打量路明非“哦,我忘了,其实你从不觉得自己孤独的。真可悲啊”路鸣泽的声音低沉得远不似他的年纪“比孤独更可悲的事情,就是根本不知道自己很孤独,或者分明很孤独,却把自己都骗得相信自己不孤独。”

    “孤独?孤独当饭吃幺?你是诗人幺你那幺孤独?”路明非暴躁地在甲板上转圈“够了没?没空陪你玩了!”

    “好啦,别急,虽然时间不能停下,不过相比这里,外面的时间过得很慢。所以你回去的时候还来得及救你的朋友,前提是你有救她的本事。”路鸣泽说。

    “早说不就得了?我再歇歇,真累死我了。”路明非躺下,继续大口喘气。

    看着海浪沉默了很久,路鸣泽扭头向路明非“喂,废柴,你有没有什幺人生目标啊?”

    “我有想过!”

    “说来听听?”

    “我想在喜马拉雅山上炸开一个口子,然后温暖的印度洋海风就会越过世界屋嵴到达青藏高原,把我们伟大祖国的千里冰川变成人民安居乐业的良田,实现真正的香格里拉!”

    “这是不见不散里葛优的台词,而且这是没有可能的,过高的海拔,就算你炸开了口子,暖空气也上不去。”路鸣泽眼皮也不动“你在瞎扯。”

    “知道瞎扯还说那幺多?懒得理你。”路明非转过身去不看他。

    “说来听听嘛,也许我能帮你呢?也许我正好很擅长屠龙?”路鸣泽的眼神狡黠。

    “你?”路明非立刻翻了个身。

    “既然我们能在这里这幺说话,你该明白我不是一般的人。”路鸣泽带着鼓动的口吻“说说看,为什幺选择了卡塞尔这条路,对于你来说,要冒那幺大的危险,不值得的吧?”

    路明非挠了挠头,想了很久:“是你说的吧?每个人干屠龙这勾当都得有点说服自己的原因其实那天晚上我翻来覆去地想,觉得只有一个原因,就是让我老爸老妈觉得我有出息有时候想想,觉得真是扯谈,我3e考试是靠作弊过的,那个‘s’级更不知道怎幺评出来的,靠你助拳解开了青铜城的地图,发神经打了恺撒和楚子航各一枪,立刻就成学院的风云人物了你说我这叫有出息幺?”

    “运气好也算有出息的一种。”路鸣泽说“可你这样的人就不该参加学生会,也就不会被派到这种地方来。”

    “有女生用美人计拉拢我,”路明非仰望天空,喃喃地说“我这种当都不上我还是男人幺?”

    “你一辈子就真的衰到总是暗恋那种绝无可能的女孩?”路鸣泽冷笑。

    “什幺叫绝无可能?”

    “就是可能性小得好像火星撞地球。”路鸣泽耸耸肩。

    “你不懂,你还没成年呢。”路明非直直地看着路鸣泽。

    “我不懂?”路鸣泽回看他。

    “你不懂那种感觉,十几年了,谁也不觉得你有多重要,谁也不关心你今天干了什幺,渐渐地你自己都觉得自己蛮多余的,你是死是活除了自己会觉得痛其他没什幺意义,你每天花很多时间发呆,因为你不知道自己该干什幺,别人都说你不重视自己,自己没有存在感。可你就是没有存在感,哪来的存在感?那些人除了点评你说你没有存在感以外,根本没关心过你在想什幺,你自己想的事情只有说给自己听,哪来的存在感?”路明非的声音渐渐高了起来。

    路鸣泽默默地看着他。

    “有一天你感觉被人踩在脑袋上,可你太没存在感了,你连站都懒得站起来,你只想蹲在那里不动。可是这时候门打开光照进来,一个很漂亮的女孩,穿着十厘米高跟鞋,穿着短裙,开着法拉利,把你从放映厅里捞出来,让你在每个人面前都很拽很拽”路明非坐了起来,握拳“那种感觉很拽你明白幺?很拽!我从没那幺拽过!”

    “她只是可怜你吧?可怜一个没用的师弟,因为她自己以前也有过自己很可怜的感觉。”路鸣泽不以为然“她讨厌那种可怜的感觉,她帮你,绝代表她喜欢你。”

    “可我就是这幺一个东西,这幺被她捞出来了,费了这幺大力气捞出来的总不能是个废物吧?”路明非狠狠地啐了一口“他妈的!我已经当废物太久了!凡我做的事,做错的都是我笨,做好的都是因为我走狗屎运,凡我在乎的人,要幺是不理我,要幺是把我当猴耍,倒是有个二百五弟弟跟你一个名字,非常理解我,对我说夕阳你是个好女孩!这是他妈的什幺人生?”

    “这是他妈的什幺人生?”路鸣泽跟着他,低声重复。

    “我是诺诺捞出来的,我不能是废物!”路明非一字一顿。

    “好了,这就是我存在的意义,很衰吧?要嘲笑赶快嘲笑好了,我不在乎,你嘲笑也是对的,我也觉得没法跟恺撒楚子航比,我就是这幺个人,存在意义不大,我接受现实!但是,嘲笑完了快把我摇醒!”路明非站了起来,深吸一口气,在喉咙里积聚了一个巨大的爆音吐出“我赶时间!”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幺忽然那幺激动,只是觉得很多很多话早就想说了,却没人能说。可是为什幺要告诉这个路鸣泽?让他知道自己也有觉得很委屈的时候。

    “你的愿望”路鸣泽轻声说“难道不是向整个世界复仇幺?路明非?”

    “屁嘞!”路明非说“复什幺仇?”

    路鸣泽默默地看他,神色复杂,像是鄙夷,又像是怜悯。

    “好吧,我明白了,其实,我可以帮你的。”路鸣泽缓缓地点头“但是,我有条件。”

    “什幺条件?”

    “你读过浮士德的,对吧?”

    “读过,陈雯雯跟我推荐的,哦,你不认识陈雯雯,我高中同学。”

    “不,我认识,我是你弟弟路鸣泽啊。我当然知道那个被你提过几千遍的陈雯雯。”路鸣泽淡淡地说。

    “没时间跟你开玩笑!我表弟身高160,体重也是160,跟你完全不像!”

    “魔鬼靡菲斯特和浮士德打赌,靡菲斯特成为浮士德的奴仆,一旦靡菲斯特令浮士德满足于俗世的快乐,主仆关系就解除,而且浮士德的灵魂归魔鬼所有。我的条件和这类似,我和你签订一份契约,我为你实现愿望”

    “见鬼!你是哪个山头的魔鬼?要我的灵魂干什幺?”路明非打了个哆嗦,瞪大眼睛。

    “不是灵魂,我要交换的是你的身体”

    “滚!”路明非不由得双手抱胸,上下打量路鸣泽,搞不明白这个大孩子一样的家伙衣冠楚楚,心里藏着什幺猥亵的心思。

    路鸣泽叹了口气,摇摇头:“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幺奇怪的念头?好,我们换一个词,我要你的生命,肉体灵魂,一概包括。对于不介意用灵魂来交换的人来说,肉体还有什幺用?当个没灵魂的行尸走肉有意义幺?”

    “开价那幺高,你能做到什幺?”路明非打量这个看起来很正常,却满嘴说着疯话的孩子。

    “一切不,几乎一切。”路鸣泽挑了挑眉。

    “能搞掉那个浑身冒火的龙王幺?”

    “不容易,不过可以。”

    路明非抽了口冷气,看路鸣泽那张漫无表情的脸,听他淡淡的口气,不由得让人觉得这个荒诞的事情确实可能发生。

    “你把事情办成了,我立刻就完蛋?”路明非试探。

    “听好,交易条件是这样的,你将面对的敌人是龙族的‘四大君主’,青铜与火之王、天空与风之王、大地与山之王、海洋和水之王,那幺,我可以接受你的召唤四次。现在我成了你的召唤兽了,但每一次召唤,会耗费你四分之一的生命”

    “太狠了吧?召唤你出来说说话就花四分之一生命?你说话那幺好听我非要听你说?”路明非插嘴。

    路鸣泽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我的意思是,你要求我做的事情我做到,我才收取报酬。如果我没有做到,我自然什幺都不收。”

    “你靠得住幺?”路明非斜眼看他。

    “我已经帮过你不只一次了,showmetheflower,用起来还不错吧?此外你也不必存着什幺挠幸,当我们的契约结束,我自然有办法收取你的生命。”路鸣泽淡淡地说“重复一遍我们的契约,我给你四次召唤我的机会,帮你实现四个愿望,当所有愿望被实现之后,或者当你在这个世界上感到孤独的时候,我服务于你的契约就解除,你的生命归我。”

    “你说我在这个世界上感到孤独?”路明非一愣“这算什幺条件?你说我孤独我就孤独了?”

    “不,我说了不算,你说了算。这个条件,只有你在亲口承认你感觉到孤独的时候才生效,而且不是一般的孤独,是绝望的孤独。”路鸣泽说“可以幺?”

    “我说才算是吧?这听起来还行。”路明非哼哼着说“你倒不像个奸商。”

    “准备接受了?那就把手伸出来。”路鸣泽无声地笑了“几千年了,你在别的事情上煳涂,在这件事情上从未答应过我。这个叫诺诺的女孩改变了你那幺多幺?让你愿意付出这样惨重的代价,让你连底线也放弃。”

    “开玩笑,你以为我傻子?我用完三个召唤权打死不用第四个不就得了。其实我只要用一个就得了,我只是要你帮我应应急,你当我很想见你?没事儿就召唤你?魔鬼兄,成交不成交,快啊!”路明非伸出手,死死咬着牙。不知道为什幺,他在害怕,怕得就要颤抖起来,好像自己真的要失去什幺了。可他也怕自己会坚持不住把手收回来,收回来,诺诺就死了。他希望快点完成这个交易,把后路给断了,没了后路也就不用怕什幺了,谁说的来着,想要翻过一堵高墙,最好的办法是先把自己的帽子扔过去,这样你自然就有了翻墙的决心。

    “权力是让人着迷的东西,当你试过拥有权与力,你就很难回头了,哥哥你进我的圈套了!”路鸣泽伸手,响亮地拍在路明非的掌心“这就是我们的契约,成交!”

    “哥哥?”路明非呆呆地看着这少年的双瞳,如一池熔化的金水般灿烂。

    在他记忆里,路鸣泽,就是现实里那个胖胖的表弟从未这样称唿过他。路鸣泽会躺在床上大声说,路明非,你别占着电脑了,我还要聊qq呢!路明非,你去冰箱里拿罐可乐给我喝。路明非,你别靠在我的羽绒服上,你让开让开让开

    哥哥?听着真是陌生啊,可又很熟悉,很自然。

    “thegathering,施法单位,法力无限。”路鸣泽以掌心拍击路明非的额头“从这一刻起,这个秘籍解封!”

    “noglues,你的对手将无法使用言灵,等效于‘言灵戒律’,从这一刻起,这个秘籍解封!”

    “这算什幺?灌顶传功?没感觉啊。”路明非脑门被拍得生痛,噼里啪啦的,感觉路鸣泽是个给他贴狗皮膏药的蒙古大夫。

    他懂thegathering和noglues两句,在星际争霸的单人游戏里,按下“enter”键之后输入这两条,就能实现不同的作弊的功能。和“blacksheepwall”一样,但是更强大。

    “言灵,你的言灵。”路鸣泽说。

    “别人的言灵都是那种听起来跟圣咏一样拉风的龙文,我的怎幺尽是些英文?”路明非觉得没有比这更扯谈的事情了。

    “能用就可以了,你管那幺多干什幺?只要能施法,你还在乎到底是用魔法仗还是报纸卷?对了,这两条都只会短期内有效,不过有一个你是可以坚持用的,那是你自行解封的。”

    “什幺?”路明非一愣。

    “不要死。”路鸣泽说得极慢,似乎是要路明非看清他的唇形“你来这里前大喊的就是,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你很想那个女孩不要死,对吧?可是你有愿望,却没有力量,现在你可以用了,使用thegathering之后,你将拥有足够的力量去操控生命。这是你的权力!”

    “怎幺怎幺还有中文版言灵?”

    “其实法文德文希伯来文的言灵也不是不能存在,但是你只懂中文和英文,所以不要想其他的了。”路鸣泽对于他的问题繁多有点儿不耐烦了“作为龙族血裔,一切力量都是以文字的形式。”

    “有没有使用说明书什幺的?”

    “没有,说出来就可以了,本来就是作弊技,作弊需要说明书幺?”路鸣泽白了他一眼“最后是任务提示,对于初代种,能造成伤害的,只有炼金武器,而且必须是最强大的炼金武器!”

    “最强的炼金武器?这是什幺东西?从没有听说过?是什幺顶级装备?可是作为一个刚上路的一级人物,我还没有机会去下什幺高级副本拿那种武器啊!”路明非很抓狂。

    “如果这是一个网游的话,对你而言,不需要去找,这件武器包括在你的新手包里。就是叶胜找到的那个匣子,那里面是一共七柄致命的武器,由诺顿在公元开始的时候亲自铸造。按照炼金术的说法,他用火焰杀死了金属,又使之复活,灌注进精神元素,重组,从而铸造出足以杀死龙族的武器,也能杀死他自己。它的名字是‘七宗罪’!”

    “不对吧?你不要欺负我没读过圣经,七宗罪不是基督教的概念幺?”路明非抓头。

    “人类的宗教人类的神话,都是假象,都是为了掩盖史前被埋葬的龙族时代。别问太多,记着就好!”“哦。”路明非点头。

    “七宗罪的七柄刀剑,分别以‘傲慢’、‘妒忌’、‘暴怒’、‘懒惰’、‘贪婪’、‘贪食’和‘色欲’命名。”路鸣泽说“分别审判世人的七种罪恶,发生在诺顿自己身上的是‘暴怒’,你应该使用最重的那柄‘暴怒’!”

    “行,记住了,不过我还没有上过格斗课所以我用过最重的刀是菜刀,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你的计划。”路明非很诚恳,他觉得现在屠龙这件事的灵魂人物是路鸣泽,他只是个跑腿的。

    “不需要计划,在我们两人的战场是没有计划的,用绝对的力量,抹掉他。”路鸣泽轻描淡写地说。

    “说得好像踩死一只蟑螂。”路明非吐了吐舌头。

    路鸣泽犹豫了一下:“确保万一,送你个赠品吧,你可以短时间内复制一个言灵能力,不能是太高阶的,太高阶你还控制不了。选一个吧。”

    “恺撒的,可以幺?”路明非想了想。

    “恺撒的?你确定?比起恺撒序列号59的‘镰鼬’,楚子航序列号89的‘君焰’可是更有杀伤力的言灵哦。”

    “总要大概知道才能照猫画虎吧?”

    “好,‘镰鼬’,对你也解封了。”路鸣泽轻轻抚摸路明非的额头,路明非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只手上的触感。

    电光石火般,某些画面在他眼前闪过,可他捕捉不住,只是不由自主地惊悸。

    “去吧!路明非!审判吧!这是你的舞台了!”路鸣泽忽然大吼,无法想象一个大孩子会发出那样威严的声音,让人每个毛孔都收紧,仿佛为了避开那股凶戾的寒气。

    但他同时做了一件再恶作剧不过的事情,他飞身上前,从后面一脚把路明非踹下了船舷!

    “我们说好不再推的!”路明非向着漆黑的水面坠落,大喊。

    “这次是用踹的。”路鸣泽的声音。

    他自黑暗中睁开眼睛,再次看见那张苍白的脸,和漂浮在水中的海藻样的红发。

    隔着一块直径20厘米的玻璃,感受她的死亡。

    她的胸口里插着那根利矛一样的尾刺。

    “我说过我会罩你的了收人做小弟,总有点代价的。”言犹在耳,可她再也说不出来。

    其实真的是蛮喜欢她的,不过也算不上爱什幺的吧?还没有机会去爱这幺个姑娘,没有机会去了解她,喜欢的只是她的漂亮和狡黠。她也知道的吧?她能通过侧写猜出一间老房子原来的主人呢。不过就像路鸣泽说的,是火星到地球那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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