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文字工作的,到了国外,便像断了根的浮萍。
周姚说我可以养活你,娟平你要相信我。
娟平摇了摇头。
她后来成了名记者。却依然不明白那时候为什么那么执着地摇头。
她不是曾以为周姚是她的一切的吗?
赵婕在星巴克等她。
每隔一个星期,娟平便会和赵婕在星巴克见面,聊一下午。
赵婕结婚三年了,坚持不要孩子,说二人世界很快乐。
赵婕从来不在娟平面前提起周姚。虽然她知道娟平从来没有忘记过他。
娟平的房子一个月不到五百,花不到工资的二十分之一。
赵婕不只一次地说娟平你应该对自己好一点,你完全可以过更好的日子。
娟平一次一次地摇头。
赵婕说娟平你应该找个人嫁掉了。娟平便很突然地问她上次某企业酒会的时候,那个秃头老总怎么样。
赵婕愣了很久。
那一晚的娟平很美丽,穿着银白色的露背晚礼服。那个秃头老总一个晚上请她跳了许多次舞。
他说我不知道我有什么资格追求你,我只是想这么做。
娟平一个晚上都平和地笑着。周姚走了以后,她身边便再也没容下过别的男人。
转眼就快三十岁了。
五年来,娟平每隔一个星期去做一次指甲。每次都是年轻的女孩儿在她的指甲上画上不同的花,星星点点的,很美。
做了指甲手指便半天不敢乱动。但那些花朵留存的时间却依然不可遏制地缩短。
娟平习惯晚上躺在床上看书,每次看到故事中关于生活的细致的叙述,便会想起和周姚的那些细碎的过往,仿佛作者写的,全部是她的记忆。不忍再看的时候,伸出手,看那些曾经光亮的花朵,却总是看到一副枝叶残缺的破败景象,那些亮亮的指甲油,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裂成了一片一片。
把床头灯的灯光倒映得支离破碎。
也许真的老了。
前两天隔壁搬来了一个男孩子,来的第一天便敲她的门,看到开门的是她这样一个成熟女子,愣了一愣,然后说手指上扎进了刺,问她有没有缝衣针。
娟平找出了一个针线包递给他,说不用还了,我还有许多。男孩第二天却依旧来敲她的门,说借了东西,总是要还的。
男孩的眼睛很亮,她便笑了一笑。
娟平下班以后不常出去。那一日去公共水池接水,看见门口有人大包小包地往里走,房东看到她,讪笑着说了一句:“里面来人了。”她便抬头,看到了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很年轻。
从此楼道里经常遍布浓郁的香气。
这种香气娟平很不喜欢。
周姚在的时候,楼道里干干净净的,住的都是学生。
也有像他们这样的情侣。一样干干净净的。
现在却来了这样的女人。
这女人和她当初的年纪差不多。
当初她这个年纪的时候,似乎什么都不懂。
娟平突然就起了嫁人的念头。
嫁了人,就可以离开。
她打电话给赵婕,让她带一个合适的男人周末见面。
赵婕在电话里大呼小叫,说我的小姐啊,你终于想开了!
娟平便笑笑。
搬走的时候,隔壁的男孩躲在门后看着她,似是犹豫了很久,一直没有好意思出来道一声再见。
娟平的箱子未婚夫早就接过了,下楼前,娟平冲男孩子点了点头。
未婚夫的车停在胡同口,娟平便空着手慢慢地走过去。
娟平那天围了暗红色的披肩。
冬天快要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