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公子沉沉看着她:“你当真不愿解释?执意放弃这最后的机会?”
“最后的机会?”初夏喃喃重复一遍,双眸忽然蒙上一层水雾是啊,最后的机会,她与他最后的机会——可她又如何解释呢?该猜到的,他都猜到了;哪怕是不该猜到的连她自己,都无法解释。
“你要灭天罡,我替你灭;你要山水谣,我也都给你;你要杀图风,少林那边自有我去顶着;前尘往事,我也不愿去追究这些我都可以原谅你,可是初夏你竟连青龙也不放过?”公子顿了顿,这一刻,似也有些不知所措“他像个孩子一样,就连喜欢你都这样坦白你的血,当真是冷的么?”
初夏倏然闭上眼睛,仿佛没有听见耳边白雪低泣的声音,低低重复道:“没错我的血是冷的。”
一时间没有人开口说话,苍千浪的声音平静的来道:“公子,先拿下他们么?”
这样望过去,公子的脸颊微微显得有些瘦削,薄唇抿成�**手钡囊惶跸撸铄涞乃兄挥懦跸囊桓鋈说纳碛埃锲统恋溃骸澳闼担阏庋惺盐蘅郑俏耸裁矗渴俏耍蚁不赌悖贫ㄎ乙欢ɑ岱殴忝矗俊�
他手中渔阳剑脱鞘,雪白一道光亮唰的指向初夏心口。
初夏身边,苏风华似是为了激怒他,笑道:“适才还在赞叹公子是长情之人,怎么,这么快就翻脸了?”
初夏并未理会他,只是注视着公子,甚至微微挺起了胸膛道:“你你杀了我吧。”
公子持着渔阳剑,手极稳,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剑尖已经刺破她的衣裳,隐隐渗透出一点红色血迹。
“君夜安,不念在曾经两情缱绻,你也不该杀她”苏风华走上半步,笑道“阿卉她可是你的异母妹妹啊。”
“什么?”
君夜安与初夏两人,几乎异口同声道,声音中满是震惊。
苏风华沉默良久,唇角的笑恶毒狠辣:“不错,老门主没有告诉你么阿卉,你们是兄妹啊。”
君夜安剑锋微转,直指苏风华喉间,声音已现急怒:“你再说一遍。“
苏风华以食指拇指捻起了剑刃,一字一句,吐字明晰道:“君夜安,你与初夏是同父异母的兄妹。我说得可清楚了?你父亲当年四处留情,你也不是不知晓的。凭空多一个妹妹出来,又有什么可惊讶的?”
初夏后退数步,几乎站立不稳,颤声道:“她从未告诉过我——我不信!我绝不信!”
月光下她头发散乱,瞳孔几乎涣散开,喃喃道:“怎么会是这样”
公子微一阖目,掩去那丝不忍,良久,方道:“她母亲是谁?”
苏风华啧啧一叹,扬了扬手中银盒,笑道:“君天佑这一生的秘密,皆在此处了。你可想知道?”
公子沉默不言,身形未见晃动,却已将那银盒夺回在手中,来不及打开那把银锁,只凭那指力,便生生掰了开来。
甫一打开,便是一阵焦臭之味。里边原本一叠书信纸张,皆化成灰,再难辨识。他怒道:“你何时动的手脚?”
“便在刚才。你以为我会这样明明白白的让你知晓一切?哈哈!当年君天佑害我父母双亡,也亏得他死得早,否则今日,我百倍千倍的奉还于他。”苏风华仰天笑了一阵,只觉得无限快意“至于你,君夜安,你的余生大约会在懊悔、猜度中渡过。”
他细细的观看着君夜安的脸色,微笑道:“你过来,我说给你听。”
“公子不可——”
公子漠然上前,而苏风华附耳,悄声说了数句话,直到最后,放大声道:“君夜安,你前半生享尽尊荣,后半生我却要你可爱而不可得。”
公子脸色微变,抿唇良久,道:“你究竟是谁?”
“我和阿卉,哦,就是初夏——都是浣纱门中圣使。当日为了将她送至你身边,我们筹划了三年时间,所幸君公子果然英雄情长。”苏风华看了初夏一眼,唇角微勾“阿卉,你做得很好,没有辜负门主的期许。”
初夏双唇轻轻一颤,似是想说什么,却终究没说。
公子凝视她良久,伸手屏退了苍千浪,终于淡淡道:“丫头,我说过,这一生,不怕技不如人,也不怕被人骗——却最恨被所爱之人欺瞒。现下,我只问你一句话。”
“你问。”
“你可曾对我有一丝动情?”
初夏长睫微垂,却默然不语。他问她可曾动情怎会不动情呢?
梅谷赏雪,镜湖交心,再到后来,他纵容溺爱,那样的表明心迹她怎会不心动?
她狠狠的闭眼,脑海中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是”字。
可这一个“是”字又怎能跨过这伦理道德、千山万水的阻碍?
她心中存了那么多话,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怔怔道:“是。”
“好”公子温柔的轻抚她的脸颊,却微微一笑,对苏风华道“复仇二字,若只是杀人偿命,未免落了下乘。你毁我心中所爱,此刻觉得心满意足了么?”
苏风华淡淡一笑:“很是心满意足。”
“你们走吧。往事我不再追究,丫头,江湖险恶你有时又太过天真”公子顿了顿,似乎觉得“天真”二字颇为不妥,自嘲般一笑,方续道“以后莫要牵扯其中了。”
“初夏立下大功,门主当然不会责怪于他,反倒会好好赏她。”苏风华轻笑“君夜安,这一点,你倒不需操心了。”
初夏冷冷打断了他,站在公子面前,一字一句道:“的确是我害死青龙。君夜安,你杀了我吧。”
白雪冷笑道:“*****,你明知公子不忍动手,此刻还这般演戏给谁看?”
初夏淡淡看她一眼,分明是如画般的眉眼,却失去了一切生气:“此刻你不杀我,我便要走了。从此山高水阔,或许再不相见。”
公子将目光挪移开,低低道:“我并不想你死。”
“可是她杀了青龙啊公子,你一手带大的旭尧”白雪此刻再也支撑不住,跌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苍千浪上前,将她搀扶起来,公子看她一眼,低低道:“相信我,旭尧此刻若在这里,他也不会想要她死。”
初夏心中全是苦涩之意是啊,青龙他这样善良,他不会要自己死的。
“苏风华,烦你回去转告门主,阿卉谢她自小养育之恩。只是经此一事,恐怕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留在门中。请她老人家,就当我死了吧。”
她将“谢”字咬得分外重一些,嘲讽般一笑,月色之下,明艳得颇有几分惊心动魄。接着径直转身,上了一条小舟,背对众人而立,白裙被夜风一带,翩跹瘦弱,惹人怜惜。
公子默然看着她的背影良久,才浅声吩咐道:“送她离开,任何人不得为难她。”
小舟终于渐渐消逝在洞庭湖的波光之中,公子依然盯着那片暗色,直到苍千浪低声道:“公子,咱们也走吧青龙的遗体还在岳州”
公子喉间忽然一阵腥甜的味道,他强忍着未曾吐出,缓缓道:“走吧。”
洞庭湖寂静,湘妃竹斑驳,一行人就这样静默着离去,偶尔只有白雪哭声断续传来。
公子立在船头,他轻轻咳嗽一声,喉间涌出一阵腥甜的味道,苏风华那句话在耳边若隐若现:“你的余生,能爱,却不可得。”
他忽然想起自己执意要带初夏离开之前,她并不愿,目光眷恋,又隐隐惧怕。小镜湖那一晚,她说:“离别,竟是这样叫人难过”
此刻,真正的——小舟从此逝,江海寄馀生。
数月后,人人口耳相传的一件事,便是公子夜安退隐江湖。
有人说,公子亲上少林,解释图风大师之死,自呈无法寻出凶手,愿就此退出江湖。
有人说,公子因为一个女子,求而不得,最终心灰意懒,离开江湖。
也有人说,公子寻出了山水谣的奥秘,从此,山高水阔任逍遥,人间再不闻踪迹。
不管传说如何,公子夜安——既见君子,云胡不喜的公子夜安——从此不现江湖,这,终究还是成了现实,亦成了人们记忆中的吉光片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