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都搜光了,把爹妈过下半辈子那一丁点可怜的买菜钱吞了,再加上我这几年提着裤腰带省下来的老婆本,也不够接手旅行社的零头。我他妈就是吃一年的白开水泡饭,喝三年的水龙头自来水,没日没夜地逼着自己干,我也没钱接手宝宝旅行社的。”
一个男人,敢在一个女人面前承认自己没钱,而且得还那么心平气和的,祁宝宝没见过,就是见过,她也绝对会相信这么的男人没有周末这般诚恳。
祁宝宝觉得,让一个那么看重尊严和节操的男人亲口承认自己没钱,那比让他尊严扫地、节操破碎还要难。可祁宝宝坐到了,他不仅让周末了这些话,还第一次看到周末骂娘。
这个平时候不怎么喜欢话、习惯于闷头做事的小青年,骂娘的时候,很像一头饿慌了的猛虎。
愣了好半天的祁宝宝突然歇斯底里地咆哮,连蹲在厨房本本分分洗菜的大胖子都听到了。
“你要老子得多明显?老子这是送你的!送你的!”女悍匪祁宝宝这话的时候,憋红着双脸,整个人都跳了起来,就好像恨极了周末,想要用了全身的力气甩周末一耳光一样“木头,呆子,笨猪,混蛋,傻叉”
“要不要我得这么明显?你是真不明白,还是缺了根筋?”
“老子看你每晚都熬夜在路灯下读书,看你每天那么累却干得那么拼命,看你明明胆小还要强撑着和那些混黑的人抢吃的,看你无时无刻不想做一只能吃天鹅肉的癞蛤蟆”
“老子就是想帮你一把,想搀你一把,想扶你一把”
“我他妈是个疯女人,是个傻女人,老子看不上腰缠万贯的富2代,看不上手握重兵官2代”
“老子看上你了,我他妈没有理由地喜欢上了你这个混蛋”
“呜呜呜”本来话的时候手脚挥舞、上窜下跳的女悍匪祁宝宝,将心里的话一股脑儿都抛出来后,突然蹲地上,她双手抱头,捂着膝盖,哭得毫无征兆,哭得撕心裂肺,哭得天昏地暗。
宝宝旅行社的后院不怎么宽敞,女儿红发廊那些女人来蹲公厕的时候,习惯于吐口香糖或扔手纸在院子里,但周末只要一有时间,一闲下来,就会拿着院子里那把用竹枝扎成的扫帚来扫,他扫地的时候动作非常缓慢,不像他干活的时候那么拼命,那么雷厉风行,更像是一个老僧,在落叶缤纷的树下,一边扫地,一边参禅。
干净到一尘不染的后院给人的感觉就是空落落的,特别荒凉,蹲在院子中央的祁宝宝就好像是流落在沙漠中的白色小猫咪,楚楚可怜的同时,也让人一种弱不禁风的错觉。
这个世界没有坚强,坚强都是装出来的。
周末在装,祁宝宝何曾不是?
那个习惯于拿一把菜刀装悍匪的女人,那个习惯于半夜睡不着而喝红酒的女人,那个习惯于在窗前欣赏路灯下的孤寂身影的女人,其实并没有人知道,她更习惯于夜夜捂在被子里无声地哭泣。
周末曾经过,男人累了,伤了,不要哭,得静静地蹲下,得半死不活地躺下,抽一支烟,闭一闭眼,天亮了,生活还得过。
可女人呢?女人累了,倦了,伤了,痛了,没有烟解乏,只能捂在被子里数自己掉了多少滴晶莹。
无怪祁宝宝会骂自己是疯女人,一个不喜欢富2代,不喜欢官2代,却偏偏喜欢一个没钱、没权、没地位的小青年,最可气的是,这个小青年不仅比自己小几岁,还是根木头。
祁宝宝有时候甚至觉得,即使她脱光光了站在周末的床前,周末这根木头也未必就真敢把她拿下。
所以,可以想象,她将心里那句“老子看上你了”一股脑儿掏出来的时候,该有多委屈。
“哥”穿白色厨师服的大胖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蹲到了后院的门口,通往厨房的过道,他埋着头,自言自语般“有时候男人低头,不是不顾尊严和节操,就是为了让自己将来不会丢掉尊严和节操,男人才得低头。”
“胖子我人傻,但眼不傻,看得出来嫂子是真想和你搭把手,真想把你从井底拉出来。”
“你要不是个白眼狼,不是个缺心眼,就该把手伸给嫂子,嫂子虽然是个女人,但保不准就真能拉你呢?”
“胖子我虽然没什么能耐,可如果哪天你和嫂子真摔了,我铁定得在你们后面扶着,除非我死了”
大胖子淡淡地了这些话后,起身回厨房了,没一会,厨房里传来梆梆梆的声音,那是他在挥舞菜刀砍猪蹄。
蹲地上的周末站起来的时候,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平时习惯于在祁宝宝身上占便宜的他,也没有刻意去看祁宝宝蹲地上而露出来的裙底风光。
如同从时空隧道里走出来的沧桑老人,周末不紧不慢地走到祁宝宝身边,然后蹲下,喉咙虽然被堵住了,可停顿了好半天后,他还是憋出了这么三个字:“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