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圣天子打发关最平进京之后,随即与日青算还了店钱,携了行囊出店门,顺着大路一直行来,意欲往镇江游玩。岂知走了半天,问及土人,方知前西乃是临青,若到镇江,须回旧路才是。他父子二人听了这番言语,将差就错,莫若先到临青一游,再到镇江便了。随望临青一路赶来。该处是中州到南京必由之道,往来车马辐辏,亦极热闹,虽不及朱仙镇,也比别地不同。沿途另有一番景象,晓行夜宿,走了两天,进了临青界内。只见三街六市,店铺整齐,坐贾行商往来贸易极大。来到大街,投入万安客寓住宿。次日起来,梳洗已毕,与日青问明路径,随到各处游玩。暂且不提。
再说现任两广总督部堂杨寿春,原籍浙江余杭人,由两榜出身,历任显位,列封疆大员。地方整肃,洁己爱民,清廉勤慎。家中有弟遇春,不遵家教,懒习诗书,弃文就武,专好结交天下英雄,学习了技艺拳棒,虽则十八般武艺件件精通,有兼人之勇,只因性喜嫖赌,不务正业,亏空了家中银子,逃走出来,流落江湖之上,无以为生,暂卖拳度日。是日,天气晴和,正在临青关帝庙前聚人卖拳,欲想众人帮助盘费。他到底是公子出身,不惯江湖事例,未曾拜候本地土棍,因比得罪了这临青地面一位姓段名德混名小霸王的人。因他当场吩咐,看的不许打彩与他,谁敢不遵!遇春还不知原因,耍了半天拳棍,用尽生平武艺,不但分文投人肯出,就连喝彩也并无一人开口,只得说道:“小弟偶然经过贵境,缺少川费,故而略呈技艺,欲求各位见助一二,济我穷乏之极,不意贵镇虽大,并无好义之人,若以小弟拳技荒疏,不足观赏,何妨请哪位兄台,同弟一角,俾得领教何如?”段德喝道:“你耍拳,全不知江湖的规矩,也要学人卖武。自古道:‘入山要拜土地,出外要靠贵人。’汝到我本境卖武,也不来拜我,我不开口,谁敢喝彩!今看你这个声口,还想与你老爷试试手段不成?”遇春答道:“既然如比,倒是小弟失敬了。敢问仁兄高姓大名,贵居何处?改日登堂谢罪何如?”段德喝道:“天下走江湖的朋友,那一个不识我是小霸王段德?俗云:‘粪桶也有两个耳。’难道瞎了眼不成?你方才夸下大口,欺我本镇无人,我若不当真,将你打死,也不算为好汉。”说罢,照着当胸一推山掌,望着遇春打将过来,好不厉害。这段德乃是当地有名恶棍,两臂也有数百斤的气力,若是别人也就挡他这一掌不起,遇春是会者不忙,忙者不会,见他来得凶猛,叫声:“来得好。”将左手往上一挑,格过他的推山掌,趁势飞起左脚,正踢在段德小肚之上,早把段德踢离数尺,一跤跌倒在地,满脸羞惭,忍着痛,跳将起来,拚命扑上,再欲争斗。适遇圣天子也在人群之中,与日青同看耍拳。看见此人人材出众,相貌魁梧,虎背熊腰,威风凛凛,声似洪钟,语言有礼,拳如醋钵,武艺高强,耍了半天,无人喝彩,正要上前问明名姓,厚赠他的盘费,结识他,将来好与国家出力。忽见段德如比无礼,急与日青上前将他两个栏开,随问道:“请教卖武壮士尊姓大名,仙乡何处?本处无助之人,何须计较。小弟这里有白银二十两,送与仁兄,以作路费,祈望笑纳。”此际,日青也将段德劝开,说道:“四海之内,彼此都是兄弟手足,何必动怒相争,失了和气,又是同道中人,千万看弟薄面,莫要动手。”段德见那位客人送了他二十两路费,随圆睁怪眼,喝道:“你这个客人,特意与俺做对,叫他在我临青地方逞凶么!”说着指手画脚,一边走,一边骂道:“总叫你这两个认得俺老子手段就是了。”圣天子因是闹过许多惊险之事,所以忍耐得住,闻言只是付之一笑,
随拉着遇春的手,道:“我们三人且到前边酒店慢慢细说何如?”遇春深深致谢,十分感激,忙将武具收了,同望临青镇上而来。走不多远,已至酒楼,抬头一看,招牌上写的是”得月楼”随意小酌。同上楼中,拣了一所洁净座位,重新施礼,分宾主坐下。酒保送上茶来道:“请问客官,用何酒菜?小的照办就是。”日青道:“你店中有上等酒菜备一席便了。”小二连忙答应下去,陆续先后搬上来。圣天子持杯说道:“壮士如此英雄,何不投身营伍,与皇家出力,以图上进,而乃浪迹江湖,自甘弃暴,殊深可惜,请道其详。”遇春闻窗,不觉长叹一声道:“某本原籍浙江余杭,姓杨名遇春,父祖以来,世代簪缨,家兄寿春,现为两广总督。因自少懒于读书,性好拳勇,因而弃文就武,结交天下英雄,因将我名下家资散尽,学就满身武艺,只因持勇闯祸,兼好狎邪之游,素为家兄所责,只得改换姓名,流落江湖,不得不以卖武为生。今遇长者下问,不敢虚言,有辜雅意,不知二位上姓尊名,贵乡何处到此?何干?仰祈示知,俾资铭感。”圣天子知他是寿春之弟,十分欢喜,随将私下江南游玩实言对遇春说知,嘱其不可声张。当下遇春闻言,且惊且喜,急忙拜倒在地,连称:“小臣有眼无珠,望陛下恕臣死罪。”天子扶起,切嘱不可泄漏机关。重新入席,再倒金樽,直饮至夜,算还酒钱,三人一同回寓,共宿一处。
不提。
再说段德是日回家用药敷好伤处,随着手下徒弟打听,知他三人同寓万安客栈,就与各门徒商议定计,诈称请杨遇春到家教习拳棒,预先埋伏打手及绊脚索。将杨擒获,捆送本县,诬捏捉得江洋大盗,我再亲见县主,作为证人。本县向来与我相好,言听计从,定能将他极刑拷打,问成死罪,如此办法,不怕他三头六臂,插翅亦难飞去了。众门人都道:“好计!事不宜迟,即刻就去骗来。”段德随分布各人安排停当,约定明日绝早打发门徒到万安客寓来请遇春。
天子、日青、遇春三人在店一宿无词。次日起身梳洗已毕,正欲一同前往各处游玩,忽见店主引进两个大汉,说是拜访师父。遇春急忙出迎,各人见礼,彼比通问姓名,一个姓林名江,一个姓李名海。二人也回问了三位姓名,因道:“某昨与李贤弟在关帝庙前,看见老师耍弄拳棍十分精妙,意欲请回家教习某等技艺,若蒙许允,按月每人送教费十两,其余食用衣物均由某等兄弟供应,未审老师可否俯允。”遇春未及回言,圣天子说道:“既然如比,杨兄不妨在此少留,候我镇江转来再作计议。但不知尊府在于何处,回时好去拜访。”二人道:“小可寓所离此不远,一问店主便知茅舍。”遇春当下也只得应允,随即取了包裹、行李、铁棍作别而去。
一日,圣天子同日青前往玩耍,游到申牌时分,方才回店。路上风闻小霸王捉了卖武之人,送往临青县严刑审实,乃是福建海洋大盗头目,现已收禁,侯详军门办理。回来急忙根究店主,始知前日早上二人就是段德徒弟设计来暗请去的。店主因惧祸不敢直言相告。圣天子问明端的,不觉大怒,即刻飞奔临青县署大堂而来,将鼓乱击。县主正在私衙晚膳,忽闻大堂鼓声如雷,早有衙役报称有一汉子击鼓鸣冤,求老爷定夺。县主闻言,即刻传齐书差、衙役,升座大堂。只见击鼓之人,气概轩昂,知非等闲之辈,随问道:“有甚冤情,快将状词呈上来。”圣天子用目一看,这县主虽则为民父母,但他遇事贪婪兼好酒色,形如烟鬼,随说道:“我无状词,只因友人杨遇春与段德恶棍口角,被他捆下,台下严刑拷逼,陷为海洋大盗,收禁监中,特来保他并非强盗。愿县主莫信此无赃无据一面之词,释放无辜,实为公便。”县主喝道:“你姓甚名谁?是该犯何亲?何故胆敢前来保他?本县已通详各宪,就要起解赴省,岂有释放之理?汝必与他同是一党,再若胡言,定当一同拿解。还不与我退出去。”圣天子勃然大怒,骂道:“朝廷律例:获盗赃定罪,令你这好官贪功枉法,我高天赐虽非杨遇春亲眷,亦是朋友,怎肯容你将他平白致死!而且你知他是何等样人?乃现任两广总督杨寿春之胞弟,寄迹江湖,学习武艺,因而到此。伊兄若然知道,亦不甘休,斯时只怕你这狗官悔之无及。”知县大怒,拍案骂道:“大胆!花口敢在公堂之上藐视本县,自古道:王子犯法与民同罪。难道他是杨寿春之弟,本县就惧怕于他不成!”喝叫左右:“快与我拿下。”早有两个倒运差役上来动手,却被圣天子一拳一脚,打得如踢绣球一般,趁势上前,隔公案一把将知县提了下来,冷笑道:“你这狗官,要生还是要死?”此际,贾知县犹如杀猪一样大叫:“好汉饶命!”圣天子喝道:“要我饶你,快将杨遇春放出来!”县主无奈,自己性命要紧,只得着手下人到监放了遇春来到大堂。天子看遇春并无伤处,将知县放下,骂道:“权寄你这夥狗头在颈上,日后来取。”二人正欲出署,早有本城文武各官闻县衙中大闹公堂,劫拿犯人,急忙点齐各差衙役,拿了军械,即来擒捉。县衙差役也拿了器械,从内与知县一齐追将出来,前后截杀,好不厉害。岂知君臣二人那里把这些人放在心上,早被遇春打倒两个,夺了军器,一路杀将出来,勇不可当,犹如虎入羊群一般,大杀一阵,那些兵差只恨爷娘少生两只脚,跑的跑,躲的躲,走个干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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