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秋玲大惊失色,伸手就去接住她。然而她自己本身也不过就是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子,却又如何接得住?
但好歹是扶住了一些,主仆二人便一起跌倒在地上。秋玲眼疾手快,垫在下面,晴鸢倒是没受什么伤害。
宋氏等人这才回过神来,跟房里其他的奴仆们一起,惊呼了一声就围了上来,七手八脚将晴鸢抬上了罗汉床。
太医刚走到偏房中去开药方,这会儿就又给人叫了回来。听说这回出事的是四福晋,顿时吓了一跳,赶紧用比方才给武氏看病时更小心十分的精力来为晴鸢把起脉来。
随着脉搏的跳动,他的脸色顿时变得精彩无比,一会儿青、一会儿白、一会儿红,五颜六色,变幻莫测,看得秋玲等人一阵心惊胆颤。
“太医,嫡福晋她……”李氏壮了壮胆,凑过去问道。
武氏刚刚才不行了,如果晴鸢又出了什么事的话,她怀疑自个儿还有没有命见到明天的太阳!
太医有些愣怔,活了那么大把岁数,头一次不知话该怎么说才好。
“四福晋她……乃是疲劳过度、心力交瘁,以致身体虚弱……”他吞吞吐吐地说着,还在苦苦思忖如何才能说得更好。
秋玲不由大急,顾不得许多便说道:“太医,您倒是给个准话儿啊!主子她究竟怎么了?”
太医一时之间也想不到什么好法子,况且这事儿左右她们都得知道,于是便一狠心,咬了咬牙,直截了当地说道:“四福晋她是……有了身孕了!”
“啊?!”一屋子人顿时都傻了。
那厢武氏才刚刚被断定活不下去了,这边晴鸢就被诊出有了身孕,这……也难怪太医吞吞吐吐,不知该如何说好。
宋氏等人面面相觑,秋玲却是一声哽咽,便扑到了晴鸢身边,又哭又笑:“太好了,主子,太好了……”
李氏心头莫名一松,再次出头对太医说道:“多谢太医诊治。嫡福晋有孕,真是我四贝勒府的喜事,只不知嫡福晋如今的身子如何?孩子可有没有什么问题?”
众人这才醒过味来——晴鸢不还晕着吗?这孩子可还附得牢靠?
太医把话说出了口,也是松了口气,下面的就好说了。
他拱了拱手道:“这位格格,四福晋不过是过度操劳,所以有些心力衰竭,再加上孕期的反应,这才会晕了过去。现如今,四福晋身体虚弱,对孩子来说确实不是很好,需要静养休息,安心保胎才行。待我开几副方子,给四福晋喝了,最少三月不要随意乱走,如此方可保母子均安。”
听他说得严重,众人的心不由又是提了起来,尤其是秋玲,更是一脸的紧张,赶紧站起身来说道:“劳烦太医,赶紧给我家主子开药方吧!”
太医点了点头,也不耽搁,就在一旁铺开笔墨纸砚,一口气写了三张药方,细细叮嘱道:“这三个方子,要在不同的时刻吃,千万不可混淆了!”
秋玲急忙接过来,仔细看了一遍,遇到不懂的地方还好好请教了太医一番,这才小心翼翼将药方贴身收了起来。
宋氏看着他们,眼中神色莫测,又看了看李氏和耿氏,便说道:“秋玲姑娘,既然嫡福晋已经有了身孕,太医又说需要静心休养,你就赶紧服侍她回去吧。这儿有我们守着,不会有事的,若是真有什么我们处理不了的,再去劳烦嫡福晋不迟。”
秋玲看了她一眼,点点头道:“如此,就拜托三位格格了。奴婢先服侍着主子回去休息,若是有什么事三位尽可来告诉奴婢。”
宋氏等人素知秋玲对晴鸢的忠心,闻言也不以为忤,点了点头,就看几个粗壮的婆子抬了春凳过来,将晴鸢小心翼翼抬回了正院儿。
秋玲便叫了两个晴鸢屋里的小丫鬟过来,让她们仔细看护着晴鸢,自个儿则亲自来到小仓库里,翻拣出需要的药材,然后又亲自到了小厨房,熬好了汤药。
晴鸢这一昏就昏到了中午,过了未时,才悠悠醒来。
秋玲正一眨不眨在一旁看着她,见她的眼帘微动,心中一喜,赶紧扑上前叫道:“主子,您醒了?”
晴鸢缓缓睁开眼睛,眨了眨,看了看顶上熟悉的床帐,不由一时间有些迷糊。
“这……是怎么回事?”她抿了抿干涩的嘴唇,问道。
她记得自己不是正在武氏的房里么?
太医说,武氏已经不行了……
秋玲赶紧拿过一杯清水,扶着她靠在自己身上,喂她喝了几口,这才笑着说道:“今儿个早上主子一下子昏倒了,所以奴婢便斗胆,自作主张把您抬了回来。”
晴鸢喝了水,干渴的喉咙一下子舒服下来,说话也溜了些,便开口问道:“武格格那里怎么样了?”
秋玲麻利地拿过一旁已经热了许多遍的汤药,递到晴鸢嘴边,说道:“主子还是别忙着去想武格格如何,先注意些自个儿吧!这是太医给开的药,您快喝了吧,待会儿又该凉了。”
晴鸢苦笑了一声,接过来一口喝了,这才问道:“这是什么药?太医怎么说?我为何会晕倒?”
毫不怀疑秋玲给她喝的是什么,若是连秋玲都不能信任,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信谁。
秋玲抿嘴笑着,脸上掩不住的喜气,说道:“恭喜主子,贺喜主子,太医说,您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了!”
晴鸢顿时呆若木鸡。
她怀孕了?!
在这武氏将要殒命的时候,她居然被查出怀孕了?!
霎时间,她的心中便升起了一股啼笑皆非的感觉。
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仍旧一片平坦的小腹,怪不得她这个月月事没来,她原以为是因为太过劳累的缘故,却没想到……
一个月,也就是说,是她在木兰围场的时候怀上的啊!
这可真是……
她不由便深深地叹了口气。
秋玲见她面上并无太多喜色,便也收起了喜悦的笑容,委婉劝说道:“主子,您既然已经有了身孕,当一切以肚子里的孩子为要,其他的事情,就不要多想了!”
晴鸢回过神来,看了看一脸关切的贴身丫鬟,笑了笑道:“那是自然。父亲刚刚逝去,上天就给我送来了这么个宝贝,也许是为了补偿我吧!”她看着自己的小腹,终究是露出了开心的笑容,道,“这下,宝哥儿可算有了弟弟或是妹妹了。”
说到儿子,她不由就是满心的欢喜,然而却又突然想起件事情,不禁又黯沉了心情。
秋玲刚要顺着她的话说几句吉利话,却猛然看到她突变的情绪,不由奇怪地问道:“主子,您怎么了?”
晴鸢便叹了口气,道:“宝哥儿……很快就要满周岁了啊!我却不能在他的身边……”
秋玲便也不禁黯淡了心情,叹息道:“是啊,若不是出了这许多事情……”旋又发现不对,自己怎能跟主子一块儿消沉呢?该给主子打气才是!便又立刻强自振作起精神,笑着说道,“不过主子请放心,宝哥儿身边不是还有贝勒爷、还有德妃娘娘么?他们一定会好好替宝哥儿庆祝一番的。”
晴鸢于是便也一笑,说道:“也是。”想了想又道,“秋玲,你去叫高总管来,我要捎些礼物去给宝哥儿。”
秋玲见她终于笑了,暗自松了口气,应道:“是。正好,也把主子又再怀孕的消息告诉贝勒爷,让他也高兴高兴!”
晴鸢便笑着点了点头。
仔细想想,宝哥儿在木兰过周岁也未尝不好。京城里,他外公才刚刚去世,庶母又难产而亡,想要好好过个生日那是不可能的了!但在木兰,有皇帝和德妃在,出于对费扬古一家的亏欠心理,想必他们也不会把宝哥儿的生辰办得太过简陋。
她不是对父亲不孝,却更加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快快乐乐、平平安安,周岁这么重要的时刻,更不希望他马马虎虎、简简单单度过。
秋玲派了个小丫鬟去找高荣,转头便看见宋氏等人向着这边走来。
她的脚步略停,然后便转身走了进去,对晴鸢说道:“主子,宋格格她们来了。”
晴鸢脑子里不由闪过武氏的身影,支起身子道:“让她们进来吧。”
秋玲扶着她坐起来,拿了被子让她靠在床头,刚坐好,便见宋氏等人跟着小丫鬟的脚步鱼贯而入。
“婢妾等给嫡福晋请安。”宋氏等人墩身说道。
“免礼。”晴鸢淡淡地说道,“我如今身子不好,不能起床,倒是在三位妹妹面前失礼了。”
耿氏忙道:“不敢当。嫡福晋如今是双身子的人,前一段又劳心劳力、损耗甚多,正是需要好生休息调养的时候,何来失礼之说?”
晴鸢不由得看了她一眼。
她自从进门以来,都是个低调本分的人,说白了就是个闷嘴葫芦,平日绝不多说一句废话的。今儿却一反常态,说了这许多,是什么缘故?
晴鸢只平淡地看了看她,也不深究,转头对李氏问道:“武妹妹现在如何了?”
她早先让李氏去照顾武氏,只要一天她不撤回这个命令,武氏就还是李氏的责任。
李氏的神情很是憔悴,躬身答道:“回嫡福晋的话,不过是用药吊着命罢了。”
宋氏和耿氏就不由得看着晴鸢的肚子,愣愣出了神。
武氏因为难产而死,晴鸢却在同时怀上了身孕,两厢对照之下,更是令她们心底发凉,一时之间也说不出什么滋味儿来。
当然,她们也知道武氏的难产不应归咎在晴鸢头上,女人生孩子本就是等于一脚踏进了鬼门关,天意如此,任谁也无法改变。
然而正是这样才更加令人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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