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凉·17章 遥知别后西楼上2

散去的露水儿却只不禁轻柔地沾湿鞋底。然后，就在这清冷的微光之中，那一黑一白一对剑士终是彼此仗剑抵在了宫门之处。

    然而，尽管时辰尚早，可是那偌大的宫门之前却已经有人开始在守候悲戚了。如今，当得那些人们看见唯一的希望铸剑使大人仗剑而来之时，他们自然都是再次聚齐上前，团团围住，纷纷低声相问，心颤悸动——

    “铸剑使大人！您现在，是要进入铲除妖孽吗？”为首的，是平日里所知的一个花花公子，终日都只流连于映春街上桃红柳绿之间。但是如今，当他唯一依靠平日里颇为生分的父亲已经宣判死亡的时候，他却也终于开始有点人性起来了——无非地，父子之间绝无隔夜仇。

    “是的。”但是尽管如此，可是明昭却终还是不太待见他的只如此冷然一声，便只示意那门前的人们让开路来。但是，却哪想，人外终究还是有人在的——

    “铸剑使大人！”一声女子惊呼，明昭认出了她，她就是那个仗义执言却悲壮赴死的左司空大人的妻子。他们，好像成亲还不足半个月吧！但却竟是情深如此，头顶已然戴上了守孝的白花，宣告再不改嫁，不免让人只鼻头一酸，只听她悲切声道——

    “铸剑使大人，小女子没什么本事，只能代替枉死的夫君替您扎上一朵代表着英雄永远都不会凋谢的茶花（【注】茶花物语：战斗英雄）。小女子在此恭候您胜利归来！保重——”声音微微颤栗，而那袭素衣之间却终是咬紧了牙关，任凭心头苦闷却终是不肯流下半滴泪水。

    “放心吧！”明昭终是恸容地接过了那一朵软竹条编织而成的栩栩如生的茶花，悲声允诺，“我们一定会回来的！国之将亡，必有妖孽。铲奸除恶，光复河山！无论里面是怎样强大的妖孽，我们都一定会让他们彻底地倒在我们的剑下，偿还孽债！”

    然后，他便只微微示意，将身侧的祭默介绍给了众人。“你们看到他了吧！他是蚀阴女神派来守卫你们的英雄！铲奸除恶，光复河山！”

    “铲奸除恶，光复河山！”

    “铲奸除恶，光复河山！”

    “铲奸除恶，光复河山！”

    众人挥手，高声震天。而也就在这样振奋人心的声音里，那一道浑黑的男子却终是只轻抬起手，仅只转瞬，便只在那妖孽设下的结界外边突破出一道分明的裂缝来。旋即，那一黑一白便只在如此呼声的气氛中缓缓踏入结界，进入宫殿。

    “你不会，当真决计赴死的吧？

    ”身后的呼声虽然还在继续，可是，当那二人只彻底没入结界之中后，那般的高声终是片字都不曾入得耳来的。如此，祭默却是浅声低语，于那明昭的心头之间缓缓凝神问道。

    “当然不会。”虽然只是如此一句断然，但是，于你明昭的心中却终究还是有根芒刺在的：那个最关键的人，水苑，她却是极有可能会成为自己无法战胜的因素！但是，即便如此，他却也终是怀带着同归于尽的心绪前来于此的！

    “梼杌！”明昭眉目凝神，高声一喝，剑气轰鸣！“带着你的人，一同出来受死吧！”

    ◇

    “他们，已经进去了。”

    人群之外，那远远的一处地方，焉月却是轻然地扶住了身侧的四师姐，不免只一阵悲声，似有怅然，却终是只感觉到那四师姐竟是身体一颤，猛然便只滑落下一行泪水来，身心俱泣。“月儿，你说，如果明昭死了，姐姐的在天之灵，她会原谅我们吗？”

    “怎么会死呢？”焉月却是大大咧咧地微笑道，“有我哥哥陪着他，不是吗？我哥哥也是挺厉害的一个人啊！你没见他都在孤独地狱里面待了这许多年吗？虽然我们都不曾见到那地狱深处的可怕，但是，我们好歹也曾听说过的，不是吗？既然我哥哥那么厉害，那你还需要担心什么呢？放心好了！”

    “不知道。”霖儿终是悲切地俯首，摇了摇头，叹息：“不知道为什么，刚才看着他们进去的那一霎那，我总感觉得到，他好像一定会出什么事情的……我真的好怕，好担心……”

    “放心啦！”焉月虽是大声地笑着宽慰道，一边却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那已然还只紧锁着的王宫大门，而那两个人，却也终是早已迈入了进去，再也让人看不见，感觉不到了。

    “不会有事的！哥哥他答应过我的。所以，无论是什么情况发生，他都断然不敢伤到我的心的！所以呀，你就放宽……”黯然回首，焉月却终是只见得那袭神色凄然的海蓝女子面目悲怆，隐隐泪泣，不觉得也只缓缓收声，不敢多言。

    “月儿。你说，缱绻师姐她，如今去了，要过多久，她才能够，再入轮回呢？我听说，灵散了，便会化作最初的白灵。而白灵，再次重新组合之后，就会形成新的魂魄了。到那个时候，姐姐她应该就……”

    可是，那样的时刻，又要她等到何时才能到头呢？而就算她成功地等到了，可那时候的缱绻，终究也不会再是过去的缱绻师姐了吧！她，届时，又会变成怎样的模样呢？她，还会不会如现在这般的固执，倔强，而心思敏感呢？

    怅然无所得获的，那袭海蓝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低声叹道：“我们走吧。去酒栈的二楼。我想，他一回来，我们应该就可以在第一时间里奔赴王宫了。”

    “嗯！”焉月郑重点头，却终还是忍不住再次回头看了一眼，低声企盼道：哥哥！你可，一定不要让姐夫他出什么岔子啊！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我可断然就不会再理你了的！

    可是，才只一瞬，焉月却终是愤愤地摇了摇头，只在心底啐了一口：啊呸！什么出事啊！老天爷，你要是敢让他们出半点事情，我焉月断然是不会跟你罢休的！你就瞧好了吧！

    声声愤恨。那二位身体轻然单薄的女子却终是不曾看见，此时此刻，就在那偌大的铸剑使府邸之中，当缱绻已经逝去，当其他众人也都只一一离开之后，在那封印结界之中存留下来的，便也只有那一道性格乖僻的相思少女，一并那另一个房间里暗暗隐藏起来的蓝龙——

    ◇

    “他死了吗？”醒过来的相思待得众人都只各自离去之后，她便只再一次鼓起勇气，直奔向那之前安置着蓝龙的房间里去。

    ——如果不出意料的话，现在的蓝龙应该也已经化成一滩幽蓝的液体了吧！那么，他会不会再也醒不过来了？万一，姐姐知道是自己弄坏了他，那岂不是……

    怀带着如此惊悸难安的心绪，那一身淡紫衣衫的少女就如此心惊胆颤地过了一个晚上。还好，这一个晚上里凭空又多发生了那许多的事情，始终都没有让姐姐抽出空闲来去看望那尾蓝龙——而且，就在刚才，她还生怕澜儿姐姐会得出时间来去看望他呢！不过，老天爷就是那般眷顾着她的。即便是有了时间，可姐姐却终究是半点蓝龙都相顾不了的了。

    “如今，只要我将你毁尸灭迹。等一会儿，就算是姐姐回来了，我只要打死都不承认，那么就断然什么事情就不会扯到我的头上了！蓝龙，你去死吧！”

    脸色渐渐阴沉，步履之间也只暗暗沉重起来。那面泛阴邪的少女终是怀带着些许如憎恨一般的情愫镇定地走进了那个房间，轻缓地放开了手里准备用来盛走液体的木桶，一边也只冷冷地掀动起床榻之间的青纱帐来，嘴角微微一咧，得意神色十足：“那么，抱歉了，蓝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