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无奈,又看了一眼计价牌。
方默低头翻包,说:“不会缺你钱。”然后她抬起头,很无辜地看着司机,说,“不过,先生,我……我来得匆忙,身上只有美元和没用完的澳元。要不你到前面放我下来,我去银行兑换点人民币。”
司机眉毛一挑,看见她钱包里的票子了,说:“没关系,没关系,我们家也有美元账户的。你就付美元吧,现在汇率是……好像是六点九几几。”
“那我先预付你一点。”方默掏出几张,看了看计价,小算一下,把钱给司机,“回头吧,回头到十字路口右拐,应该是右拐没错的。”
司机接过美元,认真地看了看,确定不是□□擦才收下,并叹息问道:“小姐,您和是要找人呢还是干什么?”
找人?
好像不是。
方默目光看着车窗外后退的梧桐树,若有所思地说:“我在找丢了的东西。”
“您丢了什么啊?贵重物品?”
“就是丢了的东西嘛。”
司机不明所以,却也不好意思多言,便依照方默的吩咐继续在城里绕圈子。
差不多快天黑了,方默竟然鬼使神差地摸到了老式洋房前。
此时此刻,她就置身此地,却不知道这曾是她一个人住了三年多地方。
她站在院子外面,出神地看着外围。这院子,是如此地似曾相识。
方默按了门铃。
按了很久也没人开门。
这家人似乎不在家。
方默站了一会,有些失落地转身离开。重新坐到车里,司机问:“往哪走?”
方默看着院子的大门,除了感到熟悉之外,别的什么感觉都没有。她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过于多疑了,兴许这儿跟她压根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她这样像只无头苍蝇般乱撞,倒不如回去问问母亲。于是,她心有不舍地看了看这栋房子,说:“去机场吧。”
司机十分费解地看了看方默。
刚从机场来,然后就就城区绕了半天,绕到这儿,结果下去看两眼便又回机场。
司机很难想清楚这女人是在干什么。
车子刚开走。魏冬阳的车子便在后面出现。
大约一个半小时之后,又准备出门的魏冬阳接到了让他这辈子都想感激的电话。他本想着后天便去美国找方默,不料今天老天便提前告知他方默在哪儿。
方默此刻就在距离他不到五十公里的地方,很近,比美国近太多了。
他动作伶俐地收拾旅行箱。
出门前很意外地系错了领带,而且系错了两次。
把车开到机场,他打电话给别人,让对方把他的车从机场停车场开回去。
在这原本应该很激动的时刻,魏冬阳却发现自己表现的很平静,似乎这是必然会来的一刻。
其实方默没想去洛杉矶,只是临时没有去要她去地方的机票,她迫不及待地想回去,便曲线救国式地买了去洛杉矶的机票。
登机之后,她感觉很疲惫,戴上眼罩便进入梦乡。
迷迷糊糊中,她似乎感觉有人在轻轻触摸她的脸颊。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或者是什么灰尘落在脸上了,便下意识地抬手摸自己的脸,却摸到一只温暖的,男人的手。
她几乎是立刻扯下头罩,愠怒地瞪着一双眼,“干什么?”
声音严厉,像是在斥责妄想占便宜的男人。安静的机舱内,她这一生显得格外突兀,不由得有人回头张望,好奇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这个被方默斥责的人似乎也愣住了,嘴巴翕动,不知道是想说什么。
这时方默才发现这双手的主人是一个很好看的男人。看着此人,她突然觉得自己脑子里的词汇量匮乏得很,因为她居然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这个人的气质容貌。
对方就这么愣愣地看了她两分钟不止。
而她也这样傻傻地看着对方。
她只是在感叹,怎么世界上还有这样百分百符合她审美观的男人。
又过了两分钟,方默觉得这样太尴尬了,忍不住说:“嘿,先生?”
“我只是看到你脸上有东西。”魏冬阳摊开手,手上是一根她的头发。
其实方默心里还是有些不愉快的,就算她自己的头发落在脸上了,也容不得陌生人擅自做主帮她拣去,毕竟这样的动作属于亲昵的人才有资格做。
不过她不想在机场内再次引起别人的注意,再加上她觉得能在无聊且充满困惑的旅途中见到这样好看的男子,也算是一种福气,便大度地摸摸脸,说:“没事了,先生。”
说完这句话,对方还是这样怔怔地看着她。方默不接地挑眉,“先生?”
“哦,你好。”魏冬阳眼神有些慌乱,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明明有一肚子的想法要告诉她。
这是方默,已经恢复了容貌的方默。时隔多日,魏冬阳终于再次见到她了。
可她的眼神里,竟装满了陌生。
他努力咽下周围的空气,喉结也跟着动作上下起伏。
从一上飞机开始,他便想到了n种和方默说话的情形,同时也设想出n种方默看到他的表情。
他心思算尽,浮想万千,却没想到只是这样。
在方默盖上眼罩准备睡觉前,方默的眼神明明和他碰撞过,那一霎那,他似乎都能听到自己的心砰砰撞击胸口的声音。可事情却朝着出乎他意料的方向发展。
方默表现的似乎过于平静了,目光划过他的脸,连一秒钟的停留都没有,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方默同他简单的两三句交流更让他感到内心有一种东西被缓缓地撕裂了。
过了好长时间,魏冬阳扭头看着前面,轻语:“您好,我叫魏冬阳。”
“魏冬阳?”
“是,魏国的魏,冬天的冬,阳光的阳。”
方默偷偷瞄了一眼这个自称是魏冬阳的人。突然问自己:他也姓魏啊?
魏先生吗?
她忍不住笑自己异想天开。如果真是,她脑子里应该是有印象的。安洁就是她不记得但是脑子里隐隐有印象的人。
“为什么笑呢?”
“没什么,我只是好像也认识一个姓魏的朋友。”
“姓魏的朋友?”
“嗯。”方默点头,“不会就是你吧。你是不是认识我?”
魏冬阳喉头打结,有一种胸口淤塞喘不过气的感觉。
他转过头,看着窗外,神色凝重。
在失去方默的那段日子里,他开始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一样回想和方默在一起是所有日子。甚至某些已经被他几乎遗忘了的细节也逐渐浮现脑海里。
方默刚来魏家那会儿,他也正在十分特殊的时期,基本上没怎么见到方默,偶尔一两次,还以为是魏家的什么亲戚。还有那么几次,他和方默一起和老太夫人吃饭,老太夫人偏爱方默,而且是热别明显的偏爱。
魏冬阳心中有妒火,不禁小心打量了一下方默。
瞅了半天,没觉得方默是多么漂亮的小姑娘,只是很安静恬美,给人感觉细腻,温婉如水。很典型的中国小女孩。她吃个饭都很小心,嘴巴一翕一合,半天才咽下一口饭。
很少说话,就算说话,也都是在回答老太夫人的话。
十三岁的魏冬阳,觉得方默是魏家的心头肉,是一个很不怎么讨他喜欢的小女孩。
那一年,方默跟他似乎也关系浅浅,偶尔有一两句不咸不淡的交流。
十四岁的时候,方默曾有那么两三件事让魏冬阳觉得这个小姑娘非同寻常,当然也只是一刹间有这样的感觉。
一次,是在魏老太夫人的生日宴会上,差一点十岁的方默神色镇定地在偌大的白色钢琴前弹奏名曲。他这人没多少音乐细胞,但欣赏的水平还有,不会弹钢琴的人弹出的曲子让人想死,死了也再也不想听到此人弹奏;会弹的人弹出的曲子同样让人想死,并死了也觉得好听。
因为,方默弹奏的那首曲子,很哀伤。
魏冬阳听着听着,似乎就想起自己的母亲,以及自己身为私生子的凄凉感。
只是这样的曲子其实并不怎么适合在魏老太夫人的生日宴会上弹奏。
果真,坐在钢琴前的方默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调皮地冲魏老太太吐舌,说:“奶奶,我换一首开心的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