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对儿媳的关照和迁就无疑是出于真心的,但也掺杂着权力性的施舍。此后,她收回了这种施舍,取而代之的是无所顾忌的权力压制。因为,儿媳的错误消解了对抗的资本,提升了灯嫂的权力地位。至少,灯嫂是这么认为的。
当灯嫂自认为拥有了绝对权力之后,她的行为就走到了极端。许多在以前看来正常的事,可管可不管的事,想管又不太好管的事,统统演化成非正常的,应该严加管束的事。儿媳的把柄,成为灯嫂辖制儿媳的杀手锏。灯嫂所做的就是对权力的无限制扩张,她开始以节制当头,处处盯紧儿媳,处处限制儿媳的行动自由。
这样的杀手锏,力量是巨大的,力量的源泉来自于灯嫂价值观的认可和再现。因而,对她来说,这不是报复,也不是打击,是理所当然的事。那么,处于下风的儿媳,只能默默地承爱,只能无条件地服从,不可能有丝毫的反抗之力。灯嫂的权力逻辑是以自我为中心的,属于独裁性的。独裁意味着单向的施压和施暴,因而,灯嫂与儿媳并无情感上的沟通和有关事情性质的平等对话,甚至连最简单的家常式的交流。
丈夫劝灯嫂不必把这件事看得太严重,现在跟过去不一样了,过去女人做下丑事,不用别人说,她自己就羞得不行。现在的年轻人脸皮都厚得很,你认为是丑事,他不一定认为是丑事,说不定还认为是美事呢!
丈夫劝告的是现实的,可灯嫂不以为然。儿媳的“偷”让灯嫂对男女之事厌恶到极点,就连丈夫的正当求欢也被她嗤为“不要脸”这时的灯嫂心中只有权力遭受到前所未有的打击的痛苦和暴躁。
让灯嫂意想不到和措手不及的是,儿媳没多久就公然向她挑衅。儿媳用了“压迫”这个词,其理由是新社会是不能压迫人的。也就是说在儿媳心中,已对权力厌恶了,这种厌恶,实质就是瓦解灯嫂的权力的利器。面对挑衅,灯嫂一方面要反击,一方面又要防止家丑外扬。这给儿媳有了进一步反守为攻的信心,她扔下不啻于重磅炸弹的一句话,夺门而出,扬长而去。灯嫂是不会追出去的,事情闹大了,她无法收场。儿媳正是瞅准了灯嫂的死穴才有此一举的,在外面看完了电影,她回娘家了。儿媳有些所谓现代人的人样子,然而,她还是运用了最为传统的战斗样式——回娘家。
事情并非灯嫂想的那么简单,当然,她也绝不会想到是那样的复杂。儿媳和铁狼有一腿,儿子与铁狼的女人小华也有一腿,而且四个人都心知肚明,还相安无事。灯嫂要儿子离婚,儿子却说:
小兰不就是和铁狼好过一两回嘛,这我都知道。铁狼跟小兰好,我跟小华好,我跟铁狼谁都不欠谁的。叫我看,小华比小兰还年轻呢,还漂亮呢!
这可是对灯嫂最彻底的颠覆,人生常理、生活观念所有的一切都在片刻间化为乌有,立于之上的权力也因此而不复存在,所以灯嫂一下子“觉得今后的日子没法过了”
灯嫂的失败,缘于对权力的过度依赖,得势不饶人,全没有策略之心,有点小人发财如受罪的味道;还因了她对形势没有及时的判断,对外面的世界缺乏追踪性的瞭望,只是紧抱着原有权力的幻想,从而丧失了权力的再生可能。
其实,何止是像灯嫂这样的乡村女性,在这个时代,在我们周围,这样的人和事,可说是比比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