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讲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既然很长,不妨从头说起。在很久很久以前……
内蒙东北部的一个小山村,全村只有十八户人家,我家就在半山腰上。家有瓦房三间,马车一驾,老马一匹,羊数百,鸡鸭鹅狗猪俱全。
1991年,我就在这样一个亲近大自然的地方出生了。
那天恰好是农历九月初九,重阳节。俗话说:男占二五八,女占三六九。我一出生就占了四个九,这让迷信的母亲分外激动,差点给我起名叫“重阳”。幸好上过初中的爸爸及时阻止了她,起名这样的事儿怎么能草率呢?
于是他翻了翻字典说:“这个字离我们的姓挺近的,意思也挺好,就叫这个吧。”于是,在这个世界上我有了属于自己的文字符号:郝婷婷。
出生后好像发生了一些不顺利的事情,这些当然是我从别人那里知道的。首先,落户的民警一时大意写错了我的出生年月日。比实际日期晚了98天(这个数字必定让很多数学不好的读者计算很久),九一年的娃莫名成了九二年的。
这给我后来造成了一些自我介绍的困扰,比如我说我是九一的,人家一看身份证说:“哎?你不是九二的吗?”但如果我说我是九二的,接触之后发现我属羊又疑问:“属羊的不是九一吗?”很难摆脱装嫩的嫌疑。其次,在农村重男轻女的思想貌似没有消除,我在爷爷奶奶眼里并不受欢迎。
最后,我出生的时候只有三斤九两。如果你想知道这个数字具体是个什么概念,你可以去菜市场买四斤猪肉,抱在怀里感受一下刚出生的我的重量。母亲很瘦的,没有多少奶水给我。我像猫一样吃得很少,不爱活动,总是窝在角落里睡觉。母亲说我从小就很懒。别的孩子都会在炕上东爬爬,西翻翻。我呢?她把我放在那,我就在那一动不动的望着屋顶。
在我小时候的记忆中,较为清晰的一段是三岁的时候。堂哥来我家玩,看见我在炕上悄无声息的趴着玩皮球,就把一个荞麦皮枕头放在我背上。结果是可以想象的,我不是乌龟,也不是蜗牛,背不了重重的壳。拼命挣扎,依旧无济于事,堂哥看着我的样子笑的要差过气去了。
最后,也不知道母亲听到堂哥的笑声还是我的嚎叫,总之发现了这件事情。操着一把笤帚就风风火火的赶来救我。啪!啪!——打了他两下,怒道:“你再欺负俺家孩子我揍你!”堂哥被她张牙舞爪的样子吓到了,哇哇的哭个不停。从此以后在我的记忆里再也没有他欺负我的画面了。
我妈是我的保护神吗?我想我们都不应该这样认为。至今我仍旧怀疑她后来打过堂哥之后也打过我。在我的童年记忆里,不管是别人欺负我,还是我欺负别人(自知小时候的身体状况这种情况几乎可怜的没有),母亲都会送我一顿胖揍,教训我要老实做人。
这样无理的举动,她并不是每次都心安理得。有一次打完我后悔了,仍旧硬撑着,一脸怒容问爸说:“我打孩子你怎么不拦着?”老爸委屈的说:“我拦着你不得打我?”这是真的,他们经常打架。注意,是打,不等同与吵。那种场面是许多未能亲临现场的人未能体会的。
整个过程大概是这样的:他们先因为一件事情拌嘴,这件事情通常属于鸡毛蒜皮那类。比如,我妈说:“我昨天放这的抹布哪去了?”我爸说:“谁知道你那东西放哪了。”一句话可能立刻点燃我妈的怒火,随之而来的话已经跟这件事本身没有任何关系了。
这些年我总结了一下,我妈经常用的一些话比如“你还是个人?我一天天这么干,谁他妈可怜我?”“一天天还活得劲儿劲儿的,咋不替那好人死了?”“不过了,咱俩离婚!”等等。接下来就是翻阅上次打架的事情和上上次打架的事情,还有上上上次打架的事情,中间夹杂着各种问候彼此祖宗的话。
其中被我妈提及最多的一件事就是在我未满月的时候,不知道因为什么事,他们吵架了。我爸跑出去,到隔壁跟我爷爷奶奶说了。然后我爷带着我爸打回来。战争的结果显而易见,一个瘦弱的女人如何敌得过两个男人?她的背上有无数淤青,混乱中操起一个铲子击中了我爷的额头,给他留下了一个十几年也难以消退的疤痕。
即使我有再丰富的想象力,我都无法想象一个女人,当如何面对两个男人的拳头?更可怕的是这样的攻击来自于她的丈夫和公公?炕上还躺着未满月的女儿,她该是怎样的无助和绝望呢?每当她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总是涕泗横流,越说情绪越激动。继而会摔一些铁盆、饭碗之类,不易碎或者便宜的东西。
最后两人厮打在一起,好像用尽全身力气,好像对手是宿世仇敌而不是和自己朝夕相处的伴侣。最后,他们筋疲力尽了,慢慢放开手。大家都会不同程度的受一些伤,各自处理好自己的伤口之后又继续若无其事的生活。
这样的时刻我在干嘛呢?整个过程中我只出现在背景音乐部分,他们在屋子的地上撕扯,我就在炕上哭,台词像沙僧一样永远就有那么几句“妈,别打了!”“爸,别打了!”“你们别打了!”我好像有扑过去,然后被甩开。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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