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於皇寺的第一天,几乎是从早忙到晚。锄草、打水、煮饭、擦地板、揩灰、打扫院落,寺内的脏活累活基本都让两人给包了。其他僧人则变得无所事事,不是聚众聊天就是在院中习武耍乐,连经也懒得念。两人看在眼里,气在心里。
傍晚时分,晕乎乎的江暮云又不慎在端碗时将一只碗打碎了,正好被一个胖和尚撞见。胖和尚一怒之下连同几个师兄辈一起将他关进了柴房,罚他思过,不给晚饭吃。
江暮云受了罚,朱重八也没好受到哪里去,饭是有的吃了,却又干起了双份儿的活。
黑漆漆的柴屋里,江暮云虽觉委屈和窝囊,不过他反而觉得要比在外面来的舒坦。随便坐,随便躺,也没人来教唆训斥。偏是忙累了一天,又饥又渴,极不好受。
疲乏加之昨晚欠睡,江暮云正待昏昏欲睡之际,柴房门却忽然被推开了。
江暮云慌忙从柴草堆上跳了起来,垂首而立。
“不要紧张,朱三七小兄弟,是我。”
江暮云一听这声音就越发局促不安了,他宁愿是个泼皮和尚来教训他了,可来的却偏偏就是那美妇人李菁。
李菁秉烛走到他跟前,江暮云吓得连头都不敢抬起来,唯恐她会提及昨晚他偷窥之事。
李菁柔声问道:“他们有没打你?”
江暮云摇摇头。
“唉,”李菁一声轻叹道,“僧多粥少,光景是一日不如一日了。这些平日里相貌和善的和尚也没个好脾气了,却又怎能迁怒于一个孩子?”
言罢,又从衣袖内拿出两个馍来塞到江暮云手中。“将就着吃吧,别噎着。”
江暮云见李菁对昨夜之事只字不提,遂放下心来,狠狠咬了一口馍,一泄心中的怨气。
“你吃完以后就可以出去了,记得到前院帮着你哥擦拭佛主金身,这是长老吩咐的。”
这一天的劳碌下来,给江暮云的感觉就是,於皇寺真正主事的并不是德祝主持,而是那高彬长老。
江暮云心中忽一机灵,不失时机道:“师娘若是真的关心小子,小子有个要求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菁惊讶道:“嗨,你个小冤家!给你馍吃已经算不错了,你还蹬鼻子上脸了。说吧,姐姐能办到的,一定替你办了。”
江暮云遂直截了当道:“我想跟着高长老习武,师娘若是能替小子知会一声……”
李菁嗔道:“我还当是什么要紧事,这年头都已食不果腹了,你小子居然还有力气习武?”
见江暮云一声不吭了,李菁又心软道:“好吧,看你这么有心,我尽量帮你问问就是了。”
江暮云这才喜笑颜开。
临走之际,李菁又不忘在他脸上摸了一把,娇笑道:“话说你和那朱重八是一个爹娘生的,为何长相却是这般天差地别。一个细皮嫩肉,文绉绉的,另一个却形色粗鲁,似个十足的庄稼汉。”
江暮云暗道我本就跟他非亲非故。
李菁前脚刚走,江暮云便三下五除二将两个馍消灭了干净,到殿前去帮着朱重八打扫去了。
此时,天色已过戌时,殿前院落内悄无声息,众僧皆已回屋歇息。
伽蓝殿内,只剩得愁容满面的朱重八一人坐倒在佛前,见江暮云来了,这才有气无力地关切道:“我正担心你呢,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江暮云不以为然道:“这里是寺院,又不是刑房,除了面壁思过,能把我怎么样?”
朱重八不解道:“臭秃驴也忒小题大做了,不就碎了一只碗么?”
江暮云见朱重八满头大汗,不禁奇道:“白天不是都清扫完毕了,为何夜间还要——”
朱重八颓然道:“还不是那刘断绝的小妾挺了个大肚子入寺来还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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