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始信人间别离苦

    “好？扶桑，什么样才算好？你们到底还准备瞒着我多久？”小光苦笑，扭过头看了一眼寂静的洞外，“千年之前我像个傻子一样，千年之后难道还要再重来一遍？”

    扶桑早知道会有这么一日。只是小光单纯，知晓这一切后却比她想象中要镇定的多，“你都知道了？”

    “我真傻！什么陶朱公范蠡、什么西施，我还可怜他们，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是因我而起。原来我就是西施！”小光捂住眼睛，哀痛的低下头，“世人没有说错，我就是个红颜祸水，夫差对我一往情深，我却害得他国破家亡。范蠡本来有大好的前途，最后因为了我操劳一生，不得善终。扶桑，你说我这样的人是不是坏透了？”

    “不是，你是我见过最善良、最勇敢的女子。”一个女子肯为了家国大义放弃自己的幸福，牺牲自己，不管起因是什么，扶桑都觉得她了不起。

    小光摇摇头，“我没有你们说的那么伟大。我只是个弱女子，不懂什么天下也不明白什么霸业，我只是做了他希望我做的事情。”

    “他希望你活着，他后悔了。小光，范蠡他后悔了。”扶桑替她将乱糟糟的头发抚平，“小光，你没有爱错人。”

    小光垂眸，“我知道，他从未变心。”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比起马蕊，范蠡待她始终如一。可是小光看见自己的尾巴，从前她还没有想起一切，只不过觉得这尾巴很惹人烦，但现在她却觉得异常丑陋。

    “我已经没有资格了。”她同范蠡的那一场情爱在千年前就已经落幕。千年之后，人心未变，可世事难料，她再不能看着自己爱的人不得善终。

    “扶桑你告诉我，如果我能投胎，范蠡是不是就不能再回来了？”

    扶桑不想瞒她，“是，阿西魂魄不全，活不了多久。范蠡也不过只是一缕魂，当初已经是逆天改命。你投胎之后他们都不会留下来。”

    小光却不再说话，扶桑知道这时候她需要一个人静静，所以自己起来走出洞口。宋澈采了很多果子，这时候蹲在洞口一个个的摘尽叶子，扶桑走过去，他抬头，“说完了？”

    “你几时回来的？”她撩了撩衣服，在他边上坐下。也去拿果子，宋澈觉得果子毛乎乎的不肯叫她碰，“你这几天也累着了，好好坐着吧！我来就好！”

    扶桑老实的放下，将头搁在他肩上，“阿澈，为什么事事都不能圆满？小光那么可怜，前世过得凄苦，到了现在还是不能得到幸福。”

    “大概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运，违背不得。”宋澈也没用手去碰她，只是亲昵的用头顶了顶她的，“扶桑，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什么？”

    他笑着摇摇头，“人都会死的，我只是个凡人，我会老会死。如果有一天我死在你前面，你一定不要难过。不管我活着还是死了，我都会守护你，不会让你一个人。”

    活着也好，死了也罢，只要身边那个人还在，便不会觉得孤单。

    阿西回来的时候她都要睡着了，还是宋澈把她摇醒了。阿西将竹筒放在地上，朝里面望了一眼，“她还没醒？”

    扶桑道：“已经醒了，不过我觉得她需要一个人静一静。阿西，有句话我一直想问你，你想过怎么面对小光吗？”

    阿西不是范蠡，哪怕有着一样的面容，可是范蠡骨子里最爱的西施的那一部分并不存在阿西这里。阿西得到的只是记忆，却并没有复苏感觉。

    “我不知道……”阿西头一次说不出话。他撑着额头席地而坐，“我只是觉得她很可怜。”

    扶桑哭笑不得，“可怜又如何？你终究不是范蠡，他们的一生一世已经结束，不可能再有重来的机会。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要怎么办？”

    魂魄不完整，阿西就活不了多久，以前她没有办法，可是现在范蠡出现了，如果要将阿西的魂魄补全也不是难事

    只是，有些事情还需要他们自己决定。

    阿西是个聪明人，“你是说，范蠡可以和我融为一体，我就不用死了？”这的确是一个很大的诱惑。他还年轻，有许多的事情没有做。他自然也不想一辈子委屈在这小渔村里，他想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

    “如果这样做了，她会怎么样？”

    扶桑没有隐瞒，实话实说，“她会消失。当初范蠡逆天改命，生生剥离了一缕魂才得以留下来。虽然不能起死回生，但是正因为那十二颗鲛珠，在无形中将小光与他牵连在一起。活一个，死一个。小光投胎，范蠡会消失，你也会死。”

    反之小光消失，阿西就能活下来。

    “所以……”阿西艰难的开口，“我同小光之间只能有一个人能留下来。”

    这是一个很残忍的决定，扶桑心里也很难过。但是她没有办法，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三个人继续挣扎。

    大约过了很久，久到他们三个人都要坐的腿脚发麻，小光才慢慢游走出来。落日之下，她的面容忽然变得很模糊，阿西是第一个站起来的，“你饿不饿？”

    小光没有说话，只是很温柔的笑。那一瞬间扶桑似乎看到了冰墓中西施的样子，温柔贤淑，眼中却有着比任何人都要强大的坚定。

    千年之前，西施就是这样一天天撑过来的吧！

    “我想见一见范蠡。”过了好久，小光缓缓道：“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了。”分开的太久，可是那张脸却不曾模糊，原来所谓爱，真的可以流芳永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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