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侯真正犹豫的,是这个计划没办法保证魏侯继承晋国的法统问题,也没法保证魏氏今后的继承能够安稳进行。这是一个国君和家主站在他的立场上考虑的问题,李克不得不面对这种立场,重新考虑自己的谋划。
“对不住,翟相。”李克拱手道,“但在臣眼中……魏氏实在是危机四伏。”
“君主爱听的不是这种话。”翟璜笑了一声,“君主爱听什么,不爱听什么,你也要适当揣摩一下。就算你刚才说的在理,全盘站在否定君主作为的悲观立场上说话,也不会有人喜欢听。作为臣子,策固然重要,但如何献策同样重要。魏侯已经是主君中少有的好脾气,但他毕竟还是一个君主,你要记住。”
“臣受教了。”李克叹了口气,拱手躬身。
回到自己的小屋内,李克疲倦地躺在榻上,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想过很多种计策,却惟独没有想自己献策失败的时候该怎么办。本以为通过河西的军功来到魏氏中枢之后,就大有机会实现愿望,结果却连谋划的具体细节都还没讲,就被魏侯逐客了。现在自己该做什么,继续修正计划,还是说做些别的事让魏侯对自己再度另眼相看?
李克长叹一口气,闭上眼睛让自己不去想这些事,但又睡不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应该是午时送饭食的内侍,虽然李克现在没什么胃口,但当第二阵敲门声响起的时候,李克还是站起来走到门前,把门打开。
但当李克打开门的那一刻他才发现,门口站着的竟然是魏舒。
看着李克惊讶的样子,魏舒似乎觉得很好笑,“怎么了?在家里躲着正哭呢,不想让我看到?”
“公子说笑了。”李克连忙拱手道,面前这个人是魏侯的养女,自己可不能失了礼数。
“我说了,要么叫我公孙,要么叫我魏舒。”魏舒的回答却突然变得冷冰冰的。
“公孙……”李克只好改口道。
“这才像样。”魏舒笑了一下,也不等李克引入,自己就大步跨进了李克的屋舍,直接在正房门口脱了鞋就走进去,大大方方地在案几旁坐了下来,“我听说你今日的事了。”
李克苦笑着跟入正屋,对这个聪明又有些古怪的魏侯养女,自己实在是没什么办法,“克献策不力,公孙见笑。”
“不啊,我觉得你的想法其实很好。只不过魏侯、翟璜他们目光短浅而已。”魏舒说的话却让李克大吃一惊。
“公孙……”李克甚至有点害怕魏舒是不是故意来试探自己有没有不臣之心的,“公孙言重了,是在下的计策欠妥,魏侯英明神——”
“好了好了,他是我伯父,难道我还不能说他两句了。”魏舒有点不耐烦地摆摆手,打断了李克的话,“你就别来那套虚文,魏侯他坐在那个位置,自然看不到魏氏的危险。”
李克皱起眉头,他很想知道魏舒是如何评价的,“请公孙赐教。”
“其实我之前就有和你类似的想法。”魏舒正色道,“魏、赵、韩瓜分晋国已经是大势所趋,但如果真的瓜分晋国,一强变三弱,三国必须联合起来才能与其他邦国争雄,更何况魏、韩领土分散,分国之后非常不利于发展,而赵就不一样了,北有代地,可以深入北方草原,东有邯郸,可以以此为据点稳固河内。一旦让赵得到机会,击破北方的戎狄,他们就能一举成为北方霸主。而魏氏则非常封闭,只有西进一途,但楚、齐是不会坐视秦国被魏所灭。”
她真的是这个时代的人嘛……李克竟然有点恍惚。魏舒的分析比自己见过的每个同时代的智者都要深入,甚至有一种超然物外、俯瞰天下的感觉。
“所以从晋国入手,还政于晋公,以执政正卿的身份控制赵氏、韩氏,将二卿的力量削弱到一定的程度,就可以自己篡夺晋公的位置,但篡权之后的列国反应和国内动荡是不可避免的,这是你谋划中的致命缺陷。”魏舒说了这几句,突然捏了捏自己的脖子,“有水吗?我都说渴了。”
李克连忙给倒了一樽酒,推到魏舒面前。然后给自己也倒了一樽。
“我刚刚就在考虑如何解决这个问题。”李克咬牙道,“但我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
“这个你不用担心。”魏舒喝了几口酒,摆摆手说,“我伯父没那么小气量,虽然我是从翟璜那里听到的,但回头我帮你试探一下伯父。放心,我在安邑好不容易碰到一个有点好玩的人,可不会轻易放过。”
李克觉得心头一热,自己来到安邑之后,魏舒是第一个对自己友好并愿意伸出援手的人,“多谢,公孙。”
“干脆叫我魏舒吧,叫公孙还是太奇怪了。”魏舒皱着眉头摇头道,“不过你最让我感兴趣的还是你在献策的时候说的那些……奇怪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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