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目间的悲伤不似作假,面庞上的仇恨光芒也并不虚伪,不由得心下暗忖:“此人确也是条忠义汉子。”
“一直追出了三百余里,那老贼才发现了我。他似乎不太想与我多做缠斗,只将我打伤,便继续往灵雾山脉狂奔。我也是来了脾气,死命追赶。最后一直追到灵雾山脉外围,才终于失去了他的踪迹。”
“啊?你去了灵雾山脉?”陈玲樱唇微长,满面担忧神色。
冯源见自家小姐为己忧心,心下大为欣慰,冲陈玲温和一笑,继续说道:“灵雾山脉附近妖兽暴乱,外围更有许许多多的妖兽与邪灵。我被仇恨蒙了心窍,根本没想那么多。直到遇到一头灵岩豹,这才反应过来。只可惜已经太迟了,妖兽闻嗅到血腥味,焉能容我轻易离去。”
“那你一定经历了无数次的生死危难,才终于逃了回来。”陈玲看了一眼冯源胸前的伤口,外渗的鲜血已将包扎的布缕浸透。
当下自玄囊内取出一个瓷瓶,里面盛装着十余粒二品疗伤丹,尽数递给冯源,劝他服下。
冯源连连道谢,陈玲摆手示意无碍,回座封逸身旁,继续听他细说。
“与妖兽斗了好几日,又跟邪灵斗了十来天。最终耗尽了身上的所有丹药,幸好老天有眼,让我给逃了出来。流落在荒野中,伤重难捱,本来我以为即便不被妖兽邪灵打杀,也必会被这寒天冻死。却没想到竟遇到了封逸兄弟跟小姐您,看来……看来老天爷当真对我冯源另眼相看,不想让我那么快去下面陪众兄弟们喝酒团聚。”
冯源讲完了,闭着眼,昂着头,良久才压制住心中的悲意。
此时再看陈玲,终于发现了她空空荡荡的左袖。
壮汉悚然色变,也不顾自身伤势,连忙起身冲到陈玲身旁,急切问道:“小姐,您的胳膊……”
陈玲神情一黯,摇头说道:“没了。”
“怎会如此?谁干的?谁干的?”
冯源目眦欲裂,怒吼之声如深山兽语,疯狂且暴躁。
他本就是个忠义汉子,对城主陈安平忠心,对陈家人自然也很忠心。
见陈玲如此,他心下之怒,自然不许言表。
陈玲继续摇头,“是妖兽咬断的。”
当下将城主府之变,公孙家之变,以及天剑宗指派镇守天涯山峡谷的任务都详细说了。
冯源初听城主府之变,心绪波动,一口闷血没能忍住,狂喷入火堆之中。
火势爆张,噼啪有声。冯源呆坐于地,喃喃地道:“城主他……他……死了?”
又听此乃霸刀门与王家联合所为,冯源顿时怒不可遏,暴跳起身,便欲披着暴雪回返三玄城,去将王家人尽数打杀。
陈玲急忙起身将他拉住,说道:“刘硕统领现在坐镇城中,还有公孙家的大公子公孙弘在旁辅弼,想来王家一时也不敢闹出什么乱子。此事既然牵连到了霸刀门,天剑宗自然不会袖手不管。我等且将天剑宗指派的任务妥善完成了,不教妖兽南下,霍乱城郭,此乃重中之重。”
冯源虽然脾气暴躁,却也不是愚笨之人。急思片刻,已然明了孰轻孰重。
当下郑重点头,继而郑重发誓,“小姐,我冯源必像忠心老城主那样,忠心于您。而今您便是三玄城的城主,冯源发誓,等到天涯山任务结束之后,必亲上王家,为老城主以及各位长老兄弟们报仇雪恨。”
陈玲苦泪长流,将半跪于地的冯源搀扶起来。
两相落座,一时无言。
山洞外,风过呼呼,远天似有狼嗥,如鬼叫,惹人心烦。
三人都无心睡眠,封逸坐在靠近洞口的地方,闭目调息,一边恢复耗损的精血与心气,一边吞服聚元丹恢复枯竭的元力。
等到下半夜,才终于大功告成,身体复原如初。
只是头顶无发,怕是没个几天,是很难生长出来了。
陈玲则一直紧盯着封逸观瞧,目光被火苗撩拨,内中露出一抹沉重的爱恋。
这一切,都被冯源看在了眼里。
他眉头微皱,看向封逸,沉思片刻,似忽然想起什么。
眼见封逸松了一大口粗气,显然是功行毕了,当下出言问道:“封逸兄弟可认识我陈家大公子么?”
封逸心头一颤,暗道:“他为何突然这么问?难道他发现了什么?”
陈大公子之死,正是封逸所为,并从他手中得到了伤敌数次的剑图。
而今被冯源问询,自然不能如实相告,当下撒谎道:“久闻其名,却缘悭一面。”
“哦?那你与我陈家其他人可还有交集?”冯源问了这么一句,扭头看了一眼陈玲。
那意思是说,排除陈玲,封逸是否还认识其他城主府中人。
封逸继续摇头,“在下来三玄城的时日并不久,一直都在公孙家中闭关,极少与外人交往。”
冯源“恩”了一声,便不再问了。
陈玲自二人的问答中,发现了冯源似在探问封逸什么,心起疑惑,便说道:“冯统领,封大哥曾多次救我性命。”
言外之意是封逸不是外人,请冯源无须提防。
可冯源并不以为意,只是轻轻一笑,继而在封逸移动目光看向陈玲之际,猛地翻身越过火堆,并指成刀,急斩封逸脖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