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闭的城门开启,像是关着无数冤魂厉鬼的地狱,伸出狰狞利爪,将一人一马拉进了万丈深渊。
茫茫的大雾中,鱼怀隐被一股无形的力牵扯着不断下坠。
重重地摔在地上的一刻,他看到那扇染着血迹,插满箭镞,受过刀劈火烧的城门关闭了。
雾散尽,有什么冰冷却又轻柔的东西,落在了眼睫上。
鱼怀隐被这突如其来的冷意,惊地回了神,眼睛开合间,一滴被融化了的雪水从睫毛上颤巍巍地坠落。
他抬眼望去,只见细如尘沙的雪,从翻滚着厚厚阴云的天空飘下,落在街道上,屋檐上,和往来的行人身上。
这座城中的人熙熙攘攘,似乎谁也没有发现,城楼之下何时多了一个不速之客。
鱼怀隐从地上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与落雪,也不明白他怎么就稀里糊涂的到了这里。
手无意识地碰到了腰间酒坛,这才想起黑娘之前的话,说她要找的人就在附近,连忙问道:“黑娘这是怎么回事,你要找人在哪?”
酒坛泛起了淡淡幽光,“刚刚我的确感受到了一种熟悉的气息,不过很快就消失了,而方才的大雾应该是你触动了隐藏在此地的阵法所致,若我猜的没错,我们现在已经进了七星镇了。”
听着黑娘的分析,鱼怀隐将头上被摔得七扭八歪的斗笠摆正,透过一层黑纱,他看到城楼上七星镇三个字浮现而出,不禁叹了口气。
随手牵过悼玉的缰绳,他想到这城中四处转转,却听见身后响起一阵踩雪的脆响。
“嘎吱,嘎吱——”像是孩童时期,常在梦里听到的歌谣般,引得人不由自主地想看看那来者的面容。
“这位少侠?”可巧的是,来人也在唤他。
鱼怀隐转身,此时的雪比先前大了不少,纷纷扬扬的,恍若春日枝头肆意飞舞的棉絮,便是在这样的天地中,他看到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年缓步走来。
只见那人一袭素白的圆领锦衣上,裹着一件雪白的广袖外袍,如此穿着将他整个人包得严实,想来已很是保暖了。
但少年似是天生畏寒,故而又罩了件朱红色的圆领纱衣,纱衣之上还另有一件及腰的暗红披风。
如此红白相映、层层叠叠,本应显得人臃肿异常,可偏偏对方的细腰上还紧扣着一条白玉腰带,皮质的腰绳打了个松散的结,坠以颗颗圆润的红玛瑙为装饰,反倒衬的少年一副慵懒模样。
这一幕被鱼怀隐瞧见,只觉此人像极了一夜霜降中的殷红浆果,又似小贩肩上扛着的,那裹了甜衣招摇过市的冰糖葫芦。
他心中想笑,可隐约间又觉得这人他好像见过,一种不好的预感漫上心头。
看着少年越来越近,鱼怀隐没有作声,只是沉默地站在原处。
片刻间,风雪更甚,吹得他眼前黑纱浮动。
隐约地,鱼怀隐透过斗笠的缝隙,瞧见了少年衣摆上绣着栩栩如生的狼纹,束着墨发的朱红缎带上,更是坠着三颗浸满鲜血的狼牙。
这样的打扮,他不该忘记地,他是良册!
知晓了对方身份,鱼怀隐双目一膛,虽然他此次来七星镇的目的很明确,可当主角真的站在他的面前,还是在这么突然的情况下,他犹豫了,而有些事情一旦犹豫就会产生恐惧。
源于死亡的记忆汹涌而来,是胸膛里蚕食血肉的虫,是刀锋划出就永不会愈合的疤痕。
一瞬间,身上所有的伤口都在隐隐作痛。
冷汗顺着额头流淌而下,鱼怀隐急促地呼吸着,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脸上足以,以假乱真的易.容面具上。
这是他在来的路上,经过酆都鬼市时买的,为的就是不让良册认出自己的身份,一个借尸还魂的死人。
见他不说话,良册向前一步,鱼怀隐便后退一步,保持原有的距离。
一匹凶相毕露的狼,步步靠近,“我观少侠身形似与我的一位朋友相仿,可惜他已故去,我见此思彼,所以斗胆问一句,少侠从何处来?”
良册伸出修长苍白的手,想要摘掉面前之人的斗笠,看看这拙劣地把戏之下,是否与他设想的一样。
“登徒子!”黑纱被掀起了一角,就在鱼怀隐想要召唤出悯生与之一战的时候,一直在酒坛中旁观的黑娘出声呵斥。
闻言,良册有些颤抖的指尖匆匆收回。
鱼怀隐也立即收拢五指,打断了他召唤悯生的动作,转而扯了一下缰绳,牵着悼玉越过良册向人群中走去。
居然是个女子?莫名的,良册一直因为紧张而端着的肩膀,舒展开来。
他在害怕,怕某人的死而复生,怕他根本没有能力再杀他一次。
贪狼国竹屋内,是巧合,是意外,更是他的蓄谋已久。
否则堂堂司命道宫的掌门,天下堪舆之首的怀隐仙尊,根本不会死在一个练气初级的外门弟子手里。
回想起方才他在斗笠之下,看到的一截雪白的脖颈和那些并未束起的墨发。
良册回头望向渐渐消失在闹市中的人影,是他认错了。
“谢谢你。”混迹于人群中,鱼怀隐举起念玉酒坛,听着里面的水声和阵阵醇香,他有些想喝酒了。
可藏在坛子里的魂魄没有回答他,只有幽绿的光芒不断闪烁,接着一缕黑烟升腾而出,缠绕在马背上的行囊上。ωWW.
有风穿行而过,吹起了片片的乌鸦羽毛,打着转儿地徐徐飘落在干净的雪地上,黑白分明,煞是扎眼。
蓦地,鱼怀隐觉得这漫天的风雪停了。
仰头去看,却见一把黑色的竹伞撑在他的头顶,身侧化作人形的黑娘正微笑地望着他。
“你刚刚怎么了,好像在害怕什么似的,是因为那赤衣少年吗?”黑娘轻声地问,是少有的温柔。
“没事,只是想起了一些不开心的事。”鱼怀隐低下头,推算着良册被司命道宫追杀的时间。
许是今日,但也有可能是几天后,书中的日子往往都是模糊化的。
他只可能尽量地估算,一旦那些人动手,他也好趁良册病,要他的命。
“是吗,我倒是觉得方才那孩子面善,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黑娘说着,面上是难掩的笑意。
看的鱼怀隐一阵心惊,认识这么久,他还是第一见到黑娘这般开心,不由得暗自感叹,主角到底是主角,总是有着一种让众生倾倒的魅力。
当然,他除外。
“他面不面善我看不出来,可的确生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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