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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陛下来了!”眼睛最尖的田筠驰发出一声断喝,全场立刻变得鸦雀无声,下一秒又轰然间雷鸣动地:“臣等(末将)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开禁日不愧是开禁日,声音整齐洪亮,震耳欲聋!可姿势不对,武将队伍里竟然没有一个人下跪行君臣礼,而是像当年打了胜仗,大伙儿脚踩敌人尸体,兵器舞天、挥手成林,面向主帅纵声欢呼,高唱凯歌的庆功模样。
那架势,气势如虹,令人振奋,热血沸腾!可如果出现在金碧辉映的宫殿里、出现在酒菜狼藉的宴会中……开禁日,也不是这么个开法啊!
幸好,武若梅率一干朝臣过来救场,以标准的君臣觐见大礼做了榜样,粗胚们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过分了”,于是大伙儿轰隆一下匍匐下去,然后头一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放声大笑。
皇帝陛下直摇头,苦笑无力地摆了摆手,迈步说道:“诸位爱卿,好久不见了,看到你们一个个红光满面……”忽然脚下一绊,地上一具“挺尸”翻了过来,却是古越兰,已醉得口吐白沫,脸色青白,双目怒睁,人事不省……
刘枫忽然觉得牙根发痒,狠狠一咬只作不见,一脚从他身上踩过去,接着说:“……身板儿硬,精神头也旺,朕心甚慰。”古越兰咕噜一个翻身,猛抱住刘枫小腿,“秋芷——!”被刘枫一脚踢飞“走你的!”又是哄堂大笑。
许久不见的皇帝陛下如此“亲切”的开场白,将军和州刺史们都感到十分温馨,闹哄哄笑起来,有的喊道:“陛下气色也好!身板够硬!”“陛下龙精虎猛,这一脚踢得真俊!”又有的叫道:“陛下龙腿岂是凡夫俗子抱得!?——神仙也不行!除非是仙女儿!”
堂下更多的是乱七八糟的问安声,有个人吼得格外响亮:“陛下,俺可天天记挂着您呐!”未了又补上一句“俺媳妇儿也想您!”惹得哄堂大笑,刘枫看时,却是程平安,独眼发红淌着热泪,一脸真诚恳切,旁若无人。
刘枫想笑,心下感动又不忍取笑,煞有其事地说道:“嗯,朕刚见过你媳妇儿!说你又想着退休回去种田?朕就两个字——没门儿!”程平安苦下脸,讪讪挠头,堂下一片嬉笑欢腾。
笑声中,刘枫行至主座站定,眼望下方一张张激动通红的脸庞,那一道道真挚充满感情的眼神,叹口气,心软了。
这些人,为自己、为楚国贡献了一生,功勋累累,也是伤痕累累,只怕在他们的心里,过来长安并非述职,仅仅只是为了探望一下自己这个“老主公”,看一看自己是否康健,还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他们再出一把子力!然后,老兄弟们大家聚一聚,回味一下波澜壮阔的戎马生涯,重温一回金戈铁马的峥嵘岁月,比什么都快活!
话说回来,规矩不严是真,可这并不代表他们无能。别看这些人,躺在那儿醉死似的什么败兴样儿都有。可是!只要自己当堂一喝:“备战!”那些晕的、吐的、倒的、歪的,保管一锥子跳起来,给你摸刀子站得笔挺!
这就是开国的将军,最懒散,也最强悍!——就像狮子,马戏团的狮子守规矩,但你无法奢求凶猛和野性。
纵观古今上下历朝历代,一旦错过了“开国”这个黄金时期,纵有后起之秀、中兴之主,哪怕强盛一时,但与开国时“将星云集、群英荟萃”的“盛况”相比,也必然差着大半截,不可同日而语。——这是历史规律,任谁都没法儿改的。
刘枫不禁叹息:大家都是一把岁数的人了,九死一生结下的交情,又天南地北远隔万里,见一面少一面,他也实在不忍心拿出朝廷纲纪,用君臣奏对的臭规矩去约束他们,冷他们的心。
至少……不能在今天这个日子!
毕竟,对自己来说,这样“君臣旧部齐聚一堂”很可能是最后一次了。这个时候,他又能说什么好呢?
啥也不说了,喝吧!
是夜,大楚皇帝陛下是被抬回去的。——有意思的是,真正把皇帝陛下放倒的,不是这群恋主成癖的武将,而是另外的一个人群。
那是以前大狄鹰军大督帅喀尔吉为首的一大群鞑靼贵族所组成的“降臣代表团”。为了和平统一、维护统治,刘枫没有杀害这些早已“失去利用价值”的前朝“柱石之臣”。正相反,每个人都给予了相应级别的虚衔虚荣,以表彰他们对河北诸州“和平解放”做出的“杰出贡献”。
当然,重点是那个“虚”字,实权自然是半点儿没有,甚至土地、部曲、势力和财富也被朝廷盘剥极惨,惟独这个“名”字上头毫不含糊,在旁人看来极其珍贵的爵位,对于他们是以白菜价论斤往头上堆!一个个的,全都是趾高气扬的“爵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