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章 九天之上，是敌人（本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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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后，绿衣女子从自己的储物法宝中，取出另一张纯黑色的、雕刻着羽毛花纹的半脸面具，递到顾旭的手中。

    “您的真实修为，应该不止是圣人境界吧？

    他的双眸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似乎这个身份让他感到既骄傲又愧恨。

    “准确来说，是我想借它和赵长缨之手，去消耗天行帝的力量，最好能逼得天行帝使用天劫之力，”洛川解释，“我预计，经过那一战后，天行帝至少需要花近一年半的时间休养身体和神魂，才能再次使用‘泰阿剑’，承载‘太上昊天’的力量。

    “也就是说，你有一年半的时间，去寻找‘星盘’的碎片，觉醒灵魂中的力量，在天行帝有能力亲自出手对付你之前，成为新的紫微帝君。”

    让一个姑娘替他打算，无疑令他感觉很不好意思。

    “不后悔。”

    他计划先去北冥，再去东海。

    “原来是你。”顾旭轻声道。

    他把“太上昊天”四个字咬得很重，似乎对其怀有杀父夺妻般的深仇大恨。

    “看来在大齐王朝做皇帝，也是一件不幸的事情。”顾旭感叹道。

    “是的，”洛川回答，“他们都死了。或者说，他们都进入了新的轮回。”

    能否把这个范围再缩小一些？

    他深吸一口气，尝试性地把神识的触角伸入“星盘”之中。

    说到这里，他望向站在墙边的绿衣女子，对她说道：“还不快把那张面具拿过来？”

    但现在，这张脸却不复往日的精致。

    “因为你不仅是大齐的官员，还是‘天钺星君’的继承人，留在驱魔司，会对他有更大的帮助。”

    听到他的话，洛川叹了口气，不再开口。他再次拎起白瓷茶壶，斟满了顾旭面前的茶杯。

    “当你戴着这张面具时，哪怕你站在与你朝夕相处的亲人们面前，他们也几乎不可能把你认出来。

    “顾小友，你见到过飞升失败的空玄散人，也了解过赤阳子飞升之前走火入魔的事情，”洛川答道，“想必早就已经猜到过，大荒的修行法门是有问题的吧？”

    说到这里，洛川停顿了片刻，反问顾旭道：“洛京城破的那一天，你是否看见了天空中的金色雷霆？”

    “司首大人，我能否借用一下您的铜镜，看看京城那边的情况？”

    他一直觉得，自己的时间很紧迫，十二年内修不成圣人，就会身死道消。这听上去无疑是一件令人窒息的事情。

    “‘星盘’是帝君当年使用的法宝，”这时洛川又开口道，“帝君战死之后，‘星盘’裂成碎片，坠入大荒。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忽然落在长桌一角——那里摆放着一面式样古朴的铜镜。

    周而复始，永无止境。

    顾旭低头看着桌面，目光凝重。

    “你有什么要求，直接吩咐便是，不必跟我客气，”洛川微微一笑，把铜镜推到顾旭的面前，“再说，这面铜镜的力量，最初是来自于你手中的‘星盘’的。”

    在“奈何桥”上，那个长相跟他一模一样的白发少年就对他说过，修行的第九个境界“登仙道”是一个骗局。

    …………

    “但是，这张面具也有一些副作用——如果你戴它的时间太久，它切断因果的效果将变得不可逆转。你的亲友会再也认不出你，甚至整个世界都会彻底遗忘你。

    所以前往北冥的路上，他可以尝试在幽州大燕国搞一些丹药。

    正当他思考路线的时候，他眼前的画面很快发生了转变——

    “邙山鬼王的本体被他轻松消灭，新晋真君赵长缨也被雷劫劈得奄奄一息——若不是我暗中出手把他救走，恐怕这位大燕国主称王不到一天，就中道崩殂了。

    “你到底是谁？”他想了想，干脆直截了当地问道，“为什么我越看越觉得你很眼熟？”

    “您知道‘星盘’剩余的碎片都在什么地方吗？”

    …………

    只可惜，命运从不给他做选择的机会。

    “快揭开看看呀。”见顾旭愣住不动，她继续怂恿道。

    洛川神情复杂地看着她：“你真的想好了？你要知道，在你递出这封辞呈后，你就是一介布衣，今后将失去大齐官员所有的权利，也将无法再通过驱魔司的途径获取资源。”

    洛司首的这番话，令顾旭想到自己不久前在龙门书院发表的一番言论——

    “别难过，顾小友，”见顾旭盯着铜镜、久久不语，洛川拍了拍他的肩膀，开口安慰道，“以你的身份和潜力，只要能度过这一劫，今后何愁找不到女人——”

    雨声呜咽，如泣如诉。

    一刻也没有回头。

    “祂们最初是志同道合的道友，曾一起率领人族剿灭了妖仙一族，使得人族成为上界的霸主。

    “是什么事情，令你这么难过？”沉吟片刻后，顾旭又问道，“如果需要帮忙的话，尽管告诉我。”

    “天行帝，或者说，‘泰阿剑’持有者，是这座牢狱的看守者，”洛川答道，“‘泰阿剑’这件法宝，跟其他所有的名器都不一样——它是这座牢狱的钥匙，也是‘太上昊天’赐予大齐皇帝的权柄。”

    顾旭最初以为是雨小了。

    “就这样，文昌星君牢牢铭记着当年的仇恨，默默等待了无数个日夜。

    绿衣女子双唇微抿，沉默不语。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笑了笑，说道：“果然瞒不住司首大人。”

    “但是，承受神祇的威能，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洛川接着说道，“大齐历代皇帝在获得权柄的同时，也会付出相应的代价。

    “快擦擦眼泪１顾旭不知道该说什么，便从衣兜里掏出一块手帕，朝她手中递去。

    “此外，借用‘天上昊天’的力量，也会对他们的身体和神魂造成反噬——不仅会损耗额外的寿元，还需要很长时间的静休调养，才能恢复。

    他转过头，发现那个身着绿衣、戴着狐狸面具的女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作为一个忠实读者，我怎能不感到难过？”

    “不后悔？”

    “或许在‘太上昊天’的眼里，这世间最残酷的刑罚，就是先让人看到希望，然后再把把希望生生掐灭。”

    “我们亲手杀死的鬼怪，在很多个轮回之前，可能是曾经与我们并肩战斗的战友。

    “不要撒谎骗我，”洛川淡淡道，“我知道，你想辞去官职，是因为顾旭。”

    “我回去了１她朝他挥了挥手帕，哭花妆的脸上挤出一抹浅浅的笑容，“下雨时，一定要记得打桑”

    顾旭觉得，她一定是在拿自己寻开心。

    “您是想借助它的力量去对付天行帝吗？”顾旭问。

    天上的动静实在太大。就算他那时在忙着杀鬼，也不可能毫无察觉。

    顾旭沉默不语。

    “没错，是你，”她轻轻哼了一声，“自从你出现在我的眼中后，我就一直把你的人生当做一本故事书，来细细品读。我看着你修为突飞猛进，看着你愈来愈耀眼，本以为这个故事马上要走到大团圆结局——就像那些传统话本一样，书生金榜题名、功成名就，然后与富家小姐结婚，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这片海洋无边无际，水黑而深。

    “这是我们‘青冥’成员人手一件的法宝，”洛川指着面具，介绍道，“它不仅能够遮挡容貌，还能阻拦追踪和占卜法术，甚至从因果上切断你与外界的联系。

    “祂的追随者们，则被抹掉记忆，关押在冥界之中。

    从“太上昊天”注意到他的那一刻起，他就只能向前，再无退路。

    他忽然很理解空玄散人的心情：为了飞升苦苦修行了一辈子，却发现自己所有的努力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遇到这种事情，不论换做是谁，应该都会精神崩溃。

    眉梢结着愁绪，眼角残留着泪痕，还有一颗泪珠子，从眼眶中不听话地涌出来，弄糊了她的胭脂，然后掉落在她的衣襟上。

    “所以，你每次佩戴它的时间，绝不能超过一天。找到安全的藏身之处后，一定要记得把它摘下来。”

    洛川轻叹一声，点了点头：“你去吧。”

    “下官能力有限，无法胜任这个重要的职务。”绿衣女子低着头道。

    顾旭知道，那是洛川的本命法宝，能够跨越时空，看到千里之外发生的事情。

    “难怪天行帝会突然想置我于死地，”顾旭无奈一笑，“他作为‘太上昊天’的鹰犬，肯定容不下一个‘紫微大帝’的继承人。”

    但是没人会在他身上多看一眼，就好像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平民百姓。

    “但即位之后，他们统统抛弃了原先的兴趣和理想，变得性格淡漠，无心理会世俗政务，也不会主动出手消灭鬼怪。

    在说话的过程中，洛川再也无法克制住情绪的波动，语气变得愈发慷慨激昂。

    一座苍翠的小岛坐落在海上，岛上有亭台楼阁，钟鸣鼓响。

    油纸伞伞盖向他倾斜，替他挡住了窸窸窣窣落下的雨点。

    “因为‘香火’。据我所知，若要登临那至高的境界，‘香火’的力量至关重要。由于香火之力关联的并不是神仙的本体，而是神仙的名号。所以，在战胜‘紫微大帝’后，‘太上昊天’就把‘紫微大帝’的名号占为己有，以掠夺原本属于‘紫微大帝’的那一份香火之力。”

    根据白发少年的说法，藏在北冥里的，应该是“北方玄武之象”碎片；藏在东海小岛上的，应该是“东方苍龙之象”碎片。

    “还有一部分力量，藏在你的灵魂里，需要你自己去寻找它，去挖掘它。”

    顾旭拎着手帕，有些犹豫。

    “——我不是在难过，”顾旭轻轻摇头，打断了他的话，“撕毁婚约这件事情，应该并非出自时大人的本意。我只是很庆幸，时家父女没有因为我受到牵连。”

    但上官槿没有伸手去接。

    “可现在，他失去了一切，没了地位，没了荣誉，没了朋友，甚至连未婚妻都没了……而且前路艰难，举世皆敌。若我不去陪着他，那么……

    顾旭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轻轻提起了这张碍事的狐狸面具。

    短暂的沉默后，顾旭又提出了一个他很是好奇的问题：“司首大人，您为何能知道这么多隐秘的事情？”

    刚才，在洛川和顾旭谈话的过程中，她一直安安静静地待在屋中不起眼的位置，几乎让人忽略了她的存在。

    “我？”

    待顾旭离开之后，身着绿衣、戴着狐狸面具的年轻女子解下腰上的玉佩，和一封事先写好的辞呈一起，放在洛川的面前。

    那座小岛藏在白茫茫的浓雾背后，若隐若现，令人看不清楚它的真面目。

    细长的眉，清澈的眼，小巧的鼻，淡色的唇。

    “意料之中，”顾旭苦笑一声，说道，“上官道友，你可真会捉弄人。”

    她的脑袋搭在他的肩膀上，她的双臂环住他的腰，两人的胸膛贴在一起，能清晰地感觉到彼此的心跳。

    洛川问：“你是想同他一起去浪迹天涯，一起去寻找‘星盘’碎片吗？”

    “帝君的一部分力量？”

    “可我万万没想到，这个故事突然来了一个大反转，主人公毫无征兆地失去一切，从巅峰坠入了低古。

    埋头走了一段路后，打在身上的雨点忽然变少了。

    说到这里，洛川的目光灼灼盯着身边的顾旭。他的眼神不再像往日那样云淡风轻，反而充满了激动的、狂热的情绪，仿佛熊熊烈火，随时都有可能把屋内的一切焚烧成灰。

    “那就是天行帝凭借‘泰阿剑’召唤的雷劫之力，”洛川解释道，“拥有‘泰阿剑’的天行帝，不仅能够临时借用‘太上昊天’的力量，而且还能操控天劫，剿灭牢狱之中的一切隐患。

    “顾大人，您这是在关心我么？”

    “直到这一世，他终于在这座令人绝望的牢狱里，看到了一线曙光。”

    “司首大人，我想请求辞去驱魔司郎中一职。”

    “你这次远行……路很艰难……司首大人不让我跟你一起走……顾旭，你要保重碍…

    “唉，我知道你对他有点心思，否则你也不会整整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地守在他的身边，替他更衣，又给他喂药，”洛川叹了口气，“但你刚才也听到，他就算被退婚了，也对先前的未婚妻念念不忘。”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顾旭想了想，又问道，“司首大人，邙山鬼王曾对我说，您和它曾达成协议——”

    他一刻也没有耽搁，收好行李，揣着“闲云居”，戴上黑色半脸面具，向洛司首道了一声别，便从这间地下室里出发了。

    顾旭转头看向她，愈发觉得她从身材到声音到气质，都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在此之前，我一直竭尽全力，尝试在天行帝的面前隐瞒你的存在，”洛川道，“因为大部分时间里，天行帝都在闭关调养他的身体和神魂，所以我略施手段，就成功诓住了他，甚至让朝廷通过了‘洛水大会优胜者可以进入皇室内库’这种不合常理的议案，使得你有机会拿到‘星盘’。

    可就算仅是“北方”，也同样是一片极为辽阔的区域。

    顾旭接过铜镜。

    然而，待他们即将抵达山顶时，那块沉重的巨石便会滚下山去，前功尽弃。

    “另一方面，由于‘太上昊天’的力量过于磅礴，以凡人之躯难以承受，所以每位大齐皇帝的寿命，都要比同境界修士短暂得多。

    “所以，天行帝在击败赵长缨后，没法继续去追杀他，也没法亲自来对付你这个通缉犯，只能返回乾阳殿闭关休养。”

    听到洛川的吩咐后，她双手扶住自己那张狐狸面具的两侧，把它轻轻往上推，似乎准备把它从脸上摘下来。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作为失败者的‘紫微大帝’，身死道消、神魂俱灭。

    他忽然觉得，大荒的人族就像是希腊神话中的西西弗斯，每个人都天真地以为，只要把巨石推上山顶，就可以终结苦难。

    “嗯……你说是就是吧。”

    “诶，你可别淋着１顾旭立即伸手抓住伞柄，让它歪向她的那一边。

    刚刚露出来的半截小巧挺翘的鼻梁，又被严严实实地挡祝

    星空很快出现一道道裂痕，变成无数碎片，然后显现出一片波涛汹涌的大海。

    …………

    （第二卷·见龙在田·完）

    PS：9600字大章，终于写完这艰难的一卷啦！（明天补感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