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2章 拜见师祖，拜见帝君

   “这不是最重要的因素，”顾旭轻轻摇了摇头，“我让他做钦差，首先是因为他是个愣头青。”

    国师低着头，久久沉默不语。

    “如果不趁着平定天下的机会，把这些虫豸们一网打尽，而是选择给他们好处，与他们妥协，那么我跟天行帝那个不负责任的昏君又有什么区别？我今日揭竿而起，又有什么意义？

    “王固实啊，我知道你跟那些人不一样，是个真正心系天下的好官。我今天跟你谈这些，并不是想胁迫你，而是真诚地恳请你，一起去为大荒的黎民百姓做些实实在在的事情，让他们有饭吃，有衣穿，能住上不漏雨的房子，能每晚都安安心心睡个好觉，让他们不再受到鬼怪的侵扰，不再受到贪官污吏的压榨。

    听到朱延超这话，楚凤歌更是怒火中烧。

    他当然知道“忠天下”才是标准答案。

    然后他用节杖指着宜禾县的城楼，大声呵斥道：“朱延超，你这欺压百姓的狗贼，快给本钦差滚出来１

    “但或许对你而言，比起世界的本质，你更在意的是心中的道德观念。”

    但楚凤歌却瞬间封锁了他的经脉，令他真元滞塞，有劲使不出。

    “他只在意眼前的正义，不会考虑更遥远的后果。对他来说，朱延超以‘山神娶妻’为由，把平民女子送去给鬼怪，就足以判其死刑——至于其背后牵扯了多少利益关系，他压根不会在乎。”

    说到这里，顾旭霍然起身，抬头望向窗外。

    在他话音落下的刹那，星光刺穿了朱延超的衣服，划破了他的皮肤，血液如同喷泉般喷射而出。

    “赤阳子以自身为眼，借那‘困龙天牢之局’布阵，试图以幻像的形式，把世界的真相，传达给后人。

    见国师眼里流露出不解的神情，顾旭又接着解释道：“你应该记得，那时我跟你说过，赤阳子墓地所在的位置，风水有些不对劲。

    “刚刚，我把楚凤歌任命为钦差，把他派到了宜禾县，去替我办件事情。”

    “如果没记错的话，我当时还跟你提及飞升是一个骗局的说法，但被你毫不留情地反驳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楚凤歌派去做这件事情吗？”

    “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与疏狂……”

    在顾旭说话的同时，国师抬起手，手指在额头上轻轻按摩，似乎试图理清头脑中的混乱思绪。或许，很久以前，他就已经感觉到，这个世界的真相并不如他一直所认知的那样简单。

    “我猜测，你师尊临终前之所以让你效忠天行帝，或许并不是因为他真的是个对君主忠心耿耿的人，而是因为他想要保护你，宁愿让你糊涂地活着，也不希望你在知道真相后死于非命。”

    “再加上天行帝曾定下规矩，‘凶神’之下的鬼怪，一律由各地方驱魔司衙门自行解决，所以洛京也没法派遣修行者来宜禾县帮他。

    “其实，王公，”顾旭笑了笑说道，“我一直觉得，你是个与众不同的圣人强者。别的圣人强者最在意的事情，是天地大道，是世界的真理。

    “但当我拿着它看向大齐的土地时，我发现这个国家已经从头到尾烂透了。

    很快，宜禾县驱魔司知事朱延超带着一群修士来到了城楼上。

    “你不能杀我，”他惊慌地大叫着，“镇西府、葱岭府的那些知事、知府们，他们都知道我做的这些事情，甚至替我打过掩护。

    顾旭觉得，虽然自己目前还谈不上贤明，但也不至于沦落到去跟天行帝比烂的程度。

    朱延超显然没料到这莽夫竟会突然动手。

    “但楚凤歌不会。

    “我知道这个目标很遥远，很难实现。但我想，如果我们能携手同行，或许能在这条路上稍微走得快一些。”

    “他性情简单耿直，不撞南墙不回头。换个心思复杂的人，为了安抚那些降官，或许真的会放过朱延超一马。

    “呀，这不是我们驱魔司的楚郎中吗？”看见楚凤歌的身影，朱延超故意佯装出一副诧异的模样，“怎么陛下突然把你派来西北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了？”

    “你们这些沆瀣一气、互相包庇的狗官，最好一起死了算了。”楚凤歌冷冷道。

    “这世上的恶人，基本上都有他们的苦衷，杀人放火是迫于生计，拦路抢劫是为了赡养老母，勾结鬼怪是为了寻求自保……如果仅仅因为他们有苦衷，就轻而易举地放过了他们，那么谁来赔偿受害者的损失？谁来为那些被送进深山的无辜女子讨回公道？”

    “不过如今，我已无需再为自己的寿命而担忧。

    “束手无策的朱延超，最终只能选择跟妖魔鬼怪妥协。”

    “这有什么区别？”国师问。

    他神色慌乱，连忙后退，同时把旁边的几个修行者护至身前。

    “那里的风水，属于‘困龙天牢之局’。

    “是，帝君。”

    回忆起师尊赤阳子走火入魔那段时间的种种异常表现，他能感觉得到，顾旭并没有撒谎骗他。

    说到这里，顾旭稍稍抬高音量，认真看着国师道：“我那件叫‘星盘’的法宝，能让我看到大荒的每一个角落，知晓天下正在发生的每一件事情。

    “什么？”国师不假思索问道。

    “看到了覆盖大荒的灰黑色铁网，看到了在牢狱外巡逻的铁蛇铁狗，看到了你脚上带着一副烧红的金属镣铐，皮肉焦黑，鲜血直流。”

    “不是不想，是无能为力，”顾旭淡淡道，“刚刚上任的时候，朱延超确实想过要把山上那几只蝎子妖彻底解决。

    “不过镇西府的驱魔司，那时不仅缺资源，而且还在搞内斗，实在调不出人去支援朱延超。

    “帝君，您既然深知他的苦衷，那么为何您杀他时仍旧毫不留情？”

    国师看到，楚凤歌手持节杖，仰头望天，在大庭广众之下，把一首诗抑扬顿挫地吟诵了三遍：

    看他那庄重肃穆的表情，活脱脱一个铁血忠臣。

    他勃然大怒，骂道：“你才是那狗皇帝派来的！你们全家都是那狗皇帝派来的１

    “愣头青？”

    “于是他只能选择向上级部门请求援助。

    万道星辉从他身上迸发而出，化作无数柄利刃，直直刺向身穿官袍的朱延超。

    “他在渡天劫的时候，发现了飞升是一个谎言，为了保全性命，选择用‘昭冥禁术’把自己转变成鬼怪。

    顾旭受了这一礼，没有上前搀扶。

    “当初空玄散人也在崂山的遗迹里，也留下了‘小心天行，莫求飞升’这样的话语。

    但楚凤歌没有理会他。

    朱延超是一个白白胖胖、蓄着短须的中年男人，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乍一眼看上去，给人一种很好相处的感觉。

    “忠于天下，则是忠于黎民百姓之社稷，若是君主做了危害百姓的事情，那么便站出来劝谏他，警告他，乃至于推翻他。”

    国师点了点头，态度诚恳道：“还请帝君告知。”

    国师站起身来，口称“谢师祖”。

    然后他双手抱拳前举，躬身道：“罪臣王坚，承蒙帝君不弃，愿以残老之躯，愚钝之才，为帝君效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