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卷毛的少年一出现,松阳才真正激动起来了。
银时!
这次回来居然直接撞上银时了!
少年大约18到19岁的模样,脸上还带着点营养不良的瘦削痕迹,肩骨也伶仃地在被洗得发黄的和服下支着。不吐槽或者犯傻的时候,银时看人的眼神其实有点冷,带着与生俱来的淡漠和厌世;比起私塾时吱吱哇哇的银酱,现在反而更像是松阳刚捡到他时的样子。
他想跟银时招招手,却发现自己连手在哪里都找不到。
“喏,预付金。”
抽着烟的婆婆随手把一个信封往桌上一丢,信封没封口,散出几张钞票来。银时上前把钞票装回去,信封揣进怀里。
“喂,死天然卷。”
“又怎样。”
银时露出了有点厌烦的表情,扶着门框回过头来。
“这个带走。朝音那晚上还要接待客人,你只能凌晨爬起来修。”
松阳还以为婆婆要给他什么,结果就见那婆婆俯身过来抓住他,把他丢给银时了。
……所以他现在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啊?!
银时抱着他掂量了两下,嫌弃道:“不用了,秋天而已。带被子还麻烦。”
……原来是张被子吗?!为什么会有需要人格的被子啊?!
那婆婆正铺着账本算账,懒得理他,对他摆摆手表示随意。银时刚想把被卷放下,动作一顿,稍稍凑近嗅了一下。
“噫小色鬼,老太婆的被子你都不放过。”
“……啰嗦。”
说是不要,银时还是背着铺盖,提着工具箱出门了。
小被被·松阳挂在他背上,用360度全方位视野打量着周围的街景。这是一条看起来并未遭过炮火的街道,街上乱哄哄的,商贩、天人、黑`道、武士什么人都有,看上去像是个大家心照不宣的灰色地界。
路边有些浪人在边抽烟边讲粗俗的笑话,见银时年纪小,笑嘻嘻地上来问他借钱。银时没说什么,从怀里掏出那叠钱来,用力摔到了对面人的脸上。
带着银时穷过的小被被·松阳:……等等这孩子怎么回事不要全给啊啊啊!
“拿去吧。”
还是那副厌烦的模样,银时径直从浪人们中间穿了过去。
他步行了将近一个小时,抵达了长街的尾端。这里比起街道中间部分要寥落很多,大多是穿着破甲的士兵和游娼在街头游荡。银时掏出了一张破纸,比对着店名,找到了一家叫[夜樱]的店。
“小哥第一次来吗?陪酒2000/小时,按摩5000,加2000就可以嘴巴哦。本番行为暂时不提供,今晚店满啦。”
“我是万事屋的。”
前台负责接待的小姐姐拉上了露肩和服。“朝音小姐在等你,这边请。”
“请直接告诉我哪里要修好吗?”
作为乙方用着完全不客气的语调,前台小姐姐居然也没有发火,掩着袖子偷偷笑。她回头朝店内亲热地喊了声朝音,一个面熟的女子款款步了出来。
在银时背上的小被被·松阳总算想起在哪里听过朝音这个名字了。银时曾经在小时候偷偷跑去逛花街,结果差点把跑去找他的自己也坑了进去。那时往自己酒里下迷药的花魁,就是眼前的朝音。
银时脚步下意识向后一撤,拿着烟管的中年女子懒洋洋倚在门口的柜台上,说:“又不找你叙旧,跑什么?”
在带着银时查看店内水管情况时,小被被·松阳零零散散获知了银时的现状。一言概之,银时现在暂住在叫登势的婆婆家里,开始也在登势婆婆的酒馆里帮工,但是一张臭脸太赶客,登势婆婆把他赶去自立门户,开了家万事屋。截至目前为止,也只有作为登势好友的朝音光顾他的生意。
“天然卷的小子,你打算在登势那赖到什么时候?”
“现在就走也可以。”
朝音被烟呛了一下,笑了:“去哪?”
“去死。”
银时讲话很冲,朝音无奈地摇了摇头,放下了烟管。
“没有小时候可爱了。先把水管给我修好,修完我再考虑要不要推荐几个店家给你。”
朝音把银时丢到一个逼狭的杂物间里,叫他凌晨三点的时候起身。她的店是容纳低级流娼的风俗店,很少会有顾客在这里过夜,通常都是打完炮就提裤走。凌晨是客流量最少的时候,免得他影响到客人的雅兴。
银时在手脚都伸不直的储物间里放下工具,展开了被子裹着。虽然一片漆黑,但是小被被·松阳知道他没睡。银时在黑暗里睁着暗红的眼睛,半张脸埋在被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银时银时!
然而不管松阳怎样喊他,银时都好像听不见似的。他也只好放弃了,意识集中在小被被的一朵花上,百无聊赖地陪在银时身边。
店内隔音不好,楼上和隔壁的女人在咿咿呀呀叫,银时“啧”了一声,整个人都钻到被子里去了。
——这样一来,全世界都只剩下松阳的气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