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阴风飕骨。刚要向他问安,便听到致深的一声喝问:“你如何私匿了佳丽的书籍?”
我惊得一个寒战,寻声望去,见他负手立在窗前,望着庭院里那株玉雕般的白玉兰,也不看我。
他声音含怒,我心下更是紧张,原来寻我来是为了这个。莫不是致深察觉了什么?是真的在怪我私匿了佳丽的东西,还是他也惊觉佳丽与革命党一事并非那么简单?
我转念一想,不由五姨太那雍容的笑靥浮现在我眼前,眸光里都含了几分挑衅般笑望我。
我灵机一动,鼻头一翕,哀婉地哽咽道:“澜儿是藏匿了妹妹的一些玩儿的用的穿的,其中也有些妹妹生前翻看的书籍……”流露出无尽的眷恋伤感。
他倏然回身,眉头紧拧,疑惑不解,似在无声的逼问:“为什么?”
我不知五姨太如何用她那翻云覆雨手从中挑拨,但我心中自有乾坤,我未语先垂泪,嘤嘤道:“佳丽妹妹生前,同漪澜最是交好,她待我胜似亲姊妹一般。如今她去了,澜儿这心里如刀割般难受,懊恼那日在酒楼,为何不多滞留片刻,竟然疏忽了佳丽也去过那里……”
我手中鲛绡轻沾泪眼,深吸一口气叹道:“澜儿在依着佳丽妹妹别院屋子的摆设,在府里也为致深留一处念想,有妹妹平日的用物纸砚书籍,香囊斗帐。日后待致深你想念起佳丽妹妹,也可去坐坐。总比如此付之一炬,长埋地下,就什么都没了。”
书房中是一片寂静,只有我低低的啜泣声。
他将信将疑地问:“只是,那日在佳丽坟前,你不是将佳丽的书籍尽烧了吗?”
我点头道:“那些书,不过是澜儿一本本的为佳丽妹妹挑拣的,逢了漪澜有存书一模一样的,就换了自己的捎给地下的佳丽,若是没有的,就差人去书摊置办了来。总之也不能让妹妹在地下闷烦才是。”
我一番话半真半假,娓娓道来,不露什么破绽。致深走近我,那一双眸光神岁末岑。他托起我的下颌,逼着我同他直视,打量我一双含泪的眸子叹息道:“还是澜儿心细,想得周全。”
他口中虽如此说,我却分明觉察出他那幽深眸光后的隐隐揣测。阴晴不定的脸上看不出丝毫喜怒,两人对视片刻,他松了手,摆了摆手让我下去。
回到水心斋书房,尺素就迎上来道:“八奶奶,才八奶奶才走,五姨太就去而复返了。”
“是吗?”我随口问,侧头揉揉发酸的脖颈,问一句:“她可是说因何返回?”
尺素一脸懵懂道:“五姨太她说来借几本书,说是同八奶奶说好的,不容分说就取走了。”
我淡淡一笑,再去看我摆在书案上的那些书果然不见了。好在我早有提防,她拿去的不过是些我平日的闲书,真正要紧的还在我这里。
只是她竟然变得越发嚣张,我也须得处处提防,行事滴水不漏才是。
昔日因思念佳丽妹妹,我将佳丽小院的一间厢房收拾干净,吩咐人将别院的桌椅床榻搬来。空对满院桌椅,伊人已去,生者也只能独自伤怀。
佳丽的房间只用了一日功夫就布置停当,致深立在屋中百感交集,思念无限。他摆摆手对我说:“我想自己静静。”
我告辞而出,泪光盈盈中,墙头恰有一只桃花开得正盛,春风含笑,仿佛佳丽妹妹那灿烂的笑脸。
回身时,忽然惊得一个寒站,恰见五姨太慧巧不知何时立在我身后,只淡笑了望着我,仿佛窥出我无限的心计一般说:“妹妹果然是天生丽质难自弃,难怪老佛爷宠爱。不过这猫总捉不到老鼠,靠这点雕虫小技,终难保全自身的。”
她轻盈地向求缺斋而去,想是听到我同致深的对话?我心里如横了异物,总是很堵噎,转身回去。
暗语书信无法破解,终究是久悬心头的一桩事儿。
我吩咐冰绡将窗幔放下,自己闭门不出,挑灯夜战,将那一字字一行行,仔细的核对。整整一夜,我的心越悬越紧,看着那破解后的文字竟然逐渐连成一封密函。我一字一字地看,生怕遗漏了任何信息。那信中的内容是说,三月初三,广州派来的专员同京城狮子派来的大员在蕙馨楼集会,但据悉此事已被老妖怪的人得知,请速速通知撤离,并务必力保同仁们的安全。
我拈着这张纸,渐渐的手中颤抖,难道,那日佳丽妹妹是得到了这张密令,才匆忙赶去酒楼阻止京城派来的人?
她一个女孩子,怎么有机会接触到这些龙蛇混杂的人?这字条何时得到?我见到她时,她还是一脸天真。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天真的小姑娘,竟同讳莫如深的革命党有着联系。
我仔细地看着,发现结尾处仍有四字不成其意-“金石见乐”。
“金石见乐”?这是什么意思?是署名?或是别号?我不解其意,怕是下这指令之人的字号?
猛然间我一惊,金乐,可不恰是一个“铄”字?
难道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