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不该是这样的,大城市的生活一定不是这样的,哪怕母女两个的生活再辛苦,也不应该是这样的,她无法理解沈星云的做法,隔了一个多月,她终于在一次争吵中把这件事情捅破,摔了碗,第一次对沈星云发脾气:
“我说我不想读书了,这有什么不对?”
沈星云不愿意她那么小就进工厂,只当是孩子的青春期叛逆,一边拉住她,一边拿鞋子打她:
“翅膀长硬了你就想飞了?你知不知道不读书你什么也做不了?”
“读书了也什么都改变不了的。”她恨透了读书这个词,咬着牙不哭,腿上全是被沈星云拿拖鞋打出来的淤青,这种时候为什么还要想着读书,她只是一直再拿沈星云的血汗钱,像个吸血鬼和拖油瓶。
后来她彻底怒了,推了沈星云一把:
“我不想你干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我不想你这样。”
沈星云突然愣住了,突然间明白这段时间女儿为什么不愿意好好和自己沟通,也不再粘着她了,她张了张嘴巴,什么话也没说出口,只是流着泪说了一句话:
“对不起。”
她心里更难过,不愿意沈星云什么都去做,为了女儿连自己的人生也不要了,那时候只有后悔,想着不如当初眼睛一闭,就这么嫁人算了:
“妈,我嫁人算了。”
沈星云抬手打了她一巴掌:“千万不要拿嫁人开玩笑。”
一个女人的一生,宁愿单身,也千万不要嫁错了人,一错再错,最终连自己是谁也不记得了。
傅云生捂着火辣辣的脸颊,看沈星云也哭了,打开门直接下了楼。
这件事情商录不知道细节,只是恰好那时候她身上还有钱给商录打电话,电话挂断没有多久,跑的满头大汗的商录在人民公园的广场上见到了双手空空,只穿着一件单薄白衬衫傅云生,女孩子穿了拖鞋,裤腿上全是拖鞋印,狼狈的坐在即将暗下来的天空之下,抱着自己的膝盖发呆,后来她抬起头瞧见商录,一张嘴巴就哭了。
那是商录记忆里,她哭的最悲惨的一次,那时候春心萌动,正是暗恋一个人最小心翼翼的时候,他不敢抱她,只是紧紧靠着她坐在,把自己的肩膀靠过去,傅云生脑袋一歪,趴在他的肩膀上哭的更难过:
“商录,我再也不想读书了。”
商录问了半天也不见她说母女两吵架的重点,只是重复自己不想读书,他把关于读书的美好未来说了一遍,傅云生却越听越难过,这些美好与她无关,如果要这些就要牺牲沈星云,她不愿意,这不是什么公平的买卖:
“傻子!”
商录不太明白她重复这些无意义言语的心境,看她哭到停不下来,从裤包里掏出一张纸巾捏住她的鼻子,像个大哥哥一样的唬她:
“给爷把鼻子吹了!”
傅云生闭着眼睛把鼻子擦了,被他抱住脑袋轻轻的摸着,听到他说了一句:
“你可别傻不拉几的,读书或许没我们想象的那么美好,但一定是人生的必经之路。”
他安慰人总是一套一套,但又总是让人觉得无法反驳,后来说了些什么,这时候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她只记得那时候商录送她回去做地铁的时候,那个混蛋小子抬手拍了一下她直不起来的背脊,元气满满的说了一句:
“挺直了走,别害怕。”
所以在后来很多年以后,这句“挺直了走”,在后来一次一次的受挫中,成了她一直没有忘记的座右铭,哪怕后来不得不和那个男孩子分开,每每想起这句话,也依然觉得他就在自己身边。
这件事情过去没有多久,傅云生还是和沈星云和好了,她很长时间都没发现沈星云再带男人到她的宿舍里,时间一直步入五月,即将升入高二年级的傅云生也打消了想要撤学的心思,一个劲的往班级前十冲。
那天她从校门口出来,见到商录背着书包站在门口,今日他们学校不知道在做什么活动,穿的是迷彩服,他看起来还有些精神英勇的劲儿,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被走过来的商录往她手里塞了糖,问她:
“你知不知道,马上就五月二十了?”
“二十号你们学校有活动?”
傅云生不懂这些数字节日。
商录抬起手把头上的帽子摘掉,戴到她的脑袋上,看她带上迷彩帽也那么可爱,他眼睛里的欢喜再也瞒不住,陪着他走了很长一截路,在送她去进铁站之前,他说了一句:
“五二零就是我爱你。”
是一个情侣才过的节日。
傅云生想抬手把头上的帽子拿下来,听到他说这句话,突然间愣了住,她保持着那个动作,呆呆的看着面前脸色有些绯红的商录,那一日天气很好,彩霞满天,被染上温暖色泽的商录像一块温暖的棉花糖,他往远方看了一眼,不好意思的抬起手挠自己的头发,对着她笑了一下,吹了个口哨:
“我说我喜欢你,你听懂没?”
胆子颇大的商录看她呆了,有点尴尬,一把夺过自己的迷彩帽,走之前当着地铁站那么多人的面说了一句:
“人民广场,五二零那天你一定要来,喜欢不喜欢都给我答案。”他怕她拒绝,甚至恶趣味的威胁了一下:
“拒绝的代价你知道,最好还是答应吧。”
那一天傅云生脑子里想的,全是那一串数字,520,我爱你,我喜欢你,以至于地铁坐过了一个站,只得又坐回来,到家的时候沈星云还没回来,她胡乱弄了些吃的,抱着哪一尾银白色的小鱼儿笑的像个烂柿子:
“你说我拒绝了,他会不会打我?”
“学生不应该谈恋爱,应该学业为主。”
她想起自己这可怜巴巴的家境,又懊恼的垂下眸子,抱着鱼缸发呆:
“她大概也配不上他吧,答应了有什么用呢?”
鱼缸里的小鱼儿咚的一声,扫了一滴水到她的眼下,她突然回过神来,抬手把水擦掉,把鱼缸放回原处,拍着自己的脸颊鼓励自己:
“还有三天,我要慎重的考虑。”
这可是事关一身的幸福大事。
那件事情,就是发生在五二零那天早上,在母亲沈星云的宿舍里吃了饭,她洗澡打扮出门之前,突然听到楼道里有人说话的声音,沈星云嘴里说着今天不方便,还是被要强的老男人硬闯进来,那老男人看到穿着连衣裙的少女傅云生,起了歹念,以为两个人都是同一“兼职”,推倒沈星云就把傅云生往床上压,傅云生咬破了他的手腕,挣扎了半响才爬起来,她拉着撕破的连衣裙求饶,无奈老男人丝毫不松手,母女俩哪里是那个人的对手,几番争执之下,慌乱的傅云生大叫着,抱着窗前的那个玻璃鱼缸,往那个人的后脑勺砸了过去……
黑暗杂乱的楼道里,因为这一声闷响突然安静了下来,屋子里的三个人都愣住了,男人不可置信的抬手摸了摸自己后脑勺的血,一下子扑倒在傅云生的身上,傅云生倒在地上惨叫一声,被沈星云从老男人身下拉出来,看她白色的连衣裙上全是血迹,沈星云慌了神,一边把门反锁上,一边抬手去探男人的鼻息,吓得跌倒在地上。
后来沈星云想了一会儿,抱着吓得不知所措的傅云生,一边收拾傅云生的衣服,把钱全部留给傅云生,想让她走,后来转过了声,她才瞧见傅云生被吓傻了,坐在地上,捧着商录送给她的那尾鱼,全身上下都是血,哭着和她呢喃:
“妈,死了,死了,一切都结束了。”
她再也没有办法去见那位等在人民广场的混球小子,进了警局之后,求着警察给他打了一通告别电话,那之后一直到了凌晨十二点,她还在警察局录口供,对于自己杀人的事情,傅云生直言不讳,沈星云起初一个劲的肯定是自己杀的人,但鱼缸上的指纹无法消灭,傅云生年龄小,最后受了一位好心律师的帮助,判了个防卫过当杀人。
这出案件涉及到一个十七岁学生的名誉,没有对外公开,也没有公开审理,傅云生不知道商录知不知道,只是知道自己这辈子也那么毁了,以后无论再怎么努力,也配不上那个少年了。
我喜欢的那个少年啊,那时候我多庆幸,没把这些隐藏在心里的秘密告诉你,永远在你面前保持一个天真单纯的模样,我只愿你记住十七岁之前,那个说话结巴的女孩子,那个爱哭,也依赖者你的女孩子。
我十七岁以前的人生,遇见你很美好。
十七岁以后,只愿你一切平安,再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