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仲春独坐在房间里,双眼直愣愣地看着妻儿的照片,脸色铁青。或许是盯视的时间久了,竟慢慢产生了幻觉。
梁太太牵着小男孩,深情道:“我原来以为我在你眼里是多余的,你赶我走,无非就是恋着别的女人。到了重庆我才知道,你是有苦衷的。我什么都不说了,我等你回来。等抗战胜利了,我们一家团圆。”“很多事情已经回不了头了。”梁仲春叹道。“我对感情的事情,虽然很敏感,但是并不顽固……”“不是感情的事,是,是……做了汉奸的人,一辈子都上不了岸了。”梁太太的声音忽然变得很凄厉:“你必须回来,你要不回来,我们怎么办?”梁仲春倏地站起来,忽觉原来是幻象,不禁一身冷汗,有苦难言。想到几个小时前,阿诚将文件送到自己面前时的笃定模样,后背冷汗涔涔。阿诚送了份文件给梁仲春,梁仲春狐疑地看着:“今天晚上?”阿诚点头。
“你不怕我反水?”“我怕你不反水。”
梁仲春低吼:“你个混蛋!我会因此丢饭碗的!”阿诚低声道:“只要不丢命!”“你到底想怎么样?”“我要救小少爷。我是明家恩养长大的,我救小少爷,是为了报答大小姐的养育之恩。我的条件很简单,两条命换一条命。当然,梁先生要舍得杀妻灭子……”梁仲春瞪着血红的眼睛:“你!”“那我就认命了。再怎么说,小少爷跟我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兄弟,对吧?梁先生?天平砝码,人命交易,做就做,不做就两清。”一席话说得梁仲春冷汗淋漓,赞叹道:“你隐藏得太好了。”阿诚意味深长地笑笑:“我准备充分。”“万一失败了怎么办?”“不能失败,想想老婆、孩子,想想如夫人。”梁仲春略一沉吟:“我还有一个附加条件。”“你说。”“我原是中统出身,我今次反水,必须要有一张陈先生手书的特赦令。并且,从现在开始,我的身份要转换为中统卧底。”阿诚听到他开出的条件后,当即笑吟吟地从皮包里取出一张中统局陈局长签发的特赦令:“梁先生,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我早就给你准备好了。”梁仲春真心佩服:“好,高瞻远瞩。”“从今以后,老兄就是党国的功臣了,无论江山易主、春秋换季,梁先生都能立于不败之地。”回想着阿诚的话,梁仲春从心底做了从此“反水”的决定,从抽屉里拿出一把手枪,从弹夹里退出子弹。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苏太太打开门,看到阿诚扶着神志不清的明镜站在门口,有些惊诧。“阿诚?”阿诚只一句话:“苏太太麻烦你。”苏太太立即把明镜给扶住了:“交给我了。”阿诚不客气地先进门:“我打个电话。”苏太太扶着明镜,左右看看,关上大门。
正想着,电话突然响起,梁仲春拿起电话还没说话,话筒里就传出阿诚的声音:“细节就放在你办公桌上,左上角,有一个信封。”梁仲春看看手表,已经十点多:“没时间了。”“那你还等什么。”阿诚冰冷的语气说完,挂断了电话。
梁仲春挂了电话,像下定决心般,起身走出了办公室。刑讯室走廊上的灯一闪一闪,显得很灰暗,忽然,灯泡黑了。特务谩骂着,黑黝黝的夹道里,特务出去检查电路。一个黑影拿着一只针管从黑暗中走来。明台躺在冰冷的地上,浑身上下一片血渍。
朱徽茵走进来,用手探了探明台的鼻息,扶着明台坐起来,替昏迷不醒的明台打了一针。待他微微呻吟了一声有了反应后,朱徽茵才转身离去。
黑暗的走廊上,灯泡又亮了,灯光惨白惨白的瘆人。朱徽茵往外走,和检查完电路正在往回走的特务打了个照面。
“朱小姐,您怎么来了?”特务好奇地问。“刚截获了一条密电码,我来找汪处长。”“汪处长出去了,好像是去政府办公厅。”“我马上去给她打电话。”特务一转身,朱徽茵又折回来:“知道汪处长去找谁吗?”“除了明长官还能是谁?”“明先生不是暂停一切职务了吗?”“私事吧,谁知道呢?”突然,几个特务荷枪实弹地冲进来,朱徽茵问道:“你们想干什么?”梁仲春走进来,二话不说便吩咐道:“把犯人明台带走!”特务和朱徽茵都慌了神,特务阻止:“梁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梁仲春一巴掌打翻在地。
朱徽茵护着特务,质问道:“梁先生,这个犯人是汪处长正在审讯的要犯!”梁仲春不冷不热地说道:“是她小叔子吧?她审了三天三夜了,有结果吗?”“有没有结果,都必须等汪处……”话音未落,梁仲春拔出手枪,指向朱徽茵。“我现在就要人!”走廊上顿时剑拔弩张。阿诚换了件衣服,配好枪,从套房里走出来。看到阿诚出来,苏太太迎了上去:“我会一直陪着明董事长的。”“您费心了。”“你放心。”阿诚看看手表,已是夜里十一点:“走了。”苏太太叮嘱道:“阿诚,天黑仔细看路。”阿诚点点头,言简意赅:“有数。”走出了诊所。警灯闪烁,摩托车轰鸣声一片。
梁仲春站在院子中央,指挥特务们执行紧急行动,处决一批抗日分子。特务们两个架一个,拖着遍体鳞伤的“死囚”上囚车。
气息奄奄的明台也在其列。朱徽茵从西花棚大楼里追出来:“梁处,梁处,你听我说。”梁仲春看着她,道:“我在执行特高课的制裁令,枪决一批共党分子。”“明台不是共产党。”“不是吗?我看他就是。”“他是军统局的人,汪处长说……”“汪处长,汪处长,这76号发号施令的难道只有一个汪曼春?!我告诉你,我在执行公务,谁再敢阻挠,军法从事!”说完,对众人手一挥,“上车!走!”摩托车在一片轰鸣中开道,囚车扬长而去。梁仲春坐车离开西花棚大院。朱徽茵下意识看看手表,心中一阵紧张。阿诚的车狂奔在街上。
一辆殡葬车也在另一条街道上疾驰着,黎叔和程锦云装扮成狱医坐在车里,车上还有两名行动员,几人做着一切战斗准备。车厢内,一片安静。黎叔心想着:“儿子,爸爸一定救你出来!你要挺住!”此时的程锦云也比任何行动都要紧张,深深呼吸着,一深一浅地吞吐着。黎叔看着她说道:“放松,我们一定会成功,明台等着你呢。”程锦云点点头。
上海饭店门口,汪曼春踉跄地搀扶着明楼走了进去。这时的明楼全无平日里运筹帷幄的气质,颓然地倒在沙发上。
情绪终于稳定下来,明楼和汪曼春站在露台上俯看着万家灯火,汪曼春小鸟依人般依偎着明楼。
明楼拿着酒瓶,灌着红酒,醉眼迷离:“我们正处于一场战争中,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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