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脱了他的圆领襕衫,扯了茧绸中衣,扒了一双朱履,连头顶方巾都被摘了去,转眼间王三公子除了头上的束发网巾,一丝不挂,不着寸缕。
“啧啧,哥几个,这小子长得还挺白净啊。”一众怪人笑道。王朝儒斯文扫地,只是用手遮住身上要害,又羞又怒地蹲在地上“天子脚下,朗朗干坤,你们还有点王法嘛!”“王法?你告到衙门去,看有哪个会管我们这帮不人不鬼的!”
“小子,说你命薄,遇上了爷们几个。说你运气好,也是碰上了爷几个,要是那帮叫花子遇上你,你这身细皮白肉的,可就没那么容易被放过喽!”众人又是一阵哄笑,对着一个身材高大的怪人道:“大哥,送这小子上路吧。”
领头人一脸凶相,眼中凶光直冒,吓得王朝儒撑着地连连后退。“你,你们要做什么?告诉你们,我可是”
“阿嚏!”领头人一个响亮的喷嚏便打断了王朝儒的自报家门。“这鬼天气,越来越他娘冷了。”领头人低声咒骂,又看了看王朝儒,嘿嘿笑道:“咱们也做个善事,手下留情,让老天爷收了他吧。”
“大哥说的是,看这小子能熬多久”“小子,到了阴曹地府,记得念弟兄们的好”一群人怪笑声中,渐渐远去。
惊恐既去,王朝儒开始觉察到身上寒意,可是身无寸缕,实在不敢跑回城去,只有抱紧双臂窝在蔓草丛中,瑟瑟发抖。刘府,内堂。刘瑾斜靠在那张黑漆嵌螺钿花鸟罗汉床上,一边看着书,一边听白少川奏事。
“行刺王岳等人的刺客皆是阉人不假,可属下对照宫内名册,毫无线索。”刘瑾翻了一页书,轻“嗯”了声,没再多话。“属下又排查了历年分拨给各藩府的宫人名册,仍无所获,可见这些人并非宫人。”白少川垂首禀道。
“哦?”刘瑾埋头看书,眼皮也未抬一下。白少川头垂得更低“高皇帝律有明文,厉禁擅阉者,下手之人,罪至寸磔,但仍令行不止,这些人当是自阉,又未得选入宫中。”
“无名白。”刘瑾合上书页,吐出三个字。明代内廷每隔数年便会向民间招收宫人,有愿意者可以报名,入选后才净身入宫,可这内廷招工是有名额的,看缺员多少而定,康熙爷那道“明季宫女至九千人,内监至十万人,饭食不能遍及,日有饿死者”的圣谕,是和那大明后宫每年花四十万两脂粉钱一起,从前朝太监嘴里听来的,反正这编明史的君臣都特别喜欢从几十年前的太监嘴里听故事,你还能追着人家圣祖爷问那个“万历以后所用内监”到底姓甚名谁呀。
你信不信无所谓,反正专家公知们都信了,对着镜头引用起来一点心理负担没有,反正这十多万人的工资不是他们发,至于负责内廷供应的光禄寺会不会破产干他们鸟事。宦官也是官。
何况明代的宦官也的确有不少出人头地的,于是穷苦过不下去日子的,或想出人头地搏一把的,对被选进宫改变生活报以厚望,自宫这事拦都拦不住,可宫内名额有限。
即便被民间广大的切鸟热情感动,增加一些名额,也是杯水车薪,毕竟安南、女真、朝鲜这些藩国还占有名额呢,总得雨露匀沾吧,于是落选者十有八九。
走正规报名手续的落选了,人家该干嘛干嘛去,娶妻生子不耽误,要死要活鸟朝上。亏的是那帮“自残”了的,落选了东西又长不回去,哭都没地儿说理去,被时人称为“无名白”
白少川点头称是“无名白进宫不得,通常有三条出路,一是在皇城外堂子内为内监搓澡讨赏。二是投身中贵权要府上为奴。三是啸聚成群,于直隶各处游荡,强乞硬夺,已成一害。”
“丢人现眼的东西!”刘瑾冷哼一声,将手中孤本重重摔在了红木炕桌上。南京,户部侍郎王琼后宅。王晋溪年过四旬,正值壮年,生得隆鼻阔面,躯干丰伟,颌下三缕美髯飘在胸前,显得萧然不凡,只是他此时与夫人白氏在一起的模样却与他的端正气度丝毫不符。
“夫人,可以了吧?”“什么可以了,人家还没完呢。”“让下人看到了成何体统!”“看到便看到了,老夫老妻了,还在乎这些,嘘别动,这下深了。”
“深了便不要弄了。不急这一刻,我还有公事要办,待夜里再说。”“晚上乌漆墨黑的,能干得了什么!”“这,让孩子看见也不成样子。”“你还敢提孩子!朝翰被你吓得不敢归家,朝立也整日早出晚归的,诶,你还真打算不认朝儒啦?”
“当然不认,这孽子沉迷女色,挥霍无度,老夫若不严惩以儆效尤,这家业怕就毁在了这几个不成器的孽障手里,唉!唉!唉!疼,夫人疼,要断啦!”王府女主人白氏拎着王琼的一只耳朵,咬牙切齿道:“好你个老东西,六亲不认,左一个孽子右一个孽障的,这孩子谁生的?不是你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