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也是没底。茶寮中再度静谧,只见茶釜中沸腾蒸起的雾气缭绕。“茶好了,二位请用。”茶博士专注本业,不敢多听多言。茶香缠绕鼻端,二人却静坐不动。
“黄山云雾,好久未喝了。”一个阴柔的声音突然响起,赵、罗二人不惊反喜,蓦然起身下拜。
“圣教白莲使者赵景隆、大智分堂罗廷玺拜见救世右使。”一张竹帘后多出一个青衫背影,仿佛一直坐在那里般,淡淡道:“可否讨杯茶喝?”
茶博士已被来人鬼魅般的出现惊得完全呆住,直到罗廷玺重重咳嗽一声,又眼神示意,才反应过来,惊慌失措地上前斟茶。低头注水时茶博士发现摆在青瓷茶盏旁的一对手掌白皙修长,忍不住顺着手臂抬眼偷觑。
这一看比方才凭空多出一个大活人还要让他惊讶,热水洒出茶盏还不自知。“小心点。”来人轻声提醒。“属下失礼,属下告退。”茶博士收摄心神,恭声退下。
“咱们有年头不见了吧?”来人端起茶盏,细细品味茶香。“是,教中兄弟对右使思念不已,”罗廷玺道。“这些人里怕不包含我那位教主侄儿吧?”“教主嘴上不说,心里还是记挂您老的。”
赵景隆接口道。罗廷玺猛然一扯赵景隆衣袖,赵景隆才省起这位多年不见的教中长者最为忌讳某些字眼,匆忙改口。
“多年不见,右使青春常在,风采依旧,教主定然心安。”“你这小鬼倒是嘴甜依旧,讨人喜欢。”五十余岁还被称作‘小鬼’的赵景隆笑容尴尬,幸好对方也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
“你们的事我知道了,早说教中尽是些成事不足的废物,我那侄子偏听不住劝,当年留了证据,如今连活口都有了,也没个长进。”“是属下思虑不周,手尾不清,还请右使施以援手。”罗廷玺道。
“念在你家长辈份上,我替你把人灭了。”来人说道,如同捏死一只蚂蚁般随意。“杨林是杨使者骨血,如今江南还要仰仗杨兄奔走,人还是救下得好。”
赵景隆想起自己儿子,心中一痛。“那多麻烦啊,万一露了相,我还得杀了杨家那小崽子。”来人很不情愿。“不敢劳烦右使,只请将镇军押解的路线时间告知便可。”罗廷玺急忙道。
“等信儿吧。”茶盏放下,人也恍如幽灵,飘忽不见。二人这才长身而起,擦擦额头冷汗,只觉比与人生死决斗一场还累。
“老梁,你在这处多久了?”罗廷玺转对角落里的茶博士道。“回堂主话,已经八年零七个月了。”茶博士老梁躬身回话。
“这么长时间,辛苦你了。”罗廷玺叹息一声。“为教中大业,属下死而无憾。”罗廷玺颔首“那你便去死吧。”
“堂主,属下犯了何错?!”老梁惊恐喊道。“你没错,只是见了不该见的。”罗廷玺摇首喟叹,隔空挥出一拳。离了七八步远的老梁胸骨骤然凹陷,一口鲜血喷出,仰面栽倒。
“好一手大光明拳!”赵景隆抚掌轻笑,踢翻茶釜,将店中帘幕扯下投进窜出的火苗上。不多时,这间孤零零的小店连同它的主人,被一片火海吞噬,湮灭掉了一切痕迹。
原平驿,位于太原府下辖代州崞县南四十里的官道上,距离下一站忻州的九原驿尚有八十里之遥。
天近黄昏,此时驿站的驿卒们正好一通忙碌,一伙大同镇的军兵押解着十余辆囚车风尘仆仆地进了驿站,驿丞勘验过公文后便热情相待,收拾客房并着手准备吃食。
“诶,我说你们动作都麻利点,把马牵到后头,草料备足,弟兄们用过饭就要早早歇着,明儿天不亮就得启程赶路,可耽搁不得。”
带队的是大同镇的一个把总,站在院里冲高高瘦瘦的老驿丞千叮咛万嘱咐。“放心吧军爷,误不了您的事,先到屋里面用口热饭,歇歇脚。”只是胥吏的驿丞晓得不能得罪这帮大头兵,对方说什么都是满口答应。
带队的把总对驿丞的态度很满意,才要进屋又想起一件事来,快步来到一辆单独的囚车前,打开囚车木栏,哈着腰对窝在里面的壮汉笑道:“麻爷,您下来用饭吧。”
身量长大的麻全出了囚笼便急着伸胳膊蹬腿,舒展了几下筋骨,这才觉得舒服了些,撇嘴骂道:“他奶奶的,这囚车里真不是人呆的。”
“麻爷,您多担待,小的也没办法。毕竟您还挂着个嫌犯的名头,不得不让您委屈一阵,”带队的把总陪着小心道:“好在已经进了太原府,等到了地头,把事情说明白,您就又是一个自由身了。”
“说得明白么?”窝在另一个囚车里的杨林阴阳怪气地斜眼瞅着二人“抓捕白莲教徒可是大大的功绩,那群官儿们只恨牵连不广,拿人唯恐不多,怎么还会开恩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