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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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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的直隶总督,除了系掌管河南、河北、蒙古部分地区文武、军民、课税并对外交涉的最高长官之外,所辖区内凡文职四品道、府以下,武职从二品副将以下的诸官,皆是由直隶总督奏请升调或免黜的。

    上任之后,因子霖为官处事的谦和成稳,做人礼数的周到持重,加上从没有一点儿的恃傲和得意之气,众位属僚和各衙门里的官吏,都乐意来他的巡道衙门走动走动。

    转眼就到了腊月的年下。

    子霖依例到各衙门大人那里拜会。只是,此番人家已把他的拜访,当成了人情来往接待了。他先拜过之后,人家大多会派人或者亲自再到吴府回拜一番。

    子霖的直接上司提刑按察使李大人,旧日和如茵舅舅的盟兄徐世昌大人曾有过交情。因而,子霖在李大人面前自称晚辈。拜会时,因听舅舅说起过,李大人是个少有孝子,不管官放哪里,一直都带着高尊和高堂一起到任。故而,拜过大人之后,又专门请求到大人的后衙再拜望一番太老伯和太伯母。

    子霖在李大人引领下,从花厅一路来到后面大人父母居住的正房。见了两位老人,子霖纳头便拜,问候太老伯、太伯母大安。起身后,又恭恭敬敬地问候了两位老大人高寿,夸赞了一番老大人气色好、身子骨也硬朗等吉利话,又细细地请教了一番老大人的养生之道和教子之方。尔后,把自己进京办差时专门捎回的几匣点心、一坛子补酒和两尊工艺精美的绿玉寿星奉上。

    子霖为人稳重,谈吐令人可亲。两位老大人面露欢喜,一遍又一遍地交待:得空一定要再过来说话儿!

    李大人心内自然格外高兴,打心底里赞赏子霖的人情练达和行事稳道。心下有意要拉拢一番,故而非留他在衙里用酒饭不可。

    子霖也不推辞,知道这是大人格外的抬举,自己却断不可以此为恃的。席间,言语行动依旧诚惶诚恐,决不敢有半点的稍稍放肆之处。

    在京城时,子霖就已获知,河南巡抚兼河南提督(河南一方最高武官)陈大人是舅舅旧日相识。这次,子霖升为四品道员,也有陈大人的一份重要推荐。陈大人虽系舅舅的直接属下,子霖却不敢有半点的疏忽。未正式上任之前,便在六姐夫的引见下,私下先到巡抚衙门拜见了一番,并把舅舅的一封书信一并奉上。是后,私下一直以学生的身份常来走走,两人的关系自然比他人更多了一层亲近。

    在提督学政衙门许大人府上,因事先打听出,许大人有位孙子,年方十二,无论诗词还是联对皆颇有才情,许大人常引为得意。因而,也向大人提出请求一见。许大人欣然而从。

    在与许大人的孙子见面时,子霖原本出于一种礼仪。可是在谈吐中,见他小小人儿,不仅颇知为人的礼数,更兼满腹经纶,见解独具,不禁深以为奇!此时方知,天下神童果然有之!真真诚诚地夸赞了一番后,令随从把自己从京城带回来的一方名贵端砚、一整套由京师大学堂编辑、直隶官书局出版的有关天文地理、军事兵法的东、西洋译书两箱子,送给了这位小才子。

    许大人见子霖竟是这般一位有心人,且又是这般举止家常,两下顿时亲切起来。

    其实,这样的为人行事,子霖都是从如茵舅舅那里学来的。

    每逢佳节倍思亲。这两天的拜访里,子霖与许大人和陈大人闲话家常事时,感叹时逢乱世,当官不仅要抛家弃小、甚至还有流血丧命的艰难时,曾不着痕迹地提到:自己就有个远在陕西做官的侄子,因离家太远,一家老少常年不得享受人间天伦,老家大哥为此每每忧思的话。

    两位大人听了,都说“此事倒也不太难办”的话。看神情、听口气,虽然并未有什么承诺,却能让人感觉得出,自己的话,他们都很上了心的。

    事后,子霖立即就打了两张两千两的银票并金银珠宝、玉器字画等,分头送到两位大人府上。巡抚大人起初坚辞不受,说:“这点子小事,自家人,也不过是一句话、一封信,派个差人走两趟而已,何须这般破费?”因见子霖执意,巡抚大人只得领了。

    学政大人那里呢,硬是派人又把一张银票给送了回来。回的话是:“几张字画看着稀罕,已留下了,银子吴大人还请收回。令侄回来时,也可做个迁移的盘缠和安家置屋所用。”

    子霖知道学政大人此举,是想长长久久地交结自己这个朋友,故而也不再执意了。

    果然,次年刚一开春,大侄子宗岳的事情便有了音讯——调任河南提督学政衙门下属的官学当差,同时升任为七品教谕之职。巡抚大人也有话发下了:等以后哪个州县有了空缺时,他再设法补上。

    更令子霖意外的是:这年三月间,巡抚陈大人因知悉他的巡抚衙门里有一位八品的参事,原是子霖的同胞亲姐夫时,便有心提携一番。不过,事先倒也并未有半点的透露。直到呈报朝廷和直隶总督衙门,将子霖的姐夫提升为七品之后,才着人把子霖叫来,向他讨喜酒喝!

    子霖更是大喜望外!当下就在酒楼分别备了两桌丰丰盛盛的酒席,先是宴请了大人,尔后又宴请了各位跑腿办差的公人吃酒表谢。

    两件事下来,不仅新交了好几个朋友,而且上上下下打点得众人皆大欢喜!如此,到任的时间虽说不长,各方关系竟很快顺理得水乳交融。这个官做得,实在是得心应手。

    老家大哥那里,从此在山城更是满心欢喜地孝敬继母、教导儿子起来!一时,成了山城一方颇为受人敬重的老太爷子。不管城里乡镇的官绅富户,逢有年节喜庆大事,都以能邀他到席为荣耀!

    子霖自做了这个四品道员以来,迎送往来的事务骤然多了起来,衙门也一天比一天热闹起来,不管公务还是私谊,各衙门的官员竟是接踵而至。白天前衙拜会,中午和晚上,便纷纷到后衙来求见。

    这般,渐渐地,两口子便感到有些意外和招架不住了:这些来访者中,或是字画古玩,或是金珠玉宝地,都随身带了来。子霖起初坚辞不受,可因生性温良随和,架不住人家长时间地软磨纠缠,而且看样子人家一时倒也没有请求恂私枉法之嫌,渐渐地竟有些招架不住了。

    后来,倒是如茵替他想出了一个两全的计策:若是纯属人情来往的事,金银玉器、古玩字画之类,远路来的转送到近路;下属来的,转送上司或同僚。如此,虽说过手的东西着实不少,可大多又做为一种人情来往转送出去了。

    此时的子霖,白天在衙门里署理公务,过一段时日到京城送达一趟公文之外,无论是做还是为人,算得上是平生最滋润也最自在的日子了!他常常对如茵说:“我吴子霖何德何能?今生竟有这般福份!”又道“其实,人活得最意的时候,恰是最应惜福的时候。否则,便是造畔开端和行事塞阻之始初了!”

    如茵见子霖身处得意,竟能不忘做人的慎言谨行,自然感到宽慰和放心!看来,他倒也没有负了舅舅的一份举荐之恩!

    宗岩眼见已经六七岁了。如茵有心让孩子到塾馆开蒙念书。和子霖商量,子霖却担心孩子年纪太小,舍不得孩子这时就到学堂去。说不如由他们自己承当宗岩的开蒙得了。如此,每日里虽功课不算多,然因孩子天资聪明,日积月累地,会背的书、写的字,倒比在塾馆里学生还会得多呢!

    因子霖一直存着一段科举之心,故而,除了公务之外,每天都为自己定下有读书制艺的时间。闲暇时,要么打打太极拳、读读书、练练太极剑;子霖、如茵、宗岩一家三口在后衙的小花园子里是赏赏月、看看花。兴之所致时,子霖也会抚箫吹上一曲,呜呜咽咽地,或是梅花三弄,或是寒江独钓。坐在那里默默倾听的如茵,偶尔也会心有所动!只不知,是为这如泣如诉的旋律所触?还是为某种忽如其来的情绪所惑?总觉得有一种遥遥远远的、缥缥缈缈的情怀,如波似浪地悄悄冲荡着心之堤岸。

    而子霖每每便能感觉出如茵突如其来的忧伤和惆怅来。虽心内隐忍着一段烦恼和痛苦,却从未说透过,倒是格外尽心地温存体贴、处处曲意疏导

    这两年来,舅舅和两湖总督张之洞大人,为了大清的崛起,除了大力推行各样新政、奏请大练新军之外,还联合奏请朝廷,从请求递年削减科举。这其间,虽遭到了朝中诸多守旧派大臣的极力反对,末了毕竟促令朝廷下谕立停了科举,同时着令各地大力兴办新式学校和各样实业。在直隶各省,率先开始了各样新政的实施。

    子霖自幼进学,清知科举取仕的种种弊端和制艺的无用。加之,兴办新式学校和各样新政系舅舅的倡议和心愿。故而,表面是虽不露声色,暗里却是竭力支持——在考察呈报官员政绩时,对于各州府县兴办新式学校和实业方面成绩优异的官员,往往要格外着重地呈报直隶上司和朝廷,并浓墨褒言,请求对其隆重彰表。朝廷此时因重视各方新政的推行,竟提升了好几位在推行各样新政中考绩较为卓著的地方官员。

    下面的百官眼色倒也极是灵活,见朝廷和按察衙门对新政方面的考绩格外褒奖重视,提升得也格外迅捷,自然竟相效仿。一时间,河南所属各州府县皆纷纷兴办起了各种新式学校和各样实业来。

    在整顿地方吏治方面,子霖也是颇用了一番心思的。

    对于那些贪赃枉法、恶迹昭彰的官吏,只要有确切证据,他便着衙门里的属下私下查理清楚,然后把罪证一一具清,直接呈报到京城都察院,自己也不直接插手署理案子。这样,上司派人下来查办时,也就省力得多了。一来二去地,倒也颇起到了惩治和警戒百官的功效。看上去,各衙门一时倒也颇知收敛,办差时也不敢太放肆妄为了。

    子霖颇感欣慰!闲下来,自觉毕竟也算为报效朝廷、为国家强盛做了些许的努力。这些,当然都是因为手中有了权力的缘故。便感叹有了权力,男子汉自可实现报效朝廷国家、造福百姓的宏图大志。若是单凭一兵一卒、匹夫之勇,侈谈什么治国救民?又如何平定天下?到了也不过只是个人修修身、养养性、诚诚意罢了!只怕连齐家这一条也难以做到呵!

    光绪三十二年秋,豫西几个县在一场突如其来的蝗灾过后,紧接着便流行起了大瘟疫!据当地官员通报,有几个村子,死亡人数高达十之四五!

    布政使呈报朝廷后,朝廷立即下诏:受灾地区减免部分或全部课税,当地官库即刻拨放银两、药剂并谷粮赈济。

    可在放赈时,一些官员怕染上瘟疫,调查受灾和发送救济时也不敢亲自下去,不过着派了些衙署中的低级官吏和差役们赶到下面。

    一个偶然的机会,子霖听到了下面地方官员的抱怨。言外之意,似乎很少见到朝廷救济!

    饶是子霖这般一向平和绵稳的性情,火气也被激了起来。眼下朝廷内忧外患,好容易才挤出这么一点儿救命的银子,竟有人还敢从中拦截?而且,他刚刚通过暗察私访,好歹也惩处了几起肆无忌惮的贪官污吏。他不信,还有谁仍旧这般胆大,连油锅里的银子也敢捞?

    他把此事禀报按察使大人之后,因事关朝廷威治和律法,加上李大人正好也与那布政使衙门有些过节,便允了子霖亲自到下面再深入明察一番的主意。却嘱咐他:此事不可张扬,只悄悄地去、悄悄地回就是了。令他一俟摸清实情,立即呈报朝廷都察院!

    为了摸清受灾真相、钱粮发放并贪官私吞赈济的所有实情,子霖只带了四五个心腹亲兵,也不动用衙门仪仗,也不惊动各衙门同僚,再次悄悄动身,一路便服潜行地来到各灾疫区和村落,勘察粮米和药物赈济实情。

    谁知,这一下来,所查到的真相竟让子霖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下面很多地方的百姓,根本就不知道赈济药物粮米之事!就有的,也只是一升半碗霉变麦谷和几包药剂不全的草药。

    子霖带人所到之处,只见赤野茫茫、饿殍枕籍。蝗灾过后,地里漫说有庄稼了,就连树都是光秃秃的!村旁路边,院落宅屋,要么是染上瘟疫、咽咽一息的百姓;要么就是已经饥饿待毙的灾民!问起赈济的钱粮草药,十有六七不知还有其事!

    子霖气得两手发抖,一时又是忧、又是恼的!可怜这些百姓们,十遗四五!天可怜,幸免一些活下的,还要再受饥挨饿地等死!莫非,大清吏治果然就腐败到了如此地步?这样的官吏,这样岌岌可危的政府根基,如何不叫心惊胆寒?

    转而再想:自己平素为人为官,其实也只是明哲保身,并不想公开得罪他人。虽说身兼勘察百官政绩吏治之务,做事却也是缩手缩脚!原以为做得精明:只需呈报上司,并不经手办案,不动声色地就把这一方吏治整肃好!谁知,人家不过做得更隐蔽、也更变本加厉!自己呢,倒还因为这一方的吏治清明、政绩突出而受到朝廷和上司的旌表!如今想一想,朝廷国家内忧外患,在危难之中千方百计挤出来的这点救命钱,还有人敢动呢,说什么吏治清明?自己又有何脸面再做这个官?更如何对得起朝廷和舅舅的信任?

    子霖一路走、一路访、一路气恼!更感惊愕的是:这次贪污朝廷赈济钱粮之事,竟牵连到布政使大人也有嫌疑了!

    子霖真不知如何是好了!这桩公案,是报还是不报?若是呈报了,朝廷公开惩处那帮人,其它官员会不会对自己从此心生嫌忌?而朝廷一旦不加惩处,或是他们私下闻信做了手脚,毁了证据,自己今后恐怕连如何做人都不好再做下去了!要么,干脆私下对其警醒一番:令其赶快补救?可是,这可是犯了欺君之罪的啊!

    虽说一时也拿不定该如何了断,可是,依旧还得秉烛连夜赶写勘察呈报!如此,又是忧虑劳累、又是惊惧痛心地,不觉已在灾疫区等了有十多天。

    这天半夜,子霖突然觉得腹内疼痛,上吐下泻。继而便觉得全身发热、头昏目眩起来!待郎中过来号了脉,脸色骤然大变:“大人,只怕,你你也感上了”

    子霖大惊失色!

    按说,这时的疫情已经基本流行过去了。剩下的事务,主要是清查赈济、解决饥民问题了。这几天里,他虽每天都接触疫民,但因随行带的就有郎中,众人每天也都喝些药物预防。因而,随行的人中,倒也没有一个被染上的。一时忙起来,疏忽大意了,谁知竟意外也给染上了!

    虽说衙门里这次下来办差时,带的也有救急的草药。可是,连着吃了几剂,不仅没有见效,倒是一天天地加重了!

    待子霖被衙役们用车拉回衙门时,如茵一下子惊呆在了那里:天哪!去时好好儿的一个人,十几天的时间,一张脸儿竟瘦得变了形,且黄成了蜡!

    如茵强忍悲凄,在省城四处打听和寻找有名的先生来救治。先生把了脉,走出内室,摇摇头、叹叹气,对如茵悄悄交待:“夫人,及早预备后事吧!”

    如茵一下子怔在那里,拚命咬住自己的手,泪如雨下,心内箭穿,却一点也不敢哭出声来,一点也不敢露出异常!

    她仿佛突然才发觉了:自己和儿子的生命中,怎么能少了宽厚深情的子霖的保护?这些年来,若是没有了子霖,她不敢想象,自己和儿子能还这般平平静静地活在这个世上么?

    明知此病十有八九是无法救治了,如茵仍旧相信奇迹会发生!她不相信,恁地善良的子霖竟会遭到这等噩运?

    她强作镇定,依旧天天为子霖熬药喂药,设法寻求偏方。每天子时跪香祷拜:求子霖活着,宁愿代子霖而死!若子霖身子康复,自己情愿削发为尼,皈依佛门!

    虽说瞒得铁桶一般,子霖自己却清楚自己的病势到了怎样。他此时一心所想的已不是自己的生死,最放心不下的却是如茵和小宗岩!再有,他不想死在异乡。因而,一心要回山城老家去。

    因子霖一心要回老家,如茵只得令众人收拾行李,向上司告了病假,把巡道印信交付按察使李大人代为护理,一家老小忧忧凄凄地往山城老家赶。

    虽说秋高艳阳的八月,一路之上,有大片大片开着粉淡色荞麦花的田地,秋风拂过时,荞花拂拂扬扬地飘出淡淡的香,直沁人的心脾。走到山城界时,只见山崖沟畔郁郁葱葱,偶有山楂、红柿、棠梨点缀在枝头。可是,随行的众人再也无心看景说话。只有马铃声不停地玎玲玎玲一路响着。

    车马直颠宕了两天后,才赶到了吴家坪。

    回到山城,病势渐沉的子霖,到底下了决心:因早就从舅舅那里得知,布政使大人的后台是京城醇亲王载沣和军机大臣瞿鸿机的人。他让如茵叫来一位多年跟随自己、做事靠得住的亲腹,把那份有关布政司衙门诸官贪污朝廷赈济钱粮的密折拿出来,郑重地嘱托他道:“吴家几代受国恩深重,朝廷对子霖更是格外殊恩!我必得对起朝廷和一方百姓才是!这份折子事关重大,你带着几个人,立即悄悄地动身进京,直接面交宗岩的舅公袁大人,请他代为转呈朝廷罢!”

    亲腹接令后,立马就备车备马匆匆进京去了。

    如茵心痛地守着子霖,又是汤又是药地片刻不离左右。子霖冰凉瘦削的手儿紧紧握着如茵的手,依恋不舍地望着她,嘴里却劝慰道:“你别为我难受,我不要紧。就算我这会儿突然死了,此生此世也无憾恨之事了——此生有你陪伴,我其实格外多活了这么些年的好日子呢!如今,功名也算有了,儿子也长这么大了。说来,也算为祖宗争了荣耀了。只是,我有一段心里话,一直没有对你说出来:不知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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