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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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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几天,逸之在玄中庙两次遭到不明不白的袭击!

    连着十几天都没有如茵的消息了。多年行武的他,几番想闯到吴府去。可是,又怕因自己的一时不慎,反使如茵更加被动和为难

    他铁定了心:不管事情的结果如何,他都不会放弃的!

    他预备要和如茵做一场长久的较量!他一定要帮助如茵挣脱出来!把她从茫茫的苦海中和旧生活的阴影里解救出来!

    可是,他万没有料到:在吴家大宅那深深的庭院里,他日思夜想的如茵,突然患了一场可怕的病症

    如茵突然觉得自己全身不适起来——

    那天深夜,她突然从一场可怕的恶梦中醒来,起来后开始心慌气短、乏力头晕起来。早上起床时一阵一阵的天旋地转,还伴之呕吐和腹泻。从那天起,夜里只要一阖眼,便会做恶梦来,醒来总一身一脸的冷汗。

    知道如茵病后,大哥吴子霈立马叫来了吴家药铺子的郎中来,诊治了番后,道是气血两虚,没大要紧。交待静养一段,开了两服药便去了。

    如茵患病的这些天里,大哥每天都要过来询问一番,又嘱咐自己的续弦夫人,带着活计常到弟妹这院里坐坐,一是帮着煎药照看,端汤弄水;二是陪弟妹说会儿话。

    如此十多天里,药也服了,燕窝人参汤也喝了,可是,如茵觉得自己的情形却总不大见好转!

    这天,奶娘来到吴家探看时,见小姐突然弱成这样子,竟连说话下床都显得气喘吁吁的,不觉吃了一惊!心想,小姐病成这样,恐怕还是因为一直守在后山庙里的梁公子,想是心神交瘁所致。见屋内一时无人,便劝道:“小姐,梁公子一直住在玄中庙里,单等着和你们母子团聚呢!如今我见他竟穿上了道袍!对我说,小姐若是不回头,他从此便要出家为道了!小姐,你心下究竟怎么想的?也该早些拿个主意才是!来时,我在前庭遇到了恁家大哥。嘴里虽没有说什么,可是看他那淡淡的脸子,分明疑惑我这些日子来得勤了!”

    如茵心下自然更清楚:事情真是不能再拖下去了!她知道逸之的脾气了!

    可是,自己又有什么奈何?又如何了断才是?她想自己这场病,分明是心病所致啊!天天心乱如麻,焦虑不安的,如何能不生病?如何生法子催逸之早一天离了玄中庙才是?好男儿理当胸怀天下,报国济民,怎么能久耽于儿女情长、一蹶不振起来?

    她几次都想再到后山去看看逸之,当面催他离开。可是,自己怎么突然之间就病成了这样子,竟连路都走不成了呢?心下越是焦急,越是觉得头昏眼花,动辄便是通身的虚汗。有时咬牙强撑着站起来,谁知没走几步,便心虚气喘的,全身抖得想要摔倒,末了还得重新躺下去。

    自己这是得了什么病?若按郎中说的,自己是气血两亏,导致气虚神乱、肝阴不舒之症的话,也不该突然就这般虚弱啊?

    也许,是上苍对自己的报应?

    虽说心下早已拿定永远留在吴家的主意,可是,每每想到此生此世,自己果然真的再也见不着逸之、再也不能和他团聚,想到自己果然一时命断九泉,逸之那里也不知会伤心成什么样子时,自己此生就算对起了子霖、也对住了吴家;可是,自己又对得起逸之?老天对他公平么?他为了自己,难道不也是至今未娶、孑然一身么?

    想到此,她的一颗心,真如被人生生撕裂一般痛楚难忍

    京城,中南海。

    这是一处高处不胜寒的帝王之家。

    它是一座用天下奇花里异卉种植的满庭花园,用人间珍宝珠玉堆砌起来的富丽殿堂。这里处处显示着天下第一的帝王气派。这里的一草一木,一亭一石,一径一桥,无不透着王家的气息。它的高堂华饰,琼楼玉宇,金碧辉煌,除了这里的主人,谁在它的面前不是心生战栗、膝下发软?面对这万能的、至高无上的权力殿宇和殿宇的主人,谁不匍匐叩拜?

    这是卑微者、贫贱者对强权者、高贵者的崇仰!

    皇帝,在中国人的眼里可是真龙天子!它比任何宗教的教主,比上帝,比阎罗,比佛祖,比默罕默德,比人们所传说、所信奉、所虚构、所崇拜的任何一位神,都更能直接主宰芸芸众生的命运。

    皇宫,便是凡人为活着的、至高无上的“人间之神”建造的天下最华丽的殿堂,供养最丰厚的庙宇。普通众生无不顶礼膜拜,奉为神明,口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个世上,有几个人会在梦中来这里徊徨游弋一番?

    恐怕也只有极少数的豪杰才会有口出惊人之语: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也恐怕只有真正的英雄才会有这样的感叹:大丈夫当如是!也只有旷世枭雄才会这般吼出来:彼当取而代之!

    这筑于九重云霄之上的碧瓦黄顶、浩缈博大的帝王之家啊!

    暮色沉沉的黄昏,烟波浩缈的中南海畔。

    满头华发的袁大总统,独自伫立于云霭萦萦、烟波袅袅的海畔。自迁入这座皇家庭院,他除了一次祭天活动之外,很少再到外面去看看了。

    外面那个世界发生的一切,都是通过手下和左右递达过来的。

    他在这里遥控天下。

    莫到琼楼最高处,琼楼高处不胜寒——这是颇有些文采的三子克文一首诗中的两句。

    他的眼中充满了迷茫。他的心内仿如激流一般,沉浮颠宕

    可是,国会里每每会为一样国事的敲定而吵吵嚷嚷,实在闹得他头昏眼花。他这个大总统当得,实在是胆战心惊!他觉得,实在还不如当初自己做封疆大吏、直隶总督那时,能够事事杀伐决断、得心应手!饶这般处处小心,只怕哪天还会被人竞选掉!

    他的政敌们,对自己这个立足未稳的位置,一直在虎视眈眈着

    众位幕僚已经开始纷纷议论:共和制,于当今之中国,时机尚不成熟。

    于是,杨度的一篇君宪救国论,文采腾蛟起凤;段芝贵、汤芗铭、阎锡山、孟恩远、陆建章、张作霖等十八省将军、都统、护军使,分别来电宣誓效忠,各地军警尽皆请求改行君宪参政院递达的第一份推戴书;筹安会六君子博古通今的阐述;民众请愿团的劝进

    称帝?还是拒绝君临天下、九五至尊的巨大诱惑继续做共和制的总统?

    “大泽龙方蜇,中原鹿正肥。”

    他蓦然记起少年时代的一个春节里,自己奉堂叔之命曾拟下的这副春联。

    参政院向大总统递达了第二份推戴书。推戴书中列举了自己“经武、匡国、开化、靖难、定乱、交邻”六大功烈。颂曰:功勋迈越百王,慧光天纵英明。

    美、德、英、日等国皆表示,赞成改共和制为君主立宪制。各界民众团体、各机关人员发来的拥戴书也表示,拥护改变国体,实行君主立宪。段芝贵等十九省的将军、都统、护军使,再次电传、劝进!各省巡按使,少数民族部分王公,各地军警头目也尽皆请求改行君宪。

    而拥戴之声益高!益甚!益切!

    可水能载舟,也能覆舟啊!毕竟,不是还有一部分反对的呼声么?比如,孙中山、梁启超之流?

    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王土之上,君临万民!然而,更有“称帝王者万世之业,而秦不再传;歌功德者四十万人,而汉能复活”——幕师张一麟在递给他的辞呈中却是这样劝谏的。

    至友徐世昌请求暂时退隐,理由是举大事必得留有退路。他愿做那条退路。

    改国体,还是依旧共和制?

    做十年总统、终身总统,还是做君主?

    是听众议员的纷纷攘攘,还是集权于中央?

    杨度劝曰:战国之乱“定于一”中国之乱亦“定于一”竞争总统,不为罪名;竞争君主,乃为大?ám?刀?匨橢橢88??塅塅?????Д?(?é?的人参和燕窝儿。若能弄来新鲜的鹿茸,也设法子弄些来。”

    如茵微微喘着道:“大哥不用这般张忙!倒让弟妹心下不安。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气虚乏力一些罢了!”

    大嫂道:“弟妹,自己的身子可得自己爱惜才是!嗳!论说,你的苦日子也算熬出头了:宗岩眼见着一天天长成大人了!前天,我听私塾堂里的四爷说,咱家宗字辈儿里的这群孩子,就属宗岩一人最懂得用功。不仅诗词文章好,礼貌行事也比他两个哥还成稳呢!弟妹,照这样子,明年后年,这孩子便能到京城跟着他舅爷封相拜将啦!弟妹从此也该享大福啦!”

    如茵一边品着她的话里的意思,一边淡淡一笑:“我有什么福好享?倒是大哥大嫂,大侄儿宗岳已经功成名就;老二在大学堂念书;老三、老四和老五,个个都懂得孝顺、知道发奋地,你们两口子才真正一对老福星呢!我怕是天生的福薄命短之人了!”说着,眼中一时便流出泪来。

    吴子霈听二弟妹如此一说,禁不住鼻子一酸,望着如茵的脸道:“弟妹!如何说出这样的晦气话来?不拘是族里还是家里,也不拘是上还是下,谁人不敬重夸说你的为人?这些年,二弟虽去了,你一心一意照顾宗岩,上敬婆婆、下顾兄弟姐妹和一群侄子外甥,山城远远近近地,谁不知道你的高德正行?就算一时身子有病,也不过是因为你平素操劳过重了些。加上,二弟去后,你的忧思也过度了一些儿。好儿好儿地歇上一歇,静养一养,自然就会舒缓了。哪里有一病不起的话?况且,我已问了铺子里的郎中,他说你这病,也不过是多吃几剂药,慢慢调一调就好了。我想,弟妹只要能静下心来养病,不要太劳累走动,也不要胡思乱想,凡事多从大处着想,多替宗岩着想。十几年都过来了,该享福的日子就要到了,身上有什么病,只要知道珍福惜福地,再天天服药,自然就会好利索的。”

    如茵一面听着他的话,一面暗暗思量着,大哥这番话里,不咸不淡地,果然含有别的意思么?

    大哥俩口儿说了一会儿家务闲话,又安慰了她一番,大哥吴子霈便先起身告辞了:“弟妹,你们妯娌俩多说会儿话。我还有点事儿,先出去一下。”

    吴子霈独自跨出老二的院门时,禁不住竟有些心酸起来。他用袖头搌了搌泪,心里清楚:照这样子下去,至多不过一个月的日子,弟妹就要和二弟团聚去了!

    他实在是于心不忍啊!

    自打这个弟妹来到吴家后,不管为人处事上,还是德行礼节上,倒也从没有什么讨人嫌弃和失当之处。相反,这些年里,吴家因了她,不仅二弟,就连自家的大儿子吴宗岳,也被上司从八品提升拔到了这会儿的正六品官职。二儿子宗岭,也得以到了天津念了巡警学堂。将来,老三宗岙、老四宗岱和老五宗峦那里,也都少不了刘家的帮助啊!虽说她这段日子倒也没有出门到后山去的迹象,可是,她娘家那个奶娘,这些日子倒是格外地常常出入吴府,分明是个“落花媒人”!后山那个人,连着觅了好几个武林高手,竟都不是他的对手!

    那个人曾做过新军教官,身上不仅有武功,更有洋枪,实在不是个好对付的主儿!

    可是,既然已经打草惊蛇,就得做下去!否则,吴家从此再休想有安生日子了!

    咳!这也不能怪自己啊!事到如今,他只得硬着心肠,使出最后这一招“釜底抽薪”之计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这也是他没有法子的法子啊!

    宗岩决定:今晚自己要除掉那个人!

    宗岩觉得,这是自己有生以来做的第一件大事!他很自信——自己从四五岁就开始练武,如今,手持削铁如泥的宝剑,去对付一个成日吃斋念经的道士,根本就不在话下!

    他佩上宝剑,扎好绑腿,蹬上抓地虎靴。临出门时,又返回身来,跪在父亲像前:父亲!儿子今晚就要为吴家、为你去做一件天大的事情!也许儿子会一旦失手、死于非命;可是,我虽死无憾!

    起身的时候,他的两眼噙满了灼热的泪。

    北面太室吹来的风十分凛烈。他来到河边,拔剑出鞘,在浓浓的夜色里划了一剑,浓稠的夜沉重一如黑天鹅绒帷幕,剑光虽锋利无比,在浓稠的夜里却如一线蛛丝儿闪过,斩割不动那浓浓稠稠的夜色。

    月黑风高。鸱枭凄厉的号声从后山传来。风声掀动了吴家花园小亭挑檐上的风铃。

    后山的玄中庙里传来了暮鼓晚钟:“咚嗡”

    钟声悠悠荡荡地久久徊徨于寂绝的夜空和山野。

    宗岩紧了紧项上黑色披风的飘带,一脸悲壮地飘过野径,飘过铺满乱石的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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