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护法大人?大人?”
吴鑫迷迷糊糊睁开眼,昏暗的视线中是一柄撑开的油纸伞。一个脸型瘦长,下巴尖尖,做白面书生打扮的青年正一手扶着他的上半身,担忧的看着他。
“……书生?”吴鑫嗓子干哑的像含了沙子,他咳呛了两声,胸口顿时剧痛。“书生,你怎么在这?”
“护法,先别说这个,你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谁打伤的你?小生去给你报仇!”
吴鑫神色黯然的道:“你别去……他武功高强,你不是对手……而且,他是宗主的手下,我如今不死,已是宗主开恩了。”
“什么?”书生睁大了细长的眼睛,活像一只惊愕的狐狸,书生沉吟了一瞬,将吴鑫背到背上,站起身来。“既然如此,那小生也不便插手,小生先带护法回去养伤。这里毕竟是那妖女的地盘,不便久留。”
别看书生一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弱鸡样儿,背着一个体型高大的汉子,脚下却跟生风似的,鞋不沾水,脚不染泥,一路走的飞快。
书生将吴鑫带到一间普通的民居,将吴鑫平放到床上,又为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物,这才道:“护法,你怎么样?要不要我去给你找个大夫?”
“我没事,不过是一时经脉紊乱,调理几天就好。”
“……那,宗主他,真的不愿意重掌千绝宗吗?自从宗主不问宗内诸事以来,千绝宗在那个妖女的掌控下,已经沦为邪魔外道!”
“虽然我不屑与那些自诩正义的所谓名门正派为伍,但我们千绝宗一向立场中立,与江湖正邪两道井水不犯河水,哪像现在这般?竟被称为什么魔教魁首,在江湖上人人喊打!”
“更可笑的是,那些人不分是非好歹,把那妖女做的事算到我们头上,搞得现在整日被人追杀!连护法你都被称做什么‘无心魔头’,真是气煞小生!特别是前一阵子那个老秃驴,护法你就不应该放过他,什么得道高僧,分明就是不讲道理!”
“护法,你说小生说的对也不对?”
书生吧嗒吧嗒说了一顿,转头一看,吴鑫已经闭上眼,打起了呼噜。
“……”真是的,睡的也太快了……
书生只好感叹一声人生寂寞如雪,然后默默的退出房去,将房门掩上。书生也不去睡,就在房檐下摆上一方小木几,弄上一尊红泥小火炉,温上一壶绿蚁新醅酒,撩起衣襟,席地而坐,静静的看檐上滴水,雨中芭蕉。
夜色渐渐深了,雨下的越来越急,那一株小芭蕉被豆大的雨滴打的枝叶愈发凌乱。雨水洇到檐下过道上,浸湿了书生的外袍。
书生低头,缓缓吹了一下杯中淡绿色的浮沫,抬手将杯中浊酒饮尽。他放下杯子,瞥了一眼昏昏然的雨幕,冷然道:“生来死去不由命,螳螂捕蝉黄雀旁!”
“桐花千里丹山路,雏凤绝于老凤声。”
这是取了一句诗中的两个‘眼’,原句是“桐花万里丹山路,雏凤清于老凤声”,这里把“千绝”二字替换在里面,正是千绝宗门人所用的‘切口’,也就是暗号。
而且外人所不知的是,千绝宗的老巢就盘踞在这交州十万深山之中。具体的地点也藏在这两段切口之中,江湖正道中人之所以整日的喊口号而不去围剿千绝宗,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没有人知道千绝宗的具体方位。
而此刻这一问一答的两人,一个是书生,一个是左护法,千绝色。
“左护法别来无恙。”
“书生,本护法今天给你一个机会。要么,你乖乖听话,要么,你就和房间里的人一块死。”
“陈未语,当初若不是宗主,你早就被人挫骨扬灰,哪会有今日这般嚣张?”
千绝色艳丽的面容一沉,转瞬人就到了书生面前,她一手掐住书生的脖子,讽笑道:“成王败寇这个道理,书生你读了这么多书难道不懂吗?当初他收留我,不过是看我有利用价值,今日我反过来接收他的千绝宗,有何不可?”
“还有,陈未语这个名字,是你叫的吗?”千绝色嘴角的讽笑尽褪,眼神阴寒。
回望灯如花,未语人先羞。谁能想到,名声在外的妖女千绝色,本名竟如此婉约秀丽?
“哈哈哈哈……”书生好似丝毫不在意自己被人制住,反而笑的肆意。“世人只知秦淮河上一舞千金的花魁萧风儿,早就忘了在她之前,还有一位昙花一现,却风头更在其上的绝色美人。陈护法,你可还记得?”
千绝色,哦不,似乎应该叫她陈未语,陈未语脸色难看,但是这段过往却是她想抹也抹不掉的。她痛恨所有知道她过往的人,她是人人惧怕的千绝色,不是那个被迫卖笑的妓女!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都该死!即便是谭月初,也一样!
陈未语眼中冷意更甚,显然对于不识时务的书生已经动了杀机。
书生视线扫向陈未语身后,昏沉沉的雨幕之中,已经有数十名黑衣人无声无息的围拢过来,让这小小的院落一瞬间充斥着血腥的杀气。
书生缓缓卷起袖口,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腕,乍一看,真是比女子的肌肤还要细腻。
他提起酒壶斟了一杯酒,道:“陈护法杀了我这个小卒倒不打紧,只是陈护法若是趁人之危,想对吴鑫护法不利,只怕就要引火烧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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