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我没心情听你在这里信口开河,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呵呵,你若真没心情,何必多说这许多?我知道你今日并非来杀人,而是想知道宗主是否已决意出山。唉,早知今日如此惴惴不安,当初又何必做下那许多错事?”
“……你找死!”陈未语一掌挥出,拍在书生肩头,书生论武功及不上她,生生受了这一掌,喉咙里顿时涌上一阵腥甜。
“咳咳。”书生手中的杯子滚落在地。“陈护法可出了气了?”
说完,他大袖一挥,一股劲风激荡而出,却不是朝着陈未语,而是朝着身后紧闭的房门。门扉应声而开,大开的房门内,黑峻峻一片,什么也看不分明。
“陈护法要杀,尽可入内,有书生作伴,想必吴鑫护法黄泉路上也不孤单。只是护法你可要思量清楚,如今宗主正在城内,劝护法行事不要太过张狂,免得自掘坟墓。”
陈未语有心进去一刀结果了这个跟自己作对的右护法吴鑫,可心里这么想着,脚却仿佛有千斤重。
即便是多年不见,陈未语心中还是清楚的记得那个男人的模样,但比他的模样更清晰的,是他的手段,令陈未语胆寒的手段。
自从把千绝宗掌握到手中以来,陈未语的心没有一时不是悬着的,她隐隐约约感觉到,那个人并不是没有能力与她斗,而是不屑与她斗罢了。
这种感觉太可怕了,可怕到她既想不顾一切的把那人逼出来,却又害怕他果真露面。就像此刻,她心里打定主意,要趁机将吴鑫抹杀在此,但如今房门洞开,她又忍不住退却。
吴鑫是宗内最支持谭月初的,杀了他等于斩了谭月初的手臂。但是,若谭月初根本没有重掌千绝宗的意思,她此刻贸然动手,难保不会激怒他,到时候反而弄巧成拙……
书生与陈未语同宗多年,自然对她的弱点很了解。陈未语这个人极度自尊自傲,做事喜欢耍些阴诡伎俩,或许是背后阴人的事干多了,到了该当面锣对面鼓,双王对峙的时候,反而瞻前顾后,优柔寡断起来。
陈未语心里已经萌生了退意,如今曲靖城中动荡不安,林长阙也反常的很长时间没有联系她了。宗内的事,还是过后再解决也不迟。
但是……
陈未语美目一转,盯向一派闲散样子的书生,随后抬手拍向书生的心口。这一招,用上了十成的功力,是要置人于死地的架势!
吴鑫暂时动不得,那就先送你这聒噪书生去见阎王!
书生痛呼一声,断线风筝一般飞了起来,随后整个人摔进了屋里,似乎是撞倒了桌椅,引起一连串声响。
“陈未语!你敢动我兄弟?!你这毒妇!”这句话却不是书生说的,而是被惊醒的吴鑫。
陈未语哈哈大笑:“吴鑫,可还有力气为你兄弟收尸?”
说完,她也不去查看书生的生死,志得意满的率领众人飞身消失在雨幕中。
书生很清楚陈未语性格上的弱点,相对的,陈未语又怎会不清楚书生的斤两?那一掌十成功力,她是打实了的,凭书生那点本事,定然活不了。
“咳咳,噗——”书生抹了把嘴角的血,咧着嘴骂道:“妈了个巴子的,老子出道这么多年,第一次被一个女人打这么惨。”
吴鑫知道自个兄弟这是被欺负惨了,竟连“小生”这个口头禅都不用了,不由幸灾乐祸笑道:“知足吧,要不是宗主那件金丝软甲,你今天就去阎王殿报到吧。”
书生扒开胸口的衣服,摸到那件凉丝丝的金丝软甲,心里那股怨气也平复了一些,过了一会儿,又狐疑道:“宗主真的要出山?你不会骗我吧?”
吴鑫不答他,反而一手敲着床沿,在这黑寂寂的屋子里,咿咿呀呀的唱了一嗓子:“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凭阴阳如反掌保定乾坤……官封到武乡侯执掌帅印,东西战南北剿博古通今……闲无事,在敌楼,我亮一亮琴音,我面前缺少个知音的人……”
唱了一段,吴鑫自嘲道:“怎么样,我这唱功没落下吧?”
书生涩然道:“愈发老道了。”
吴鑫眼前一片漆黑,脑子里却跟走马灯一样将自己前半截人生过了一遍。
年幼时跟着戏班子四处流浪,后来戏班子散了没了活路,就到一个土匪窝子里给人做饭刷尿盆,再后来,土匪被剿了,他没跑出去,就被捉去砍头。
他本来以为这辈子就这么完了,没想到老天爷到最后终于开了次眼。
——犯人吴鑫,罪大恶极,理应判斩立决。
——不妥,我大梁以仁孝礼义立国,这许多人只因生计所迫,才为匪徒所用,不可量刑过重。除匪首斩立决外,一般匪徒充军发配,其余人等,无罪释放。
吴鑫忍不住抬头去看高堂上的人,只见官老爷小心的对着一紫袍少年赔笑。那少年紫袍玉带,风姿俊逸,最要紧的是他腰间配的长剑,手边放置的头盔,怎的如此眼熟?
要命要命,这不是带头冲进山寨的将军吗?怎么如此年轻?
吴鑫想着,要是能在这样的人物手下做事,便是死也甘愿了。
这是年少时的谭月初,与同样年少的吴鑫,头一次相见。(未完待续)